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他邁了一步,兩步,三步。幾個醫生相互使了個眼色,十幾個保安已經搶了上去,家屬兩人一個開始駕着分散開來,尖叫聲大聲哭泣聲響徹了整個醫院。蔡環冠恍惚是被人擠來擠去,有人踩着他的腳,有的人指甲劃破他的手臂,他只見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沖進那間耀眼的白房間,那些哭泣的聲音被四處分散開去,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哭,所以沒有人駕着他,他跟着白袍進了房間,那些人匆匆地把那張床推了出來,他終于知道是什麽回事,他想要跟着上去,他不知所措,他們推着那張床跑多快,他就跟着跑多快,終于到了電梯間,有個女醫生攔住他的路,他笑着說:“讓我看她,就只這最後一次。”

那個女醫生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睛紅紅的,明明在掉眼淚。卻一直在微笑,他倒不像其它家屬一樣大哭大鬧,終于是動了恻隐之心,“來吧,看一眼。”

“我想陪她上去可以嗎?”他笑着看着女醫生,女醫生覺得他看起來很可憐,因為皮膚很白,嘴唇不知道什麽時候咬破了,有些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已經結痂了,可是他不在意,他就用他那濕潤的眼睛看着女醫生,女醫生突然想起他像一種什麽動物,電光火石之間終于想起來了,像是昨天晚上看的動物世界裏面那只失去母親孤苦無依的小鹿的眼睛,那個鏡頭的特寫,非常柔軟非常溫潤的一雙眼睛,看得她在鏡頭前落淚。

女醫生對着身邊的同事說了一句什麽,他們相互點了個頭,她回過身對他說:“來吧,不過保持安靜。”

他還是笑着點點頭,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非常冰涼,他看了一眼,上面有擦傷和淤青,和她之前那樣柔軟無骨的芊芊玉手很不一樣。他突然看見她的手腕上面有一條疤痕,很深的疤痕,雖然已經痊愈了,可是還有那樣深深的一個印記,好像在告訴着他,她一直有一段那樣痛苦的往事,合美曾經有一段時間患過抑郁症,那時候她離開這個城市一段時間,好像是到外地一個很有名的精神科看病了,他一度想去看她,都被她拒絕了,她說:“只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我想散散心。”

他不曾想過,原來她那樣和他輕描淡寫,不知道是隐了多少的悲痛,才能那樣無所事事地說出來。他這才記起難怪總是看她手上戴着一個銀手環,她曾經和他說過,只是家裏人為了祈求平安所以戴上的,可是,原來不是這個樣子,不是這個樣子。他還在想,其實只要自己溫暖了她的手,有可能她會掀開白布,眨眨眼睛說:“哈哈,環冠,上當了吧!”

他一直都在想,一直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也許今天是愚人節。

走進電梯,他想把那塊白布拉開來,可是最終還是失敗了,他沒有勇氣再去看她一眼,他不知道該去怎麽面對,卻一直自言自語,他彎下腰,又好像不是在自言自語,他只是在對心愛的女生唠唠叨叨敘述那些往事。

他從他們開始認識的時候還是小孩子,那時候的合美就有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那時候她站在他身邊,蔡環冠只覺得她的頭發很香很好聞,因為他們站得很近,所以她的發就那樣輕輕地拂過他的手臂,蔡環冠笑着說:“那時候我就覺得女生真的是溫溫柔柔的。”

也許合美并不會知道,原來真的,是從剛剛開始的時候,愛情就是從最初的的觸覺開始的,那麽微妙的觸覺他卻記得那麽多年。

可是她卻不知道,他本來想在以後漫長的時間裏,和她一起牽手,一起看細水長流的,他要把他所有少年是就開始堆積起來的情感,一一地對她坦白。

那時候她說要在一起的時候,他高興地不知所措,真的是不知所措,可是現在的他也不知所措,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自己沒有勇氣去看她最後一眼,呸呸呸,他不想什麽最後一眼,他不想,他逼迫自己不許亂想,什麽最後一面,什麽是最後一面,為什麽是最後一面,憑什麽是最後一面,自己胡說八道什麽。

電梯一直向上升,只聽到“叮”的一聲,醫生推着那張冰冷的床開始走進昏暗的走廊,蔡環冠的心一直開始怦怦直跳,好像這一刻才明白,他要失去什麽,他不想承認,他緊緊握着那只露出來的手,握得那麽緊那麽緊,好像握着他最最珍愛的東西,不會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那個女醫生輕聲對他說:“好了,就送到這裏吧。”

他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只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握得那麽緊那麽緊,他只覺得水霧越來越濃,總是要擋住他的視線,自己使不得動彈一分,好怕就算是這一刻的夢動一動就會灰飛煙滅。不可以,不可以,可是有人開始試圖掰他的手,他倔強地就是不肯放,再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再多看一秒也是好的,可是他握得很緊,那些人的力道那麽大,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他想起合美是很怕痛的,他不可以讓合美再痛一絲一毫了,只是這樣想,他突然大喊:“我放手。”

周圍的手全都瘦了回去,他把她那只傷痕累累的冰涼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好像是在做最聖神的儀式一樣,然後慢慢把她的手放在那塊令他覺得刺眼的白布底下,他哽咽說到:“讓我再抱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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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是俯下身去,把整個臉埋在她蓋的白單上面,這一刻就只能這樣無助地,只能這樣子靠着,他希望這樣子永遠永遠下去也是好的,沒有人打擾他們,安靜的合美和安靜的他,多好啊。他不想起來,可是他還是起來了,他怕抱得她太緊,她會難受到無法呼吸,是自己讓她無法呼吸,他只能起來,這是他愛她的方式。一直以來,都是不願意讓她傷不願意讓她痛,不願意讓她感到有一點不适應,她若是覺得難受,他必定使出渾身解數逗她開心,他願意,他願意一輩子都這樣子逗她開心下去,就算是朋友,他也感謝上蒼讓他認識她。明明自己已經是不敢要,只想她永遠好好的就行,不怕做傻瓜,最後是她讓他覺得天堂原來那麽美,可是為什麽他還是會跌下來,還是會從那麽高的地方跌下來,跌得他遍體鱗傷的時候,他不敢說一聲疼,他還是笑着,一切最壞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若有選擇,必定是自己偷偷躲起來舔那些別人看不到的傷口,若是她的要求,他必定忽視一切的痛楚,只因為她,他為她笑,那樣明媚的笑容,好像是真的沉浸在幸福中,就有如現在一樣,他也是笑着的。不會對她埋怨半分,不會對她說半分不好的話,只因為她要求他必然要開心,不開心的話,她會難過,他無論多痛,還是不願意她難過,不管她是在哪裏。可是縱然如此,他還是沒有勇氣看她一眼,他連手都不敢伸到那一角去,因為知道只有她只有她,可以讓他一瞬之間潰不成軍,而他不敢,只因為她說的要快樂。可是,快樂有時候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而今以後,他有點茫然,又讓他去哪裏尋得到快樂?

他站了起來,那個女醫生扶了他一把,他覺得腳有些發軟,還是擠了一個非常難看的微笑:“合美,我答應你的,你看,我有做到哦。”

大家聽他說那樣一句話,都茫茫然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而只有他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意思,那是一個承諾,一個他視為珍寶的一個承諾。

他說完,向那群醫生鞠了個躬,然後自己努力調整步伐,朝着電梯間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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