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化什麽的，最讨厭了

“今日106人确認死亡，死亡人數還在繼續上升……”

“……提醒電視機前的每一位朋友，謹慎出行，關好門窗，注意消毒。”

“在這個春天，世界遭遇了Z病毒。Z病毒是一場災難，也是一個契機，讓我們團結一致，衆志成城……”

“接下來，是S城醫院的實況直播。”

靠在沙發上、半夢半醒的女孩子擡起頭。小姑娘不過七八歲，呆呆坐着，眼裏帶了六分倦意四分茫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泛出暖色光澤的燈。

一陣“咔嚓咔嚓”突然從門後傳來，驚得女孩子回過神。她很快想到鄰居家那只總在啃骨頭的金毛，可又記得很清楚，就在幾天前，徐阿姨講金毛生病了，去了一個很遠很美好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

女孩子咬着下唇，小手顫抖。她将電視音量調到最低，豎起耳朵，聽了許久才相信，那“咔嚓咔嚓”的響動中似乎是夾雜了什麽人的哭喊。

小臉發白，沉默了一會兒後卻有莫名其妙的冒險精神自心底翻騰而上。女孩子咬咬牙，撐着身體下了沙發，走向屋門。

踮起腳尖、準備從貓眼朝外看——

“叮鈴鈴！”

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女孩子神色一下子亮起。她快步跑回沙發處，拿起電話：“爹地！”

電話那邊果然是父親的聲音：“小璇？在家嗎！”

“在。爹地？”

“待在家裏，不論聽到什麽聲音都別開門！——不，小璇，要是有士兵叔叔一家一家地敲了門，就和大家一起走。”

女孩子不明所以，只是直覺父親的聲音很不對勁：“爹地，發生什麽糟糕的事情了嗎？”

男人仿佛沒有聽到女兒的問題，快速說着：“他們會帶小璇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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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對，哥哥會好好照顧小璇的。”

夏璇擡起頭，正好面對電視屏幕。原本寧靜的畫面不知何時已化作一片混亂，鮮血淋漓。

她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爹地也生病了嗎？”

“寶貝兒，對不起……”

S城城郊，第六區。

男人的手一點點垂下，不久之後，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

他身上的白大褂沾滿了血跡，右肩上有一道極為可怖的傷口——似乎是被什麽撕咬所致，皮肉翻開，黑色的血液緩緩流出。

耳邊依稀還能聽到女兒的呼喊聲，軟軟嬌嬌的童音沾染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悲傷絕望。

夏澤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眼前是他工作近十年的實驗室，可此刻，原本光潔的地板上盡是破碎的血肉。

一米之外，就是助手的屍體。

脊柱被完全打斷，牙齒卻還在不停開合，發出可怖的“咯咯”聲。

眼睛開始無法聚焦，夏澤心知肚明，這是死亡的前兆。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亡妻在一片蒼茫的藍色海洋中對自己微笑。

……他是知道的，那片色澤其實是安置E1069的營養液。至于妻子，早在數年前生下女兒的時候離開了他。

大概是因為真的太過思念吧。

太遺憾了。夏澤想，不僅沒親眼看見E1069自培養液裏走出的那一幕，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完成與妻子的約定，送女兒出嫁啊。

十五年後。

夏琰站在昔日S城最高建築“明珠”的頂層，隔着一層玻璃，神情漠然，眺望遠方。

那裏有人類所守的最後一片土地，被光芒籠罩的，昔日的第六區，也是時至今日，世界上僅存的大安全區之一。

在他與那片土地之間，有數以億計的尋常喪屍。它們拖着殘破的身軀，擁擠在大街小巷，邁着用不疲倦的步伐，尋找新鮮血肉。

簡直是諷刺。

喪屍的身體讓夏琰做不出什麽表情，他只好自己在心裏冷笑。

五年前，他和那個人一起來過早已淪陷的S城。那個人看着破敗卻充滿綠意的城市，問他：“阿琰，這裏漂亮嗎？”

他的回答是：“喪屍太多了……”

那個人無奈地彎了彎唇：“因為喪屍多，所以阿琰不喜歡嗎？”

他沉默了會兒，說：“哥哥喜歡？那就殺光所有喪屍，嗯，咱們以後可以住在這裏。”

那個人仍是笑了笑。

接下來……當然就是情人間該做的事情。那個人是末世之中最強大的異能者，從來不會懼怕外界那堆堆腐肉。

兩人在破敗的城市角落肆意纏綿，郁郁蔥蔥、拔地而起的綠色植物将一切不安全因素隔絕在外，瀝青馬路早已裂開，而綿延不絕的青蔥綠色正是從鋼筋水泥的縫隙中生出。

一陣片葉子飄落在夏琰背上。他看着那個人，那個人卻側過頭，看着在青草上振翅的瓢蟲。

他很不滿，于是加重了動作，一面在那個人體內橫沖直撞，聽着對方動人的呻`吟，一面咬住那個人的耳垂，一聲聲地喚他：“哥哥。”

……我最愛的哥哥。

“首領？首領！”

夏琰從回憶中抽回心思，深紅的瞳孔中流轉着不知名的暗光。他嗓音冷冽，問：“怎麽？”

“确定了，”來者遲疑了下，“四級以上才會對光罩有影響。我……剛才也去試了試。”

夏琰別過頭，看了眼身邊的……喪屍。

能站在這裏的喪屍自然早都恢複意識，來向他回報的就是其中之一，名叫秦荷，是一個女性。

秦荷：“那層光……我碰到的地方，閃了下。”

夏琰：“你幾級了？”

秦荷一頓：“十二級。”

夏琰重新将頭轉回，慢慢地說：“先讓一級的去試。也許不是沒用，只不過需要量變。”

秦荷遲疑了下：“一級的幾乎都一碰到就成灰了。”

夏琰：“不是正好嗎？”

人類所守的最後一方土地，被稱作“聖城”。

也許是在半年前——或更早些時間——聖城外圍的高牆之上籠罩起一層白光。夏琰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今日……

他沒想到，僅僅是層看似溫和無害的光，就有那麽強的力量。

簡直就和那個人一樣。平日裏那麽溫柔，寵妹妹寵的毫無原則，會在自己的親吻下意亂情迷，會用華麗的嗓音喚他的名字。

關鍵時刻卻又那麽冷酷無情。

夏琰永遠都忘不了自己被咬的那天。扪心自問，為了哥哥去死他心甘情願！可憑什麽，那個人要要求自己為幾個不相幹的人付上性命？！

“喪屍才該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這種念頭在他被咬的第一時間就冒了出來。好像是有人用最甜美的嗓音在他耳邊循循善誘，挑起他的仇恨，撥弄着他的嫉妒：“你那麽愛的人抛棄了你？……為什麽不呢？在他眼裏永遠是別人第一，你排最後……”

最初的時候，夏琰拼命地反駁着心底的話。不是這樣，哥哥只是對所有人都很好罷了！

可被咬之前的景象還歷歷在目，生死關頭，那個人寧願讓幾個陌生人活下去。

然後，心底那個聲音又開始蠢蠢欲動。

“咬他一口……不就可以了？”

……

夏瑜是夏琰睜開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

雖然早在睜眼之前他已經被灌輸了大量信息資料，其中自然有一部分是關于自己的創造者的。他知道那個人是生物方面的研究者，腦海中亦早早被植入了對方的樣貌……可再多數據資料，也比不上真切的用眼睛看到的一瞬間。

那個人站在滿屋冰冷器材中，微微仰起頭，眉眼盈笑，對他說：“歡迎來到這個世界……雖然現在這裏不那麽好，但如果可以的話，陪我一起來改造它吧。”

隔着一層冰藍色的培養液，夏瑜一邊說話，一邊對他伸出手。

科學家白皙修長的手指貼在玻璃的另一面，夏瑜停了停，語氣中帶上一些苦惱：“看到你醒了……太高興，忘記帶手套。”

而夏琰已經情不自禁的往那個方向湊了過去。

“所以呢，你願意嗎？”夏瑜眼神柔和，不再糾結這些細節。他注視着夏琰，眼神專注到讓夏琰以為自己就是對方眼裏的整個世界。

夏琰無法說話，只好一點點的，将手掌伸平，再往玻璃上那人的手所在之處放了過去。

小指、無名指、中指……竟是嚴絲合縫。

接着，夏琰試圖去模仿夏瑜的表情，扯起唇角，笑了下。

也許是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僵硬，夏瑜的笑意擴大了些：“好的，那你的名字就是……”他後退兩步，神色一肅，連語氣變得一本正經，好像在宣讀什麽審判結果——

“夏琰。”

夏琰倒是那麽不在乎自己名字的。培養液中的人指指科學家，面上透出幾分疑惑，仿佛在說：你呢？

夏瑜完成了公事公辦的步驟，神情又和軟下來，柔聲道：“先出來再說……”

科學家走到不遠處的桌子之前，從夏琰的角度，能隐隐看到對方在顫抖的手。

包裹着他的營養液被抽幹、玻璃緩緩打開。

他的雙腳第一次接觸地面。起步的時候，夏琰踉跄了下，就聽對方低低的驚呼了聲。

他穩住身形，一步步走向了那個站在桌前、正看着自己的人。

夏瑜說：“我的名字，夏瑜。”他想了想，“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夏琰不解。

夏瑜“唔”了聲，解釋：“我還有個妹妹，她也是這樣叫我。”

夏琰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表情，只好看着對方，用行為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夏瑜不知是沒看到還是沒理解，繼續說：“……你們兩個，以後也是一家人了，好好相處啊。”

夏琰快速在腦中搜索着這句話的意思。

夏瑜：“你讓着她點。”

夏琰不太明白，但還是點點頭：“……好。”

夏瑜的眉眼一下子彎起，眸中閃動着光澤：“做的好了，哥哥獎勵你。”

……至于獎勵什麽？

第一個禮拜，一級喪屍晶核X1。

第五個禮拜，六級喪屍晶核X3。

第六個禮拜。

夏琰：“要……哥哥……”

他用最快的速度适應着這個世界。

獵殺喪屍，練習異能，在實驗室中看向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

幾乎是本能的，夏琰看向夏瑜的眼神中，漸漸染上某種執念和毫不掩飾的欲望。

夏瑜仿佛毫不意外，只是揉了揉眉心：“你又不是不能好好說話。”

夏琰很執着：“要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