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這樣就分別,多不甘。陶葉心裏打了一堆結,腳步也拖沓,青娟不滿她這肉乎乎慢吞吞的磨蹭樣,開口說她,“陶葉,你快當些!晚了學監罰掃庭院三天三夜都掃不完的!”“……”“陶葉!”擡手在她面前晃了幾晃,不見動靜,眼神都滞住了,心不在焉哪!“哼,陶葉你成績好,學監自然不會讓你掃庭院,這活計多半是我攬了!瞧你自在的!不整治整治還了得?!”只見青娟将食指與中指彎成只老虎鉗,探到陶葉的腰眼那兒用力一夾——“啊!疼!青娟!你做什麽?!”“替你招魂啊!”“你!好!看我回敬你!”兩人走在人煙稠密處還不敢有太大動作,就是你掐我一把我捏你一下,待進了校門,鑽入一條林蔭小道,顧忌便沒了,追逐打鬧,顯足了這年歲女孩的天性,即便似陶葉這般害羞膽小,也會有一瞬的活潑在。活潑歸活潑,打鬧歸打鬧,大考還是“心腹大患”,烏雲一般時時籠在這兩人頭上,哪裏就能放開手腳玩呢?還是快快回宿舍裏溫功課才心安。

早上背課文,下午做算術,陶葉腦子不活,同樣類型的題目,上回做錯,細細研究過錯處,可下回換個法子出出來,仍錯,一錯就亂,一亂就纏住青娟要她講題。青娟埋怨,“你喔!榆木疙瘩!唉,也不好說你,我與你是半斤對八兩,我理數好,你文史好,我背書背不來,你算術怎麽算都一塌糊塗……啧!老天爺怎不把我們湊成一個算了!”“牢騷少發,省些時間與我講題還上算些!”“哼!”青娟氣哼哼地攤開題本,提起筆演算,邊演算邊解析,講到入味處,也能混出幾分先生的架勢。後來有人敲門,開開一看,見舍監站在門口,說,“李青娟,外找!”“誰呀?真是的!那麽不會挑時候!”青娟咕咕哝哝,跳下床四處尋鞋,“快些!”舍監又催,催得她一陣忙亂,頭尾不顧,趿拉着鞋一路小跑。“你的鞋扣脫啦!”陶葉對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不見應,也是,人已掠到樓下了。這個青娟!陶葉搖了搖頭,拾起被她甩到地上的演算本,自己依題推敲。推了兩遍,有五分明白,正打算再看,窗下一陣鬧,“小桃小桃!!”是青娟。探出頭去問:“什麽?”“你替我把桌上那本綠皮小本拿下來嘛!”“哦。”應了一聲,開始找了。

綠皮小本……綠皮小本……嗯,是這個?

陶葉拿到窗邊晃了晃,問,“是不是這個?”“對!你拿下來嘛!我裏頭夾了東西,不好扔的。”“哦。”“你快些!”

那就快些。陶葉抓起綠皮本子,有多快走多快,她知道青娟那急驚風的性子,慢了要挨她說的。“喏,本子。”兩人一遞一接,陶葉任務完成,打算上去接着鑽題。“你等一下嘛,等我一起上去咯!”“……多久?”“我去送個筆記本,很快就回來的。你看,他人都等在那邊啦!”她順着青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一個側影,斜倚在鐵門旁,高、挺,很有些出挑。“肖飛戲!你要的英文筆記!”青娟揮手、跺腳,整個人舞得要飛起來一般,就為引那人過來自己好少跑幾步路。陶葉怕見生人,一看那人邁開長腿走得飛快,不由自主的就想縮回宿舍去。青娟眼尖,不等她縮,一攥就攥緊她上衣下擺,“不許走!等我一起!”就這麽一掙一攥的工夫,那人已到了兩人面前了。“謝謝,七月十五‘盂蘭盆會’到雍元來玩吧,我招待你。”道謝、寒暄,多少帶點敷衍,幾句以後話就扯到陶葉身上了。“這位是?”“嘿嘿,怎麽?想認識啊?要介紹費!”青娟眉眼彎彎,狐貍似的嘻嘻笑。“好啊,到時送你十挑煙土做嫁妝!”“肖飛戲!”青娟彎彎的狐貍眼橫了,牙一呲,手一點,說翻臉就翻臉。“逗你的,給,禮尚往來。”那人遞上一只玉镯,綠汪汪的,看上去極讨喜。青娟接過,扮了幾張鬼臉,一看就是心氣順了的。“這回該給我介紹了吧?”“哼,看在镯子的份兒上……”她手朝後一拽,拽出藏在她背後的陶葉,輕輕一推,從幕後推到臺前,“陶葉,我們年級的高材生!肖飛戲,我表哥!”

“你好。”那人伸出左手欲與陶葉握。

“……”陶葉一開始兩手緊緊巴住青娟的胳膊,後來看那伸過來的手懸空久了,好尴尬的,就飛快騰出一只,與他碰一碰,蜻蜓點水一般。

“啧啧!你看看你!跟要吃人似的!這麽瞧人!”青娟咋舌。

也是,那人表面上看起來笑得暖暖的,溫柔和煦,如初冬暖陽,一點不傷人,卻有那麽一瞬,細長的眼裏會露出些藏不住的“光”,熾烈、放肆、辣過了頭。

“你啊,嘴這麽利,當心将來陳朗不要你。”

“肖飛戲!!小桃!我們走了!別叫這二世祖帶累壞了你!”青娟性格帶點男子氣,凡事豪爽,小節不拘,但那是在沒戳着她死穴之前。戳着“陳朗”,她一眨眼工夫就給你還原成個小女子,比小人還難養。

越難養就越有人喜歡撩撥,“等等,至寶齋的紅豆糕……你不要啦?”,撩撥完以後再用另個死穴來填補。“……拿來!”青娟板着臉,伸長了手要他給。拿到以後就拆,“小桃,吃!吃不垮這暴發戶就不回去了!”陶葉被她硬塞了一塊到嘴裏,措不及防,差點哽住。兩人心思都在“吃”上,反倒給了那人機會。他湊近了陶葉,輕輕說了一句:“你家住桃葉渡?那離雍元不遠啊,我們五原山的山木花挺有名的,這幾天開得正盛,有空過來看看?”“……”陶葉匆匆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埋下去,搖了搖頭。那人還想說些什麽,青娟橫插一杆子道:“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桃,走!溫書去!”

就走了。那人也不惱。機會多的是嘛。

後來常常能在學校裏碰見他。隔了一扇鐵門——這學校雖則是男女合校,但仍是分開上課、分開管理的,男子宿舍在左,女子宿舍在右,中間一道高牆,高牆中部留了道镂空鐵門,說是方便兩邊教師往來。這隔了鐵門的偶遇,若是青娟在,必定有一場口水仗;若是青娟不在,兩邊點點頭就過去了。話雖未說,可架不住次數多,時間一長,有了些親切感,陶葉有時也能和他說上兩句。那人還是笑得暖暖的,不過火候難控,有時不免“熱”得過了火,陶葉心裏瑟縮,多半會找個借口急匆匆走脫去,把他一個人晾在那裏,不尴不尬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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