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章

武休韌離開家是在冬季,路上的大雪紛飛,他一步一步走,擡頭看着天上飄下的飒飒白雪,當不小心踩了石頭,差點摔倒,忽然有人急急忙忙沖出來扶住道,“小心。”

武休韌握着手中傘,他看着扶住自己的人。

圖拔看着脫下了沙場上的戰袍後走在北國萬裏雪飄的山水裏的溫潤如玉的公子道,“公子一人遠行怕不方便,不如與我作伴。”

武休韌道,“你不是死了嗎?”

圖拔跳起來,他說,“誰說我死了,我只是,我只是……”

武休韌站直了,他本想扔掉手上的傘拍拍袖子上的衣服,可旁邊的人搶過了紙傘,他道,“你是出來尋我的對不對?”

武休韌拍了拍空蕩蕩的袖子,他雙腿在文書郢師傅的醫治下可以行走,只是手,卻永遠找不回來,就像死去的武休韌,他終究是死了,而活着的或許是為了償還那個說要報仇的人的一絲執念。

圖拔忐忑的看着沉默不言的人,他怕他否認,也怕他還有尋死的念頭。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身上的殘缺,雖然雙腿好了,可是能握住刀劍槍戟的手不複存在,那就是他一生的殘缺了。

武休韌看着忐忑不安的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意對方的這點表情,居然會心滿意足的看着他為自己慌亂,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喜歡,也是自家五弟所說的歸宿?

圖拔被看得有些心驚肉跳,他道,“我跟你說了這麽多,難道都沒有用處嗎?”

“休韌,除去我們為家國而結出的仇恨不管,我對你從未恨過,我自然能明白那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如果你非得恨我,那我也認了,但是你必須陪我活着,只要我還活着一天,你便不能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若你還想死,那我便殺了你,随後我們一起去。”

圖拔握緊了手中紙傘,他注視着面前的人,他一字一句的把心裏最後的狠話說出來,他道,“當時我看着你一心求死,所以才故意那樣打激你,你該明白,我不懂那些溫柔舉措,所以不懂得去撫平你的傷痕,因為我知道你是男兒,想來你自然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可後來我發現錯了,我不該在你傷痕累累時還對你用強,休韌,即便你恨我,那也是我應得,可你……”

武休韌看着不知所措叨叨一堆的公子,他就想問他,為何當初不一劍了結了我們的孽緣,其實我知道當時你很防備,你想一刀要了我的性命,可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在看清楚我的面孔後突然卸下了那一身殺意。

圖拔看着突然間慢慢揚起嘴角微笑的公子,那是他很久很久沒有見到的笑容了,那就像初見,對,那是初見時候的笑意。

武休韌道,“我是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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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拔不許對方說這樣的話,他把人抱住道,“不,你還活着,你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裏,我不許你有這樣的念想。”

武休韌看着猛然抱住自己的人,那是好久好久沒有得到的擁抱了,自從這人被削掉了權力,身上的光環被奪去,他就不敢再對自己胡作非為,即便是靠近來,只要察覺自己有一點點僵硬或者不适,他即刻停止靠近。

那樣微妙的察覺,竟是慢慢融合彼此的開始。

圖拔抱緊懷中人,他道,“休韌,你還不明白嗎?”

武休韌想佯裝不知,他一度也不想承認,自己會屈服于敵人,确切說,是仇人。

可是他們所有的恩仇都随着死去的人沉澱了,留下還活着的他,只剩一只手,還有一顆跳動着的心。

圖拔轉頭看着微微垂下眼眉的人,他想問他,怎麽了?

可看着對方,他突然就又沖動的犯渾了。

畢竟圖家的五公子也不是傻子,這都多明顯的事兒了,若還不明白,也活該被恨了。

武休韌才想說,“我如今是個殘廢之人,況且我們之間還有國仇家恨。”

圖拔可不管這些,就說跟蹤了一路,依依不舍的繞着道磨着不肯走,到底還是有收獲的不是?

人家心動了,而自己如願得償了!

武休韌看着又是躍躍欲試的色狼,他道,“澤國的圖騰為何是狼。”

圖拔聽不懂這句話,他三下五除二把人壓在了雪地上,當覺得不妥,翻身在下,正想為所欲為。

武休韌用還能動武的手點住了人家的死穴,他道,“你若再敢胡來,莫怪我心狠。”

圖拔可憐兮兮的看着想起身又起身不得的人,武休韌雙腳有點發麻,加上只有一只手,他撐起身特別困難。

圖拔道,“解開我穴道,我保證不亂來。”

武休韌看着就不可信的人,他道,“若是反悔,你莫想在我面前出現。”

圖拔聽話的點點頭,他的這個表情,太讨喜了,所以武休韌難得好笑的看向別處。

圖拔起來後,即刻抱着人風急火燎的沖向小窩,那是他老早準備好的小窩,裏面有爐火有暖被,還有身邊這個人,總算,這一生完滿了。

武休韌心有餘懼,即使第一次這個人知分寸,但仍是接受不了。

圖拔道,“你是打算晾着我一輩子?”

武休韌道,“我是男兒。”

圖拔道,“我知道。”

武休韌羞憤難當,他道,“不可。”

圖拔恨得牙癢,這都吃了多少回了,如今讓着他再吃盡骨頭怎麽就這麽難?

武休韌看着煩躁起身的人,他就看着人家光着膀子打算出門去。

圖拔道,“我體熱。”

武休韌道,“外頭可有人?”

圖拔回頭道,“有,婢女有幾個,還有幾個小厮。”

武休韌躺着不動,他在想,是不是必須走出這一步?

圖拔回頭看着床上的人,他冷得發抖,即使有內力護體也不行。

當悻悻的走回來,他直接覆到人身上道,“你可舍得我痛苦?”

武休韌欲把人推下來道,“怎會不舍得?”

圖拔道,“真的舍得?”

“你!”

圖拔還是遂得了狼子野心,當吃幹抹淨,第二天早上,他起來推雪人,等被折騰了一夜的人醒來,他端着一碗湯到床邊道,“我給你送一樣禮物。”

武休韌艱難的坐起來,一身腰酸背痛,當看到身上的痕跡,他做不出任何驚爆之舉,故而只能避開床邊人的視線。

圖拔則像沒事人一樣,正常的拿了衣服幫忙套上,然後拉着對方去看看他堆成的雪人,他道,“以後我陪着成雙入對可好。”

武休韌聽着這話覺得別扭,他道,“你是何時起的心思?”

圖拔到,“初見時候,那時我本來想同你表明心意,可覺得喜歡兩個字太輕,因此想改口,但是當時還未想出合适的心裏話,就忍不住欲行不軌了,然後被你抛棄了。”

武不休韌看着可憐兮兮的人,說實話,這一身風雅公子的裝扮,再配着一張可憐的表情,實在不配,可再不配,也終究遂了他的心。

圖拔去把木劍拿出來,他道,“原先的劍你拿不住,所以我特意找了一把木劍,你可喜歡?”

武休韌看着木劍,他道,“我并非手無縛雞之力。”

圖拔道,“我希望你再也不用握着戰場上的刀劍,你可明白。”

武休韌看着滿懷期待的人,他驀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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