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本正經

晅旻腦子裏都是掀開桑皮紙的一霎那,慕雲玺的神情,讓他太震撼了。

他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境遇,才會讓一個人在瀕死之際,連掙紮都不願掙紮多一下?

他心生憐惜,進而有了想救贖的沖動。

他派了幾隊人馬去為慕雲玺尋找證據,要最快速度破案。

官府查案,講究程序,但他沒有這方面的束縛,他吩咐下去之後,就回郡衙探望慕雲玺,結果發現,南宮胤已經慕雲玺送回了牢房,為這事,晅旻和南宮胤吵得不可開交。

“她不能回牢房!”

“嫌犯不在牢房待着,應該在哪兒待?”

“她不能和其他犯人擱在一起!”

“本官同意給他開特權,那只是之前!現在給他找大夫醫治,已經開了天大的恩了!還想如何?”

“之前已問斬了一些死囚,月前慕曜大獲全勝,斬獲敵軍五萬俘虜,攻破十座城池,皇上龍顏大悅大赦天下,這牢房裏空蕩,為什麽不能給她單獨辟出一間牢房來?”

“為什麽?就因為他是慕家人,慕家人犯事犯到了在本官手裏,不抽筋扒皮已經是厚待!有本事你就去劫獄,讓本官好有借口,将他立即就地正法。”

晅旻一聽慕家人三個字,不由得嘆了嘆氣,傷害青鸾姨的,是慕曜,不是她!更何況,她不是慕曜的女兒!晅旻心底這麽說着,卻不能宣之于口。

他說的是:“如今她還未定罪,罪不至死!他若是男子,便也就罷了可她一個姑娘家,與男犯人混住,一旦有個萬一,這一輩子就毀了,将來沉冤得雪,又有何意義了?”

“他是女兒身?”南宮胤擰頭看向他。

“是!這起毒胭脂案件,疑點重重,我已着李征在找證據了,她未必就是兇手,牢房有多黑暗,你比誰都清楚。從前都是男女犯混住的,進了牢房的女子,大多貞潔盡毀,遭遇還慘過迎來送往的煙|花女子!”

南宮胤冷笑,“那慕家的女人,爬了你的床了?”

果然一門裏裏外外都是妖|賤貨色。

晅旻怒視,“她能治療我的傷,我還要靠她幫我尋回母親的遺物。”

南宮胤神色緩了下來,“好,本官可以賣一個人情給你,給她單獨辟一間牢房,但本官只給你三日時間去找證據,若找不到,本官就按本官的方式去處理本案。提醒你一句,本官已派人從各大香鋪中,選技藝高的香人,一同驗證那香公子所說的,一旦證實她說謊,本官必定嚴懲不貸!希望你擔保的人,值得你這般對待!”

“多謝,在此謝過。”

兩人談定,晅旻就去找慕雲玺了。

他一進監獄,一股異味撲鼻而來,讓他皺了皺眉。

雲玺正在閉目養神,聽到了動靜,睜開了眼,牢窗的陽光頂透在晅旻背後,看着他緩緩走來的模樣,帶着暖暖的笑,俨如救苦救難的神仙,沐光踏晖而來。

她挺想揪他的衣領,問他為啥好好的殺神不做,非要做起好心人?她從不覺得晅旻是那種心地善良的發好人,但他間歇性發作的心善,總是擋住了她回現代的路。

最氣人的就是這種了,對方好心壞了你的好事,你還不好甩他臉色!

想來也可笑,之前她還覺得他是殺神,三番四次要擰斷她的脖子,現在居然覺得他像救苦救難的神仙。

獄卒開了牢門,讓晅旻進去,後又将牢門虛掩,就退了出去。

晅旻環視了牢獄,雲玺獨在一間牢房,被鋪等物是牢獄款式,勝在均是全新,雖不豪華,倒也不顯得突兀。

好在如今牢獄犯人稀少,環境倒也不算很惡劣。

看到晅旻探詢目光,竟然帶着善意,她笑了笑,起身行禮,“感謝公子救命之恩。”

她知道,是眼前這人救了她,派了幾個照顧她的侍女,為首的侍女,居然是莞迎閣頭牌婳漪,這讓她很意外,從理智上,她是很感激他的。只是,好遺憾,沒能如願回到現代。

“你是慕家的什麽人?與竊取本公子紫玉晶珀的慕雲玺,有什麽關系?皇上诰封了她為翁主,前日宣旨的公公去了慕府撲了空,你可知道她行蹤?”

雲玺挑眉,這麽快查到她的身份了!喏,本尊被逮在這牢裏了啊,怎麽可能有人去領旨?!

晅旻瞥了瞥她一眼,她态度,有些耐人尋味。說回慕雲玺,別說報喜公公沒見到其本人,他的人在慕府蹲守大半個月,都沒見她。她本人未出現領旨,宣旨公公居然也沒有惱怒,若是其他人,這藐視皇恩的罪名,是砍頭的大罪了,此事就這樣輕輕揭了過去,可見慕曜恩寵之大。

只是,凡事盛極必衰,慕府擁兵自重,若還如此行徑,被皇帝忌憚上,日子也就到頭了。

雲玺沒有接他的話,因為沒法接啊,她只能轉其他話題,“我可以嘗試一下幫你找紫玉晶珀。只是,顼需要公子替找一面鏡子來,或者一盆水也行。”

晅旻黑了黑臉,都這份上了,還顧着照鏡子!

雲玺見他不信,“公子不是想問紫玉晶珀的下落嗎?我要這些東西是有用的。”

她也是盡人事而已,她已經大半月沒見過原主了,就連今早梳洗,都只見到她自己的倒影,原主不知所蹤了。

晅旻一副看你耍什麽花樣的神情,鏡子是肯定沒有了,要一盆水,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招呼衙差拿來一盆水,放在了地上。

她走近看了看水盆裏,倒影裏,只有她。她嘆了嘆口氣,沒法子了,她見不到原主,就找不到晅旻要的東西。

晅旻以為她要洗漱,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在她盥洗的物什中取了一個面帕遞給了。

正站起來的慕雲玺見他遞了東西過來,自然而然就接了過來,“實在抱歉……”

話還沒說話雲玺一接觸到晅旻,就見到了面盆裏出現了原主,原主一臉凄慘的模樣,吓得她後退了一步。

她對着面盆喊道,“你怎麽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晅旻睨了一眼那清澈見底的水,像是被人玩弄了一般,臉色寒了寒,“你自己長什麽德行,心裏沒點數?”

雲玺擡了擡手,示意晅旻安靜,繼續對着盆道:“你去哪了?大半月沒見鬼影。”

沒聽到原主答話,她走進一看,原主又不見了!

可明明原主就是有一堆話要跟她見的樣子,為何會又見不着她了?她實在沒搞明白這操作是怎麽回事。

她想了想,她方才做了什麽動作,才見到原主來着?

晅旻聽不到原主說的話,只聽到慕雲玺在自言自語,就像第一次見她也是拿着個鏡子,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自說自話,怎麽看都是個不正常的。實在太無稽了!

他将一個有癔症的姑娘,當正常人,更是滑稽!他耐心耗盡,伸手想要一把将水盆給潑了。

雲玺一臉沉重地抓住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這時,原主就又出現了!

“嗚嗚!我被系統之主給抓回去了。”

雲玺看了看自己抓着的那只大手,再看看木盆,驚奇地發現,她要碰觸到晅旻,才能見到原主!!

天哪,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沒松開晅旻,一面拉着晅旻,一面對着面盆,繼續問原主,“你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每次見原主,都是一副嬌蠻天真的模樣,欠抽的時候也多,但從未見過這般凄苦的神情。

晅旻想甩掉她的手,見她的神情似乎是慎重而沉重的,煞有其事一般,他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停住了動作,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麽。

他惡狠狠地想着,她若膽敢幹出什麽出格的事,他就一把擰斷她那細嫩的脖子!瞧她那粉脖曲線如蝤蛴,又細又嫩,他一手擰斷,這估計連咔嚓一聲都沒有!

雲玺一問,原主就抽泣了起來,哭聲,那叫一個凄厲,“他不認得我!他壓根都不認識我!我這些年的癡心,都錯付了,還白白丢了性命。按我與系統之主簽的血契,他若不是愛我的,我就得成為系統之主的寵姬,當晚,我就被系統之主抓回去了,琢磨了我大半個月,還慘過樓裏的姑娘!為了一個男人,我賣了靈魂,當真是不值得啊!”

雲玺不知道說什麽好,是你腦子熱一頭栽下去,怪得了誰?她嘆了嘆一口氣,“那要怎麽救你?!”

“讓他娶我,不,娶你也行,總之,只要這肉身與他成親,血契就能解了,我就能轉世了!”

“什麽鬼!我都快要被人家擰斷脖子了,你覺得可能嗎?!”

正盯着她粉嫩如雪的脖子,在想是不是輕輕一用力就斷了的晅旻,被她一這句話給噎住了。

她究竟是什麽人啊?!他是不是遇到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瘋子?!!!

不不不,他才是瘋掉的那個!他竟然破天荒的陪着一個跟面盆說話的瘋姑娘!

不行,這細嫩脖子,他下不了手,也待不下去了!他準備甩手就走。

聽到她說,“不知為何,我一直見不到你,但方才拉他的手,就能見到你了。他就在旁邊,你要見見他不?”

晅旻停住動作,瞪大了眼,她口中的他,是指他嗎?臉盆的東西要見他?他倒要看看,盆裏有什麽!

他正要探身過去,慕雲玺就聽到原主捂臉大叫,“不要!我不要見他!”

慕雲玺被這尖叫聲吓得第一反應就是一巴掌擱晅旻俊臉上,推開了他。

晅旻簡直要氣瘋了,正要發作,慕雲玺轉頭,食指擱嬌豔的唇邊,“噓!抱歉哈,待會再跟你解釋,你再等我一會!拜托!”

說着,手又抓着晅旻的手,轉頭看向面盆。

晅旻怔怔地看着抓住了他的手的青蔥小手,嬌軟而細膩,這女人,更像是在吃他豆腐。

還一副正經臉!這一本正經地吃豆腐的段數,比那晚的慕家大小姐還要高!

只是,那溫軟觸感,竟讓他舍不得抽回手!

自從四歲時救了一只惡毒的蛇蠍女,害死了母親,害慘了自己,他就沒再接觸過任何女子了,本能的躲着、抗拒着。他此刻,并不抗拒與她的接觸,甚至還想握回去!

沒再阻止她對着一盆水自言自語,雲玺那認真的神情,真讓他相信,好似那一眼見底的盆裏,真有一個人一般。

他認真地用目光描繪着她的側影,她那粉頸,皓質呈露;那側臉輪廓,清致秀荦。

她問影子裏的魂,“那晚在莞迎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莞迎閣三個字,終于拉回了他的神智,他想掙開了她的手,慕雲玺不肯松開。

他也沒再掙紮,任她握着他的手。

原主抽抽搭搭地講述着她幹了什麽事。原主見晅旻不認識她,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到了自己接下來的悲慘命運,她一時心急,就強吻了晅旻!

“什麽?!”雲玺捂了捂自己的唇,再扭頭看看晅旻的唇,原主是頂着她現在的軀體去的吧!所以就這樣,她的初吻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沒了?

這嬌蠻大小姐,當真是被寵壞了!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其實也難怪她的,她十二歲之前,是跟慕将軍在軍營裏長大的,被慕将軍嬌寵着,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男女之防的教育,并不似其他閨閣女子;對男女之事,更是想怎樣就怎樣,那開化開明程度,幾乎可以媲美現代人。

順着她的眸光,晅旻發現她看的是他的唇,想起了那晚他被蠱毒折磨得失去抵禦能力,被人強吻了一把的惡心感覺,整個人氣場瞬間如冰窖裏透出的陣陣冰寒。

他竟然差點被迷惑了!他越來越懷疑,眼前這個女子,就是那晚的女子!因為她們倆長得一模一樣!只她可真是會演啊!讓他誤以為她們之間是不同的兩個人!

晅旻渾身殺氣地靠近雲玺,他一接近,就看到了面盆裏有一個倒影,那倒影的面容,那眼神、那神态,就是那晚的那個女子!

他瞠目結舌,看向慕雲玺,再看看面盆裏的影子,來來回回地看着,一模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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