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不是外人
拓跋殊雙腳亂蹬着,他被死死的壓在了地上,左手因為肩膀骨頭再一次斷裂而使不上力氣,右手原本砸着烏弦涼的身體,此時卻因為烏弦涼掐住了自己脖子而不得不回防。
烏弦涼不肯松口,此時的鮮血已經眯了她的眼睛,她的世界血紅一片,只聽得她聲音含糊而像從血海中爬出來的亡靈一般問道:“你……認輸嗎……”
拓跋殊理智幾乎全無,他甚至能感覺到皮肉已經分離了,這種活生生被啃下一塊的感覺異常的恐怖,哪怕面對千軍萬馬,也沒有這種恐怖的感覺,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尖銳的叫道:“我認輸,我認輸!”
瘋子!烏弦涼真他媽的瘋子!
烏弦涼驟然松開了拓跋殊的一切攻擊,身體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叫了一聲:“趨言!”
正在殘忍厮殺着拓跋殊戰馬的趨言頭顱高高揚起,那鮮血沾得滿嘴都是,還有不少的鮮血順着毛發流下來,而此時的烏弦涼頭盔早已經不知道哪兒去了,一頭青絲全部散落,粘着血液,猶如血羅剎一般。
這一人一馬竟然如出一轍的兇狠,這一幕印在很多人的心中,一輩子難忘。
而此時,敵我兩方,只剩下死寂。
誰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女子竟然敢這麽的不要命,所有人看向烏弦涼的目光中都帶着駭然和敬佩。
唯獨江引歌卻突然想到了最初認識烏弦涼之時,那時她還沒和江譽流和離,甚至自己與她都還沒算得上真正認識,那日那晚她獨自一人回去,面對着兩個歹人。
如此冷漠,如此無情,好似做着不相關的事情,可是明明卻如此兇狠,如此血腥。
那時候的她說,若她不強,誰能保護她呢?
而如今,她卻已經強到了可以保護自己,保護整個邺未了。
江引歌的心中滿滿的漲着不知名的情緒,滿得幾乎要溢出來,酸澀,難過,心疼,自豪,一一湧現。
烏弦涼很想就這樣殺了拓跋殊,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看似兇狠的自己,其實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了,只要拓跋殊再堅持片刻,自己便再也沒有力氣了。
連翻身上馬都用盡了力氣才做得到,看似潇灑的舉動,實際上手腳都在顫抖着,而臉色更是一面蒼白一面泛紅,顯得詭異之極。
拓跋殊躺在地上劇烈的呼吸着,臉上的劇痛還傳着過來,不知道臉上這一塊肉是否還能存活,他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因為憤怒,恐懼以及被沙塵□□過而變得如血般通紅,他緩緩站了起來,盯着烏弦涼的背影,猶如一頭狼一般。
而烏弦涼已經騎着趨言,挺直着腰杆走向城門,她沒有回頭,只有那散落淩亂的頭發彰顯了她的狼狽。
然而她卻是勝利者。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是烏弦涼突然間放棄了所有的攻擊,在那之前,拓跋殊被壓在了地上,沒有能力反駁。
拓跋殊輸了。
這一次的勝利并沒有引起任何的歡呼聲,幾乎所有人都是敬畏的看着那道身影挺得筆直的烏弦涼,她的臉,她的嘴都沾滿了血,沒有絲毫的美感。
而江引歌此時卻從城牆上下來了,城門緩緩的打開,江引歌就站在路中間等着烏弦涼進來,兩人目光對視着。
烏弦涼表情無悲無喜,只是在見到了江引歌之後,唇角似有似無的勾起,別人看來這有幾分恐怖,然而江引歌卻知道,她只是沒有力氣把這個笑容變得張揚起來。
待得城門關上,烏弦涼的身體頓時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般,徑直從馬上摔了下來。
江引歌速度很快,在她的身體微微傾斜的時候,便已經沖上去一把抱住了她,讓她安穩的靠在自己懷裏。
“這……”林爽有些擔憂的看着烏弦涼。
“通知袁醫師。”江引歌一把抱起了烏弦涼。
袁清流率先一步得到了林爽的告知,早早的就在房間裏準備了藥和水,她走出門口,便看到江引歌面無表情的橫抱着烏弦涼大步走進來。
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不過幾日前,烏弦涼也是這樣抱着江引歌走進來的,而今兩個人的身份卻調換了。
袁清流皺起了眉頭來,一看烏弦涼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令的得這個女子兇煞之氣這麽濃烈?
“看一下她有沒有事。”江引歌把烏弦涼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床之後立刻對袁清流道,她今日還尚未換上戰袍,便着一身白衣,此時胸膛上已經滿是血,不知道是烏弦涼的,還是她自己的。
袁清流暗嘆一聲:“你的傷口若是再次裂開的話,恐怕一直都好不了。”
江引歌抿着唇不說話,只是看着床上的烏弦涼,那人昏迷過去眉毛依舊是飛揚般,看得出來心神根本沒有放松下來。
袁清流得不到江引歌的回應,自然也看到了她看着烏弦涼的神色,心中一暗,連忙收斂起來心中的情緒,給烏弦涼粗略的看了一下。
此時衆人都圍在了一起,袁清流感覺到身後的人潮湧動,沒有回頭,道:“暫時看來小将軍只是脫力了,沒有什麽大問題,你們都出去吧。”
林爽等人不敢停留,也都出去了,江引歌卻流了下來。
袁清流皺了皺眉頭,在幫烏弦涼清洗身上血跡的她顯然感受到了身後人的存在,正想開口之時,卻見得江引歌捋起了袖子:“我來幫你吧。”
“她……”
“沒關系,我不是閑人,不用回避。”江引歌深邃的眸子看向袁清流,讓袁清流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僵住。
江引歌竟然和烏弦涼有如此默契,說自己不是閑人這一句話,袁清流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她只覺得心中猶如被重重一擊,臉色便蒼白了起來。
江引歌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很是堅決的伸出了手幫烏弦涼褪下外衣,她在害怕,害怕她身上會有傷口。
還好的是她身上并沒有任何的刀傷,只有幾道紫青的痕跡,顯然是和拓跋殊肉搏之時被打的,江引歌眉頭深皺了起來。
袁清流返過神來便看到江引歌已經褪下了烏弦涼的衣服,而烏弦涼身上竟然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疤,那些傷疤一眼便能看出年月已久,袁清流震撼的看着她潔白的身上布滿傷疤,一時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涼兒有沒有傷到內髒,清流,你幫她看下。”江引歌看到烏弦涼身上別些傷疤的時候眼神隐晦了一下,這些傷疤都是以前因為江譽流而留下的,總有一日,她要和江譽流算算賬。
而之前之所以不跟江譽流算賬,那是因為江引歌名義上和烏弦涼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她無從“得知”烏弦涼身上的傷痕。
袁清流收回心中的疑惑,坐在了床邊上,作為一個醫師,她必須保持鎮定,原本她就缺少一個幫手,此時江引歌在的話,她便開口道:“幫我把那熱毛巾拿過來,要半幹。”
“接一盤水回來。”
江引歌一絲不茍的執行着袁清流的話,井然就像是一個醫師學徒一般,袁清流見她這樣,心中越是暗嘆,她們果然不是對方的閑人。
确認了烏弦涼已經沒事了,江引歌才接受了袁清流的治療,好在這一次烏弦涼帶來的藥效果極好,傷口居然沒有裂開的現狀。
袁清流松了一口氣,她看得出來江引歌面色有些憔悴,便道:“小将軍沒事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不然萬一拓跋殊打過來了怎麽辦?”
“他三日內都不會來了。”江引歌提到這一點的時候,聲音沉沉的,雙眸卻看着烏弦涼,一眨不眨。
袁清流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表情略微有些驚訝。
江引歌輕輕勾起了唇角,看着有了一絲生氣,她站起來揉了揉烏弦涼的頭發:“是不是很驚訝?這可是她做的,她真是令人驕傲啊……”
聲音越加的低了起來,可是袁清流卻依稀聽到了她背後還說了一句“真是讓我自豪”
江引歌呢喃過後便走出了房間,顯然準備去休息了。
袁清流站在原地,看着烏弦涼蒼白的臉孔,想着她做的事情,以及江引歌面對着她之時的表情,一絲酸澀和難受湧上心頭。
原來她們的關系不一般到了這個地步。
或者,也只有像烏弦涼這麽優秀的人,江引歌才能看得上吧?
袁清流走出烏弦涼的房間,而此時院子裏都沒有了別人,她走到大堂,幾個副将正在說些什麽,見着袁清流的出現,立刻問道:“袁醫師,小将軍怎麽樣了?”
烏弦涼之所以被稱為小将軍,是因為烏家已經出了一個大将軍,為了能夠區分出來,大家便都叫她小将軍。
而此時面對着衆人有些關懷又有些敬畏的目光,袁清流突然有些好奇她今日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讓這群難以服人的副将如此露出如此神色。
“沒什麽大礙,多多休息就好。”
“沒事就好,哎,小将軍……真是巾帼英雄啊,我真是自愧不如啊。”一名副将敬佩的搖頭。
林爽便在衆人其中,此時高高揚起了他的眉毛:“我跟你說,早在過年時候,萬象國來訪之時,小将軍就讓他們吃過一個大癟!”
幾名副将并不在京,所以紛紛圍在了林爽身邊。
而準備離開的袁清流,卻停下了腳步,越是聆聽,表情越是複雜,最終全部化作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