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铤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把胸口中關公大刀的泥塑碎片拔了出來,也并沒覺得有多疼痛。劇痛仿佛只出現在被貫穿的那一瞬,然後就消失了。胸口的傷口看着可怕,卻沒流很多的血。
他擡起頭,看見陸羅神色慌張地從樓梯上跑下來。
“白铤!白铤!”他一下子撲到白铤跟面前。“你沒事吧!”
然後陸羅看到白铤身上的傷口,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他顫抖着伸出手摸了摸白铤的左胸。
“果然沒有心跳了。”陸羅喃喃道。
白铤聽到陸羅的話,自己也懵了。沒有心跳?那麽我已經死了?但我現在不是還好好坐着呢嗎?
陸羅看着白铤,一副又難過又震驚的表情,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白铤看着陸羅這樣子,心裏倒是憐惜了起來。他伸手摸摸陸羅的腦袋:“我沒事。”
“嘩啦”白铤突然聽到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他擡頭一看,小保姆站在他面前,臉色仿佛更加蒼白了,雙手顫抖着,腳邊是一堆碎裂的茶具。
他從二樓摔下來實在不是什麽小的動靜。不止小保姆,大少爺、少奶奶和陸桐都循聲趕來,圍在他身邊。
誰都沒說話,白铤偷偷觀察着每個人的表情:驚恐,疑惑,害怕。讓白铤感覺奇怪的是,他竟然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興奮的味道。
“50年前的詛咒,終于降臨了。”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大家循聲望去,角落裏站着的是剛剛白铤在大廳裏看到的老人。
老人渾身發抖,兩只眼睛骨碌碌地轉着,嘴裏念着:“來了!來了!終于來了!他回來了!”突然他擡起手指着陸老師大叫:“他回來了!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陸桐依然一副笑岑岑的不正經模樣:“這老瘋子,又說胡話了。”他朝白铤他們擺擺手,“你們先商量,我把他送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去。”說着他走向老人。
老人看着陸桐逼近,抖得連聲音都發不出。陸桐連拖帶拉,和老人一同消失在西邊的走廊。
白铤感覺這一摔已經把他的腦子摔傻了。他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他從來沒想過僵屍複活那個看似荒誕的傳說有真實的可能性,然而不再跳動的心髒卻無時不刻提醒着這一點。
而陸羅顯然腦子還是很清醒的,他摸出了手機:“我要報警。”
然而還不及陸羅按下撥號鍵,大少爺就飛快的将手機從陸羅手中奪走,用力向牆上一甩。手機的屏幕霎時出現了幾道長長的裂痕,屏幕閃爍了一下就熄滅了。
“報個屁!腦子進屎了!”大少爺沖着陸羅就罵,“你想給我們家丢臉嗎?”
陸羅生氣地回嘴:“人都死了!怎麽不能報警?”
“人死了嗎?你看看人死了嗎?”大少爺粗暴地把白铤從地上拉起來。“就算死了,老老實實待幾天不就活了?你覺得警察會信傳說那一套?你報警是故意想把我們陸家搞臭?”
“我是怕出意外。請警察過來保護好白铤和其他人。如果這幾天又有人死了怎麽辦?難道真讓他們僵屍自相殘殺?”陸羅也毫不示弱。
“有誰會死?”大少爺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挑釁地看着陸羅,“你的意思是我們中間有人想趁機暗地裏謀殺其他人?”
“我就是……”陸羅還想解釋。白铤制止了他,這兩個人一來一回吵架倒是把他腦子吵清醒了不少。
白铤轉頭看向少奶奶,“能否問下你的意見?你覺得要報警還是不報?”
少奶奶面無血色,向大少爺方向看去。大少爺瞪了她一眼。少奶奶搖了搖頭:“我覺得還是不報的好。”
白铤又看向小保姆,小保姆只是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铤嘆了一口氣,說:“死的人是我,這事情的決定權本來也該在我身上。然而若是你們都不贊成報警,我也不能強迫。現在陸羅和我想要報警,而你們夫妻倆反對。那就等杜老師回聽聽他的意見。如果贊成報警的人多,那就報警,反之不報。這樣總行了吧?”
大少爺陰沉着臉不說話。
這時候陸敬椿的房門打開了,幾個人同時扭頭去看。房間裏走出來一個帶着口罩的青年。
“陸老爺讓你們別吵了。”口罩青年甕聲甕氣地說,“他說不能報警,一切照舊。并請你們中的一人打電話讓園丁和小時工這一個星期都不要來這裏。小少爺和他的朋友也請在這裏多住幾日。”
“趙醫生,我父親他真的是這個意思麽?”陸羅問。
大少爺聽見“我父親”這三個詞,毫不掩飾的皺了下眉。而這位趙醫生卻很柔和的對陸羅說:“小少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親自去問陸老爺。”
陸羅搖了搖頭,又看向白铤。白铤朝他擺擺手,告訴他沒關系的。
趙醫生示意性地點了下頭,又走進了房間。
“哎呀,”陸桐不知道什麽時候處理好了老頭,又回到他們身邊:“這種事情用得着報警嘛?反正這段時間這個地點死的人只有白铤一個,又沒人跟他搶。根據那個傳說過幾天他不又是一個活人啦?”
白铤無奈的聽着。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在這個大宅子裏待着,等到他自己複生的那一天。他剛想接陸桐的話,突然聽見小保姆在他旁邊輕輕地念到:“不對,不對。”
白铤離小保姆距離最近。她說的話其他人可能聽不到,但白铤聽得清清楚楚。他轉頭看去,小保姆一遍顫抖一遍搖着頭,同時手在胸口上摸索着。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裏弄錯了。”小保姆的聲音越來越大,其他人也聽到了,都轉過頭看着她。
“不對,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小保姆一遍說着一遍顫抖着往門外走。
大少爺看到,急忙跑過去想拉住她:“小楊,你發什麽神經!”
“別碰我!!!”小保姆大聲尖叫起來,臉因為恐懼而扭曲,“別想碰我!我知道你們都是死人!!!!”她又用手指着大少爺叫道:“我知道你要害我!!!你們家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死人!!!!!”
都是死人?什麽意思?白铤心裏突然覺得像吃了一桶冰一樣涼透了。他轉頭看向陸羅,發現陸羅也一臉恐懼地看向自己。
小保姆用力掙脫大少爺,連滾帶爬的跑向門口,邊跑邊發抖:“都是死人,都是死人,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別出門!”陸桐突然仿佛意識到什麽似的大叫起來,也向門口跑去:“別讓她出門!”
然而已經晚了。小保姆身手矯健地打開了大院的門,飛奔到門口的小路上。
然後,慢鏡頭一般,在門外,小保姆緩緩轉過臉。她臉上的表情較之剛才更加驚恐,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求救。她蒼白的臉像爛掉的果實一般出現了斑駁的紫色,然後迅速凹陷下去。她試圖再重新跨入院內,雙腿卻仿佛支撐不了她的重量般折斷了。她狠狠地跌倒在地,全身的皮膚變成燒灼過後的黃色,然後跟着肌肉和骨頭一起逐漸萎縮,消失。
不過一瞬,門外的小路上,曾經小保姆站的位置上,只剩下幾件衣服,和一小堆灰色的粉末。
大廳裏靜的可怕。只有牆上無數鐘表還在滴滴答答無情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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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37年 6月27日
我讓明樟幫我,把院子裏和屋子裏所有的屍塊都扔到路上。
真是神奇,這些屍體明明都發臭了,扔到門外的路上竟然迅速化成了粉末。也是解決了很大的問題。
今天二哥走了。我知道他恨我,我也不敢送他。我很難過。我這輩子都可能見不到他了。發生這麽多事,歸根到底都是我的錯。
但周萱都讓他複仇了,也許我們還會有機會再見一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