第56章
一番小波瀾過去後, 客棧裏恢複了平靜,陸陸續續又進來些客人。
傅九機幾人尋了一個桌子坐下後, 便朝掌櫃吩咐道:“掌櫃的,給我們炒幾個菜吧。”
掌櫃走了過來,仔細記下菜色後, 看着傅九機幾人不由有些擔憂地多了一句嘴:“你們今晚住了一晚,明天還是早些走吧,路上也小心些,莫要再撞上今天那錢爺了。”
“為何?”流音一愣, 問道。
掌櫃的搖頭道:“剛才那錢爺在您幾位手裏吃了虧, 又瞧上了這位小娘子,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他适才是怕在這裏鬧起來引來了官兵, 又見着幾位衣着還算華麗,怕你們是天水的大戶人家,這才忍了一口氣。”
“我一看您幾位就是從外面來的, 若是等他打聽到你們的底細, 恐怕就要栽在他手裏了。”
“底細?”言月微微擡頭, 神色古怪地對掌櫃的道:“就怕他查不出來。”
“看您幾位遠道而來,雖然衣着不凡,但也該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掌櫃嘆道。
傅九機問道:“這人是什麽來歷?”
掌櫃略沉吟了一小會兒, 壓低了些聲音道:“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其實這錢铎之前就是上陽城一個殺豬的。後來好像是因為賣注水肉被發現,生意做不下去後,他就在上陽城做起了收屍的事來。”
“收屍?”聽掌櫃說到這裏, 流音的臉上都露出些好奇的神色來。
掌櫃的點了點頭。
“上陽城,離這裏也有不少路程。那是為何,他到了天水來?又為何突然如此有錢?”他繼續問道。
上陽城就挨着延慶城,就算代步的腳力快些,離天水也有兩日的路程。
掌櫃笑着繼續道:“這不打仗了嘛,延慶城就湧進了大批難民,延慶戒嚴後,這些逃難的百姓就湧進了上陽。這些難民中有些帶了不少的家財,錢铎就靠着給這些難民收屍,私底下從屍體上扒了不少好東西,狠賺了一筆。”
“有了那本錢後,他就雇傭了好些個手上功夫不錯的保镖,到了天水附近幾個城來,收了這裏的糧食運到上陽去,然後高價賣給那些從外面湧進來的難民,如此又是狠撈了幾筆。”
“前幾次他到天水來都住在我這店裏,所以就聽說了一些關于他的事。今日他估摸着也是收購了天水吃穿用品,準備再運到上陽去。”
聽到這話,流音一愣,道:“這人還有幾分做生意的頭腦。就是這發死人財戰争財,實在有些缺德了。”
傅九機在一旁笑着朝掌櫃問道:“您既然知道這條財路,怎麽不自己也弄些東西到上陽去賣?”
掌櫃的搖了搖頭:“如今兵荒馬亂,有點財力的都盡量往北面去了。若不是刀口上舔血的,誰願意去南邊。若是正好遇上成國的軍隊打進來,豈非小命都沒了。”
“而且這一路上也不怎麽太平,許多難民從南面逃難過來後,吃不上穿不上就直接落草為寇打劫過往車隊,就連那錢铎,也是雇了好些保镖才敢從這條路上走。”
“原來如此。”流音喃喃道。他神色間有些怔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說起來,您幾位是要上哪?瞧着您幾位的模樣,是要北上避禍?”掌櫃問道。
“北上?我們南下。”傅九機淡淡道。
“啥?南下!”掌櫃的叫着一聲,有些驚訝地繼續道:“可別再往南邊去了,天水這地界還算太平,再過去可就亂了。而且錢铎他們也是要南下,你們幾個人路上碰到他們可就危險了。”
傅九機看向了掌櫃的,笑道:“不必擔心,我們會小心的,而且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走不會給您這帶來麻煩,給我們上菜吧。”
掌櫃的沒有再多勸,臉上浮現出些笑意來,點頭道:“好嘞,這就給您幾位上菜,再送您幾位一個本店特色的涼菜。”
傅九機連忙表示感謝。
吃過飯後,幾人各自回房。
傅九機今日趕了一天的路,坐在客棧的床上修煉了一會兒養氣決後,便早早地洗漱睡了。
而與此同時,一名長相尖嘴猴腮的男子熟門熟路地走進客棧來,爬樓上了客棧二樓,推門進了錢铎房內。
從門外看去,可見錢铎房內的桌子邊上圍坐着好幾個人,桌子上擺了慢慢一桌的好菜,大家都在大吃大喝。
聽到開門的聲響,錢铎回過頭去,朝着剛進他房來的人問道:“怎麽樣?打聽到了嗎,今天那小娘皮什麽情況?”
“錢爺,我去打聽了,這人不是天水這面的人。他們馬車是從北邊來的,兩個人男的一個女的一共三個人。今天黃昏才進的城,瞧着還要往南面去。”那人恭敬回道。
“往南面去?那就是和我們一道路了?”錢铎用左手夾了筷肉往嘴裏塞進去問道。
問話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右手食指,疼得他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兒。他這指頭此時是又紅又腫,先前剛叫了大夫來正了位包紮好,最近一段時間估計都使不上勁了。
“這裏往南面去就只有一條道,除非他們就在天水住下,不然肯定和我們一路。而且瞧着他們不像是要在天水久呆的樣子。”
錢铎點了點頭,擠滿肥肉的臉上勾起了沉沉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就盯着點,明天跟着他們上路。”
房間裏的人連忙應和了一聲,臉上都露出了些了然的神色。
這段日子來,在路上他們也沒少劫掠從南面湧進來難民。
其中有些拖家帶口又帶着大批的家産,着實讓他們狠狠發了一小筆。而且這些難民不歸當地官府管轄,只要失蹤了就算都土匪和敵軍的身上,誰也查不到他們身上來。
這事幾個人已經是幹得熟門熟路,只不過以前劫掠的都是難民,這次要下手的是個水靈的小媳婦。
想到這裏,幾個人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錢铎繼續說道:“明天路上,找個偏僻點的位置就動手。錢爺我就是要報這斷指的仇,那小媳婦就留給哥幾個享用了。”
聽到這話,房間圍着的幾個人俱是一陣興奮,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謝錢爺了。”
“錢爺大氣。”
“錢爺您說一句上刀山,我們哥幾個絕不下火海。”
錢铎附和着幾人也笑了起來,心裏卻是湧起了一陣的小得意。
那小媳婦看上去其實也就是身段不錯,除此外那臉上膚色暗沉,這模樣瞧着也就一般。這些個大老粗沒見過多少市面,自然是有口湯就巴不得喝道嘴裏。
不過能用個小娘皮籠絡到人心,這手段用起來倒是不錯。
想到這裏,錢铎嘿嘿笑了一聲,繼續道:“哥幾個放心,只要給我好好辦事,到時候有錢了,爺再請你們到天水城的春紅樓好好玩玩,那滋味才叫爽。”
房間裏又是一陣轟然的笑聲。
傅九機房內。
洗漱過後,她躺在床上,輕輕運轉養氣決,便聽見一片吵雜的交談聲傳進了她的耳朵。
傅九機嘴角輕輕一勾,心道還果然如那掌櫃的所說,今日這叫錢铎的還真是心懷不軌。不過對此她并未放在心上,這些人不足畏懼。
此時,另一面更遠些的房間卻又隐隐綽綽傳來些說話聲。
傅九機微微一愣,這房間應該是流音在住。
不過房間離得挺遠,哪怕傅九機運起養氣決,說話聲也不怎麽清晰。
随即她又想到言月和流音的房間靠在一起,心道兩個人許是在串門說話,便沒有太多在意,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流音房內。
一陣敲門聲後,流音從床上站起身來。他走到門邊,一拉開門便看見言月懷裏不知是抱着什麽東西,站在了門外。
言月走進屋來,順便看了一眼屋外又仔細關上了門,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流音說道:“我想到完成任務的辦法了。”
“什麽?”進了流音微微擡眼,眼中露出了些疑惑。
“我們坐下說。”言月道。
流音坐在了桌旁,言月将手上拿着的一個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這才開始繼續說話。
“我想,傅九機如今肯定是私下裏偷偷逃出的荟陽宮,如果我們能讓她不知不覺的失蹤,便可以有極大的概率挑起傅哲和如今晉國小皇帝的矛盾。”
“失蹤?”流音問道。
“對,其實只要我們殺了傅九機,到時候想辦法把傅九機失蹤或者死亡的消息傳出去,就說是晉國小皇帝懷疑傅哲不忠,在宮內殺了傅九機洩憤。如此這般,傅哲在戰場還能好好打仗?”言月點頭解釋道。
流音目光微愣,一時有些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你是說,殺了她?”
“對,如今傅九機一個柔弱女子還孤身一人,正是我們動手的絕佳好機會。若是等她到了延慶和傅哲大軍彙合,這個計劃就實行不了了。”言月道。
流音愣住,心裏一時竟想不到什麽可以反駁對方的借口。
這個計劃确實是極好,就算傅哲和晉國小皇帝會想到是有人在從中挑撥,但兩人之間也難免會起些猜忌。只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可是,她一個柔弱女子,我們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流音猶豫道。
言月眼睛微瞪,咬着牙恨恨道:“表哥!我的五殿下!你在想什麽?我們是間諜,不是來做好事的,只求能達成任務。而且我們對付晉國還講什麽仁義道信?”
流音沉默。
“行了,我知道你動不了手,也沒打算讓你去,只是來和你說一聲。”言月從包袱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說着就要走出門外去。
流音臉上一急,連忙一把抓住了言月,問道:“你要做什麽?你別急。”
言月回過頭來看向了流音。
流音臉上略有些尴尬,他皺了皺眉頭,轉口道:“要不還是我去吧。”
說完他便從言月的手中搶過了那個白色的小瓷瓶。
言月用着狐疑的眼光看向了流音:“你能行?”
“給我說話你這是什麽語氣,什麽叫能行?”流音語氣頗為不滿地輕輕哼了一聲。
拿過了那瓶白色的小瓷瓶後,他又在桌子上的包袱中翻了翻,從裏面摸出了一個黃色的小瓷瓶。
言月目光閃爍,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得不說道:“行吧,你去吧。白色的是見血封喉的□□,只要一小指甲蓋就可以毒死一頭牛。”
“黃色這瓶呢?”流音問道。
“瀉藥。”
“瀉藥?”看着手中的小瓷瓶,流音眼睛裏露出了一絲笑意。
随後他便站起身來,拿着兩瓶藥出了門。
“你拿黃色的那瓶幹什麽?”言月問道。
“肚子不舒服,用點。”流音擺了擺手道。
言月一愣,随即連忙提醒道:“少放點,那藥效果也厲害得很。”
“知道了。”
說完,流音就消失在了言月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