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可能的,花子不可能是那個什麽……鬼舞辻的!”聽了我的解釋之後,助一郎的情緒驟然激動了起來,他甚至沖了過來,試圖抓我的衣領。
……這就有點過分了吧兄弟,咱倆又不熟就別随便拉拉扯扯的了行嗎!
就算他此刻的心情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吧,然而作為一個正經鬼,我果然還是不太喜歡各種意義上的身體接觸。
微微側身閃過他伸過來的手,順勢撣了撣衣襟,我這才說道:“不管怎麽說,剛剛有機會在你傷口裏注入血液的只有鬼舞辻。”
“可花子也不是第一次……打傷我了啊!她不可能……她一定不可能是……”助一郎反駁。
“所以說——”我揉了揉眉心:“我下午見到的那個花子夫人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而已,至于為什麽她忽然會變成鬼舞辻……”
說到這兒,我不由得怔住了。
可不是嗎,方才那會兒不管是助一郎還是花子都只是尋常人類而已,想要在他們面前偷梁換柱簡直不要太容易!
想來那家夥多半就是在我離開之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助一郎家裏,将花子偷偷換掉,待助一郎跑出去之後才帶着花子堂而皇之地逃走的。
雖然不知道那家夥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兜這麽個圈子,不過想來他也不是什麽正經鬼,說不準是有什麽特別的怪癖呢?
——盡管這個怪癖着實讓人有點不敢恭維。
不管怎麽說,如果這就是他的戲法,那麽接下來的搜索也就有了頭緒。
閉上眼,我開始用靈力探索周圍的空間——盡管我并不清楚鬼舞辻無慘的實力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但大抵是出于鬼族血脈裏自帶的本能的驕傲,我覺得我應該能找到他的所在。
畢竟再怎麽菜,我好歹也是鬼族的正統啊!
好在結果也并沒有太讓我失望,至少他使用瞬移時落地的位置是在我能感知到的範圍之內的。不過那家夥也沒傻到落地之後就在原地等着我去逮他,根據我的探查,他此刻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了。
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精準地确定了一個坐标,一個鬼舞辻無慘肯定停留過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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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把花子留在了那裏。
在遙遠的空氣中,我捕捉到了那個女人的氣息,滿滿的,浸透着鮮血的氣息。
我的心情忽的一沉。
助一郎在旁邊猶自有些茫然,顯然還沒完全接受自己已經成了鬼的事實。而除開茫然,他的氣息裏還摻雜着些許焦急——那大抵是對那個女人的擔憂。
或許男人話多起來難免會顯得有些油滑,這個男人也是一樣的。聽身邊的人說,他幾乎搭讪過村裏大大小小所有的姑娘,每回有外鄉的女人路經此處的時候,他也總是十分熱情地迎接招待。為這點,他家的女人沒少跟他生氣。
但就算如此,他心裏依然是疼惜自家婆娘的。女人翻了醋壇子他也不頂撞,女人鬧起性子動起手來也就那麽受着,女人半夜還沒回來,他擔心到不顧自己的狀況直想往門外沖——說到底,助一郎和花子都是最最淳樸的莊稼人,他們本該能夠吵吵鬧鬧地過完剩下的歲月的。
将來生個娃娃,尋個好親家,再多拓幾畝田地……
可惜現在,那個油滑的男人已經變成了鬼,而那個滿身醋性的女人則是孤零零地躺在原野。
弱小如人類,終究沒辦法掌握自己的結局。
“我找到她了。”我輕聲說:“可惜救不回來了。”
真相總是殘忍的,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用更委婉更不傷人的方式傳達。
畢竟鬼族能經歷的所謂生離死別實在太少了,而那些因為生死而帶來的悲傷在鬼漫長的生命當中實在不值得一提。
所以我不是太明白人類在這樣的情況下會産生怎樣的情緒。但助一郎很快就告訴我了。
“什麽?”助一郎像是沒聽清。
“我找到花子了,她被殺死了。”我又說了一遍。
助一郎忽然僵在了那裏,像是剛才剛服食過我的血液之後動彈不得的狀态一樣。空氣變得十分寂靜,隐約間,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碎裂一般。
或許那是一個人類在情緒崩潰時腦內發出的響動吧,只是我沒料到,那種聲音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顯得如此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助一郎忽然長長地吟嘯了一聲,接着又是一聲宛如野獸般的悲鳴。大滴的淚水突破眼眶,直直砸向地面,他像是一只發瘋般的兇獸一樣掙紮着,想繞過我,沖向門外。
我沒有再阻攔。
因為此刻的我比他更想快點趕到花子所在的地方,在那裏或許還殘留着關于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更重要的是,眼下屋內的氛圍實在讓我有點無法呼吸。
我從沒有想象過一個人的情緒可以如同潮水一般這麽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或許這就是人與鬼最大的不同吧。因為生命的短暫而脆弱,所以在這短短幾十年的生命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無比強烈地湧動着,所以他們的生命總是精彩的,哪怕有的時候填滿時光的是這種無法掩藏的悲傷。
“我帶你去找她吧。”我說:“跟我來。”
聽了我的話,助一郎稍微安靜了一下,他點了點頭。
可他并沒能踏出那道房門。
因為不知何時,熹微的晨光已經悄然鋪灑在了東方道路的盡頭。
天亮了。
在看到外面的光亮時,助一郎驚叫了一聲便縮回了屋內,直蜷進了竈臺邊最黑暗的角落。
“怎麽了?”我有些不解。
“陽光……”他顫抖着身子說道:“我不能接觸陽光,我對那樣的光亮有一種本能的恐懼,直覺告訴我如果曝曬在日光下,現在的我絕對會被殺死!”
被殺死?
我承認,陽光在一定程度上會限制鬼的力量,但說見光死卻也還不至于——至少我見過的鬼裏雖然大多數都很讨厭陽光這種存在,卻還沒有一個是完全不能站在日光下的。
所以我們本身對陽光的抵觸也沒有那麽強烈。
現下助一郎卻說他會被陽光殺死——究竟是誇張還是确有其事我無法驗證,畢竟我也不能讓助一郎冒着生命危險走到陽光下試驗。
不過以他目前的狀況,讓他跟我一道去找花子和鬼舞辻無慘顯然是辦不到的了,而我又不能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
說到底,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得擔一半的責任。雖然與在這個世界上流竄的鬼有本質上的區別,可在鬼殺隊的眼裏,他說到底也只是個鬼而已。剛剛變異沒多久的他恐怕也沒什麽強烈的戰力,這附近又有鬼殺隊員出沒,把他一個人扔這兒無異于讓他送死。
“那個……”我正思索着,助一郎卻忽的用微弱的顫聲試圖喚起我的注意。
我側頭看向他:“怎麽了?”
“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源……源小姐您能外出的話,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把花子接回家來?就算已經……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我終究不放心……”他在竈臺的陰影裏翻了個身,竟是換了個跪伏的姿态:“拜托您了……請無論如何幫我把花子帶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啊昨晚更新前忘修作話了悄咪咪補上一句:屑老板出來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