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叁章

武休夷看到回來的四哥,他看着坐在輪椅裏的兄長,他張口欲言,武休韌反而釋然的微笑,他道,“莫不是要哭了。”

武休夷走到兄長面前,他想了想,還是蹲下來抱住他,當發現那空蕩蕩的袖筒,他隐忍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武休韌道,“堂堂男兒,可以流血,不可灑淚。”

武休夷道,“我以為……”

“我不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你面前嗎?”

武休夷道,“都是我的錯。”

武休韌道,“我們都沒錯,要是錯了,便怪那讓我們付出一切卻得不到應有一切的人吧。”

武休夷帶兄長回家,兩人回南城,他就想依附在此,了此殘生,可是那個走過千山萬水只為了回到家裏的殘疾人,他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只看到他留下一封信,他說,就當我,真的不在了吧。

武休夷看着信,他轉頭望着波瀾不驚的湖水失神。

似乎這一生,他都是這麽孤獨落寞着,小時候覺得有幾位哥哥,想來這一輩子都是這麽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直到大哥遇害,他才知道這一生,人生必須經過生離死別。

他以為這一生不會再為那些離別傷感,然而,當再次真真切切的感受着那摧心蝕骨之痛,他仍舊是沉默的的忍受着一切因果,愛恨,怨憎。

文書郢站在不遠處,他看着面對平平靜靜湖水失神的将軍,他看着他站在那裏很久,他始終不說話,也始終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武休韌臨走前,他專門去拜訪不輕易見人的司馬觀羽表示感謝,他道,“傳聞司馬神醫有起死回生之本領,而我這雙腿如今能行走,多虧了神醫救治,神醫的大恩大德,休韌無以回報,還請接收我一片誠意辭謝。”

司馬觀羽從來都看不顧那套繁文禮節,他道,“謝我就不必了,你要是真想表示感謝,不如勸勸你那個弟弟,拜托他不要再騎馬穿過我的楓樹林,而且還到處亂砍,那些樹木可都是我的寶物。”

夏攸候看着痛心疾首的司馬神醫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由失笑,司馬觀羽聽聞了笑聲只一個冷眼劈過去道,“笑什麽笑,說起來還怪你,非要帶那武夫進山,這下好了,人家三天兩頭往裏跑,我安靜的日子從此煙消雲散。”

武休韌看看着眼前的神醫,再看看當年也在朝堂上拜封極位的侯爺,自從他退隐朝堂,就很少聽到關于他的傳言,只聽說是被一個江湖神醫給騙了,而且騙得身無分文。

Advertisement

武休韌那時只是道聽途說,如今再見到當年叱咤風雲的王侯,不由一愣道,“你是夏攸候?”

夏攸候施施然的走到雙腿才剛剛可以行走便打算遠行的人的身前,他道,“你确定要抛開那些功名利祿去遠行?要知道,你們武家如今只剩下四個人,而且武休夷已經卸下南城的鎮守将軍職位,而你的二哥三哥,他們留在皇城,那雖然說是封官進爵,其實是被君主強行留在身邊監視,如你再放棄南城不管,那麽你們武家的天下就當真落寞了。”

武休韌微微行禮,他只有一只手了,所以再學不得以前那套雙手抱拳的豪邁,他道,“這天下本就不是我們武家的天下,何以說我們放棄了。”

夏攸候看着淡淡然的人,想來這個人是明白了其中的玄妙,皇位上的人,不是好蒙的主兒,人家卧薪嘗膽多年,他要的就是這天下歸一,全權交由他掌管,即便是為此失去了最後一位文家丞相,他也只是傷傷神,之後仍舊顧他的錦繡河山。

以前還以為自家的徒弟是為了皇位上的人,可誰知,他堅持留在波雲詭異的朝堂之上,完全是為那個常年浴血于沙場一心守衛一方和平的将領。

文書郢的心思,想必是如果留在朝堂上,他還能和武休夷站在同一條線上,若是離開了,他武休夷就是孤身一人,到時,他若是進退兩難,那該如何?”

而正因為他堅持留在那裏,也才找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武休韌聽二哥說起過當年與武家并齊的文家,文家掌文,其定國策善謀略,該行為相反于武家,素來推崇文治天下,而武家則認為武可安邦,當然當年的武家大統領并非不認同文家的文人之氣,只是各自身處環境不同,因此所認知的自然也有所不同。

夏攸候道,“我那徒弟生來就默不能言,且惡疾纏身,他之前留在朝堂陪同周旋,顯然是為了你們武家的五公子。”

武休韌聽得有些明白了,前幾日還聽三哥提起過,他在信上說,“五弟已決意辭去鎮守将軍職務,而我們武家在南城再無人執掌,你若有心,可否操持一切?”

可是武休韌心不在此,說來,他早已死在沙場之中,自從斷去一只手臂,加上聽聞出事後在家人心中已陣亡,便想,總有一天,他的歸宿便是戰死沙場,而他的确真真正正死過,如今活着的是殘缺不全的人,這要他如何還能保全當年的心意,一心一意職守着一個完全不信任與人的君王?

若君主真的能明白,他就不該逼着武家一個又一個去送死,還有當年大哥的死,都說是圖闊刺殺,可只有圖闊知道當年的真相。

武休韌辭別了兩個隐逸歸山的逍遙人,他道,“休夷如何選,那是他的選擇,我作為兄長,只是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歸宿。”

夏攸候道,“你們武家人,還是步了文家的後塵。”

武休韌笑了笑道,“其實不管是文家武家,我們前半輩子,每個人都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也盡了該盡的本分。”

司馬觀羽冷眼旁觀着兩個多禮又啰嗦的文人和武士寒暄,他實在看不下去,故道,“你要是真想感謝我,不如就說服你五弟,叫他別再來拜訪我,最好不要再敲我的房門。”

武休韌點頭作揖,他道,“好,我盡力而為,再次感謝司馬神醫醫治我殘病之恩。”

武休韌轉身走下了楓葉山,那是一座長滿楓葉的山川,難怪叫楓葉山。

當循着嶙峋的山路一步一步往回走,他看到了楓樹下的白影,那是一襲白衣,他背身站着,風中有幾片飄零的葉子落在他的身上,有的還盤旋在他的周身,最後在笛聲戛然而止時飄落在地上。

武休韌未見過跟自家五弟有過節的文家公子,聽說他是文家最後一位公子了,他能活下來,或者說可以重新回到朝堂上,想必是因為口不能言,而且生來惡疾纏身,整個人看起來病弱不堪,為此當年以冠冕堂皇借口抄了文家的君主,允許了這個文家之後陪伴在如今已經坐穩江山的新君王身邊,其意本是讓其做個伴讀,哪想,偏偏是這個人,成就了當朝新君的千秋偉業。

文書郢轉過身來,他微微揖禮,武休韌亦是默然的回禮。

文書郢道,“四公子可是要回家?”

武休韌微微吃驚,他道,“你……”

“我剛能說話不久。”

武休韌想到了司馬神醫,既然人家能治好自己的雙腿,那麽作為他的徒弟,文書郢能講話并不出奇。

只是卻苦了還不知情的五弟,他想必不知親手埋葬的人還活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