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當陸羅發現自己在白铤懷抱中醒來,白铤輕輕吻着他,說“都結束了,我們回家吧”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陸桐,也就是陸珙,已經死了,他和白铤都活了下來。

陸羅輕輕地笑了,将頭埋在白铤胸口。

我果然最喜歡白铤了,他心裏默默地想着。

陸羅喜歡白铤。

陸羅清楚地記得關于白铤的一切事。他記得8歲時,剛搬到新家。放學後發現自己忘帶鑰匙,母親也不在家。他便蹲在門口等着,等到天黑都沒有人。他毫無辦法,只能無聲地哭了起來。

然後白铤出現了。

陸羅記得白铤的手,比他稍微大一些,又柔軟又溫暖。他記得白铤奶聲奶氣地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去他家吃飯,然後牽起他的手就走。

他記得白铤拿出小小的帶藍色花紋的瓷碗,白铤媽媽盛了一晚面條給他。他記得白铤問他加不加醋,然後不小心給他倒了小半碗。

他記得吃過飯後,白铤又牽起他的手回到他家門後,發現還沒有人時,便返回自己家。他記得那晚上他和白铤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白铤像個小火爐一樣暖的不行,他抱住白铤的腰,就那樣睡着了。

人的初戀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陸羅并不知道。他只明白,自己喜歡白铤,非常喜歡,全世界最喜歡,從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陸羅從小就一直和白铤在一起。他不喜歡別的人,也不需要別的朋友。只要有白铤在身邊,他就非常滿足。在陸羅眼裏,白铤溫柔又善良,和天使一樣。

然而随着年齡的增長,陸羅開始焦躁起來。白铤健康的成長着,變得高大英俊。他本身性格開朗,人也很好,自然吸引了無數人圍在他身邊。

白铤很溫柔,但那溫柔不是只對陸羅一個人的。

陸羅心裏不安,他開始嘗試對白铤耍一些性子,刻意去為難他。白铤依然很溫柔,沒有任何變化,卻仍不能撫平他心中的焦慮。

少年時期的陸羅,四肢纖細,長相柔美。母親帶回家的那些男人,不少都被他吸引。有幾個甚至強迫陸羅和他們發生了關系。

陸羅如此害怕,害怕白铤離開他。他開始變得污穢不堪,而白铤依然那麽純淨善良。陸羅感覺自己和白铤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一想到白铤可能和他去不同的城市,上不同的學校,他就開始難受。再想到白铤會交到他不認識的朋友,最後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相愛,結婚,生子,從他的世界完全消失,陸羅便渾身戰栗,喘不過氣來。

陸羅知道自己對男性大概也是有一些吸引力的。他懂得引誘男人的方法,并不停地誘惑着白铤,企圖用性來綁定兩個人的關系。有時候陸羅伏在他身上,能感到他身體明顯的反應。

但白铤太溫柔了,他不想做傷害陸羅的任何事,無論陸羅怎麽挑逗,他都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陸羅喜歡白铤,他愛他,他是他的天使,他的光。他有時甚至想把他的腿弄斷,将他的嘴封住,這樣他就不會走,也不能和別人說話了。他可以讓他坐在輪椅上,天天看着自己,再也不看別人。

所以當陸羅偶然間在父親的房間偷看到那本日記,推測出僵屍事件中活過來的人會變成沒有心跳的屍體後,他非常高興。

若是白铤變成僵屍了,那麽他便哪裏都不能去了。就會一直在我身邊吧。陸羅想。

他開始尋找一切關于僵屍事件的資料。陸羅是個聰明的人,他不像白铤一樣到處摸索磕磕碰碰。很快,他便直接猜出來陸桐的身份。

他找陸桐詢問事件的經過。陸桐很驚訝,但不隐瞞,并告訴他有兩個人會活着,其中一個人成為‘監察’的事實。

當陸羅和陸桐說他的将白铤變成僵屍的計劃,并要求陸桐協助時,陸桐不出所料的拒絕了。

他仿佛不認識陸羅似的看着他,說:“你瘋了。”

陸羅說:“我沒有。”他解釋道:“我喜歡他。我要讓他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陸桐問:“若是僵屍事件不是真的,他真死了怎麽辦?”

陸羅說:“那我和他一起死。”

陸桐搖頭:“我不會幫你的。”

陸羅笑了,露出一口整齊而漂亮的牙齒:“你沒有選擇。”他走上前,輕輕地伏在陸桐耳邊說:“我已經把僵屍的事告訴陸艾和趙醫生了。即使我什麽都不做,他們也會做些什麽的。”

陸桐輕快地跳回原位置,看着面色蒼白的陸桐笑着說:“況且,你不恨我父親嗎?他那麽對你。這不是你複仇的好機會嗎?”

陸桐緊緊地盯着陸羅,半晌,他閉上眼,緩緩地說:“陸羅,你不該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陸羅輕輕地說:“我不會。”他看着陸桐,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又微微笑了一下:“你不許和任何人說我的計劃。否則,”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陸桐,低聲說:

“我就殺了你的弟弟。”

陸羅的計劃很順利。他自己的死也在意料之中。陸羅知道,最後一定會是他和白铤兩個人選擇做監察還是活人。陸羅會把選擇的權利讓給白铤,他太了解白铤了,無論白铤選擇了什麽,他都會留在自己身邊的。若是白铤選擇了監察,他的身體缺陷必定使他不能繼續讀書和工作,這樣他就不會去什麽新環境,認識什麽新人。若白铤選擇了活人,他必定對自己心懷愧疚,一輩子都會和自己在一起。

一切都按照陸羅想的進行着。除了白铤的表白。這對陸羅是意外之喜,讓他高興得想要窒息。也導致他放松了警惕,直接被白铤用安眠藥弄睡過去兩個晚上。

但好在最後的結果沒有改變。白铤如陸羅所想變成了僵屍。沒有心跳,沒有流動的血液,全身冰冷。他不能去學校了,因為這副身體絕對不會通過學校的體檢的。他不會認識新的朋友,也不可能與陌生的人相愛,結婚,生子了。

他再也不會離開我了。最後的早上,陸羅躺在白铤懷裏,耳朵聽着白铤胸中懷表的走動聲,高興地想着。

陸羅永遠忘不了,XX87年6月26日那個上午。他從父親房間裏出來。走進書房,來到二層。他看見白铤從二層的扶手處探出身,仿佛在看什麽東西。

他悄悄走到白铤身後,雙手用力一推。

白铤就像一只蝴蝶一樣,輕輕地飛了下去。

他站在二樓,看着泥塑的大刀穿過白铤的胸口。即使那麽遠,他也感到自己看到白铤的瞳孔擴散,又逐漸收攏。他看到白铤的表情痛苦變得茫然,呼吸瞬間停止,卻又很快複蘇。他坐了起來,拔下了胸口泥塑的碎片。

陸羅的心仿佛要狂笑着跳出胸膛。

開始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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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87年7月10日

事件已經結束很多天了。陸老師消失後,陸老爺将懷表交給了我。同陸老師一樣,我将懷表順着胸部的傷口,放到了心髒附近的位置。

陸老爺是個很厲害的人。明明失去了那麽多親人,卻很快就打起精神,有條不紊地處理着後事。然而我心裏知道他還是沒放下。前天夜裏,陸宅起了大火,是從陸老師的房間開始燃起的。消防員拼了老命,才将陸老爺救了出來。

調查結果說是意外,但我知道是陸老爺自己放的火。

我這幾天經常和陸羅去宅子裏幫忙,陸老爺有空就一直坐在陸老師的房間裏,什麽事都不做。我去勸他,他也只是說:“我坐一會就走了,這屋子的東西讓我看得心裏難受。”然而卻還是一動不動。我也沒法再說什麽,我看着心裏也很難過。

我今天要去另一座城市的奶奶家裏看望她。陸羅說也要一起去。

路途比較遠,我們一同坐火車走。

這座城市的火車站很小,所有車次的候車廳都在一起。我們要坐的火車在1個小時之後出發。現在是一輛通往一座很遠的城市T市的火車正在檢票。

我以身上沒零錢,讓他幫我買瓶水為由,支走了他。然後我就直接走進了T市火車的檢票臺。

其實我根本不是去奶奶家,我只是要離開陸羅。

我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不能上學,不能有一個正常的工作,也不能正常地生活。

然而陸羅,他現在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前途一片光明。我們之間即便是互相喜歡,溝壑也會越來越大。我需要在這溝壑将我們吞噬前,及時離開。

更重要的是,我感到害怕。我和陸羅一同長大,我愛他,然而我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他。

當我從陸家大宅二層向大廳墜落時,我看到陸羅的臉,他仿佛很高興的樣子,對着即将死去的我微笑着。

我不懂陸羅為何要将我殺死。如果是因為恨我,那他又何必一直待在我身邊;若不是恨我,他又為何要這樣毀掉我的生命。

但無論他恨或是不恨,我依然是喜歡他的。他恨我,我自然該離開他,讓他快樂地生活。他若喜歡我,我更應該走,我不能拖累自己心愛的人。

無論如何,我都應該離開,我将告訴父母自己的行程,讓他們不至于太擔心。

我要離開陸羅,要走到他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走到站臺,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候車室的內部。陸羅已經買完水回來了。他焦急地四下張望,在候車室來來回回地跑着,不停地抓住路過他身邊的人詢問,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轉過頭,走進了火車。我想要放聲大哭,卻怎麽也流不出淚水。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将他抱在懷裏,像往常一樣摸摸他的頭發,然後安慰他說“我在這,我哪都不去”。

然而不行了。

永遠都不行了。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之後感覺故事裏無論是誰都太慘了。

想寫一篇陸老爺穿越回50年前拯救一切的番外【然而懶得寫,也沒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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