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還想要什麽
蘇娜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戒指盒一樣的四方體,何溪洗完臉出來,床正對面的白牆上投射了一個碩大的屏幕,床上擺滿了零食,還有歪七豎八的易拉罐。
何溪倚在牆邊,瞧着盤腿坐在床上将頭湊在一起的兩個姑娘,“二位?”
兩人齊刷刷擡頭,蘇娜說,“喲,洗完啦,快過來,看電影了!這我剛收到的投影儀,在你這試試水!”
何溪看見那個輕小便捷的盒子,又看着一堆啤酒,“你們說讓我吃東西,就是這些啊?”
“本來不是,”付雪說,“但你在裏面呆太久了,所以我們下去買了些零食,今天晚上就留這兒了。”
付雪說完,蘇娜從身後拿出來一瓶牛奶,“你喝奶,我們喝酒!”
一部喜劇片,兩個姑娘,何溪這間房裏熱鬧的引來了左右好幾個卧室的男孩兒,大家自來熟,就地開了個派對,何溪也沒悶着,有些奇異的感覺在他心裏綻開,好像從上次在簡奧汀喝醉之後,他開始對這種熱鬧和醉醺醺的氛圍産生了好感,以至于他沉溺于這喧鬧中,什麽也沒法再想。
轉鐘剛過,宿管阿姨來敲了門,驅散了屋子裏的人,還把付雪和蘇娜帶走了,說是要叫輔導員,還威脅着要處分,蘇娜走前拍了拍何溪肩頭,“沒事,二媽在,處分是不可能的,你好好睡覺,明早我們來接你上課。”
蘇娜帶着手機走後,投影藍屏了,房間隐在幽幽的藍光裏,何溪癱倒在床上。
“何溪,尤其是你,見異思遷的下三濫!你們早勾搭上了是吧?你怎麽想的啊何溪,你跟我上床的時候是不是也想着他啊?”
“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嗎?跟着我苦日子過夠了現在想要過點輕松的了是麽?”
“別見瞿孝棠,我求你,別見他。”
“我把他微信推給您,回頭香港那邊要是有好的工作機會,您也惦記着我點兒。”
“你們私下談價錢哦,我只管介紹,不管講價!”
……
何溪感覺有些困了,閉上眼,胸口平穩的起伏着,濃郁的藍色中,不久後,一行水珠從他眼角鑽進了發叢裏。
翌日,中午。
風很大,何溪感覺有些站不住,尤其是一樓大門口,風速像是要将人掀翻。
何溪買了兩支口紅,叫了同城配送,上完課出來正好拿到,色號是一樣的,付雪和蘇娜興奮的一左一右親了他一口,讓路過的男孩子見着,一個個毛都炸了,大概是澇的澇死,旱的旱死,多少有點憤世嫉俗了。
“早知道搞一次失戀關懷能得到禮物,我就該專門拓展拓展這業務,拿下江大這個市場,做大做強!”蘇娜迎着風在手背上試色,嘴裏樂呵着,說完被付雪繞後拍了一巴掌。
“說什麽鬼話,嘻嘻又沒失戀!”
“沒失戀也快了,是吧嘻嘻,那種男人留着過年嘛難道?”
何溪只是笑着,未置與否,這事兒這麽拿着開開玩笑,也像是煙消雲散了似的。
手機振動起來,何溪将胳膊從倆人手裏抽了出來,“我接個電話。”
來電顯示:湘姨。
“吃什麽啊?現在去食堂我估計得擠死,要不咱們去東區吃米線?”
“可以啊,你問問嘻嘻想不想吃...…”
“雪兒!”
何溪沖過來打斷了她們的對話,神色慌張的讓付雪一下子警惕起來,“怎麽了,什麽事慢慢說!”
“我得回趟安城,幫我請假!”說完便走了,付雪在身後叫他也無濟于事。
他坐小黃車回了宿舍,草草收了幾件衣服便再次出了門。
“小溪啊,你媽媽我剛剛送來醫院了,抱歉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實在是控制不住,你看你方便回來一趟嗎,醫生那邊要直系親屬過來聽醫囑。”
“小溪,你媽媽又開始鬧了,又在叫你,我先挂了,啊,你不急,慢慢來!”
何溪沖出校門才發覺路上一輛車都沒有,唯一路過的是城管清理路障的大卡,他匆忙掏出手機,未讀短訊裏全是臺風預警,再打開新聞,遍是防禦臺風的消息。
“海蝸牛……”何溪心口失重,怎麽偏偏,偏偏是今天……
“同學!去哪啊?”一輛面包車在他面前停下,車門打開,裏頭坐着幾個抱着背包的人,何溪看見了,問那開門的,“南站,多少錢?”
“兩百走嗎?”那人道,“這可都是去南站的,今兒臺風天,不上車下一輛估計沒有了嗷!”
“好。”何溪什麽也沒想,鑽進了車裏。
車是黑車,它們游離在的士和公交之外,速度快,價格高,一般沒有傻子會上,但何溪顧不了了,令他欣慰的是,一小時後,車子抵達了南站門口,大概是黑心錢賺到了良心那裏,何溪擔心被抛在半路的事情沒有發生。
車站裏人潮洶湧,大部分是被滞留的,因着他一進站就聽到廣播裏喊着——
受臺風影響,從杭州到北京的k5693次列車晚點,預計四小時後抵達江北市,請……
好在,好在沒有他的那個班次,何溪取出在路上買的票,找到等候區坐下來。
15:40的車,現在13:36,還有兩個半小時,何溪不太敢再看手機,他呆坐在嘈雜的人群中,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別晚點,翻來覆去的,祈禱着。
14:30…
15:05…
等候區的人越來越多,15點過十分,廣播再次響起——
“受臺風影響,G310次列車晚點,具體抵達時間請各位乘客關注廣播……”
簡短的一句話還未播完,何溪手裏的車票已經被揉起了褶皺。
四周的抱怨聲起伏,何溪在15點半時站了起來。
走出車站,外頭傾盆大雨,不知下了多久了,這樣風雨交加,讓那些來不及躲雨的人一個賽一個狼狽不堪,何溪踟躇着,想起了什麽,從右側跑遠,又在一堆冒着雨拉客的黑車司機裏抓了一個人問,“長途客運站去不去?”
“去啊,八十走不走!”
“趕緊開車!”何溪鑽上後座,飄來的雨将他淋了個半濕,坐在後座上,黏濕的讓人惡心。
二十分鐘後。
“學生,前頭就到了啊,門口不讓停車,你走過去吧!”司機将車子停下來,何溪連争吵的想法都沒有,付完錢下了車,那一瞬間,衣服連一寸幹燥之處都沒有了。
從下車點到車站門口,兩百米不到,何溪生生走了十來分鐘。
進到站裏,還是一個工作人員扶了他一把,“去哪啊你!”
“安城,我去安城。”
“什麽狀況了還跑來!今天下午到明早往南去的都不發車了不知道嗎!”
何溪連發怔的機會也沒給自己,他唯一的念頭是回到南站,買下一趟能去安城的票。
可不知是這想法太過外化,還是那個工作人員見了太多同樣的人,他的胳膊被那人拽住,聽見他說,“別亂跑了,在這等一陣,外頭稍微好點再走!”
..........
不知多久後,長途客運站,衛生間。
何溪泛白的手指握着冰涼的手機,“喂,岳哥。”
“小溪…你怎麽樣,風太大了,呆在宿舍不要亂跑,”那頭說,“對不起小溪……昨天,我……”
“岳哥,我,”何溪空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像是舌頭跟思維打了一架,許久後,他才說,“沒事,等臺風過去再說吧。”
挂斷了電話,何溪靠回了馬桶抽水箱上,手機時間顯示17:43。
從洗手間出來,何溪覺得背包比剛被淋濕的時候要輕了許多。
“江大外語系大二,何溪同學,請您聽到廣播後到售票處!”
“江大外語系大二,何溪同學,請您聽到廣播後到售票處!”
……
何溪站在大廳裏,确認廣播裏叫的是自己後,腳步越發加快的往售票處去。
見到瞿孝棠的時候,說不出是意外,驚喜,還是難過,若非要形容,那一瞬間應該只是松了口氣,他平靜的走到瞿孝棠面前,“我有點冷,給我喝點熱的行麽?”
瞿孝棠入定一般看着他,“還想要什麽?”
何溪搖頭,又低頭看了下自己,随後說,“我不能走遠,有可以發的車我就得走。”
“好。”
瞿孝棠伸手,握住他手腕,手心感觸到的冰涼讓他不由自主握的更緊,“走了,帶你去喝熱的。”
瞿孝棠也被淋濕了,他在客運站左邊找了家旅館,房間爆滿,本來是沒有空位的,瞿孝棠轉了兩千給頭一家旅館的老板,讓他想辦法,沒過幾分鐘,那老板打着傘把他們二人送去了隔壁,房間在三樓,瞿孝棠只問人家要了個新的熱水壺和幹毛巾。
進房間後,何溪被他扶到床尾坐下,看着他進出燒水,又看着他走過來把幹毛巾覆蓋在了自己頭頂,毛巾偶爾擋住了何溪的目光,叫瞿孝棠的腿在他眼前時隐時現。
不過,何溪感覺自己真的盡力了,使出了今天所有僅存的力氣瞪大眼睛,可眼淚還是不聽話,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怎麽也止不住。
毛巾摩挲着頭發,速度逐漸慢下來,片刻後,何溪被瞿孝棠握着後頸摁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