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慎乎德(二)

俨然對屋中他二人的存在同樣驚訝,聽到門外聲音沈绫昀才回神,飛快彎腰撿起火折子,沖白蕪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明了他的意思,白蕪清清嗓子,朝外道:“并未,大人可是丢了什麽東西?”

“那倒沒有,只是賊人出沒,唯恐擾了殿下安寧,可否準下官入內查看?”

眼看沈绫昀緊張繃直的背,白蕪不假思索拒絕,“我如今已寬外衫,不便見人。”

門外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妥協嘆氣,“如此也好,我就住在此處,若殿下遇見了什麽,大呼便好。”

“多謝大人。”

移到門口仔細聽了聽,見果真沒人了,沈绫昀才放松身體走回來。

倏然,霍旻辰跨步到白蕪身前,攔下他走近的步伐。

腳步停下,沈绫昀蹙緊眉心,“你這是何意?”

“對付賊人,自該如此。”霍旻辰冷哼,對着沈绫昀,他總覺礙眼。

全然不将他放在眼裏,沈绫昀劈掌往他擡起的胳膊一打,走至白蕪身前,關切的問:“你為何在這裏?”

冷臉擡手揮揮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霍旻辰忍耐心緒,若不是此番他還有用,還真想就這樣把他扔出去。

白蕪輕皺眉,仔細看了看霍旻辰,才想起他的問話,三兩句解釋了許茹婧的處罰。

聽完後默了許久,沈绫昀搖搖頭,規勸般的嘆,“你不該如此頂撞皇後。”

肩膀一沉,白蕪仰頭凝神望了他幾瞬,忽得牽着霍旻辰坐于桌邊。

“或許吧。沈将軍若無別的要教訓,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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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平靜,有種說不出的冷意。

無端讓沈绫昀覺得,她離自己越遠。簡樸的屋中,他心随意動,徑直坐在了白蕪的身旁。

白蕪詫異的盯向他。

輕咳一聲,沈绫昀掩飾尴尬一般,順手将一碗面移在自己身前,“外面還有人盯着,況且我饑腸辘辘,讨一碗飯再走。”

說完便要動筷,不料卻撲了個空。

橫空伸來一只手,奪走了面。

霍旻辰挑眉,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這是我的飯。”

向來養尊處優,倍受尊崇的沈绫昀,哪裏遇見過這種下不來臺的情況,一時間臉上羞惱交織。

白蕪最先心軟,默默将自己的面移給他,“無妨,你吃我的吧。”

望着神情都明亮起來的沈绫昀,霍旻辰瞬間黑臉,起身便想走。

卻被一雙柔柔小手牽住。

“我晚間不餓,與旻辰同吃一碗就好。”白蕪并未看他,只溫溫和和笑着與沈绫昀道。

剎那間被安撫下來,霍旻辰挑眉,壓不住嘴角的一絲笑意,甚至親自夾起一筷雞蛋,喂向白蕪。

他是因為樂得看那“大梁戰神”吃癟,才勉強屈尊降貴服侍一下她的。

放下筷子,見白蕪唇角沾了湯汁,霍旻辰取來帕子傾身擦拭。

目光便集中到了她紅潤的雙唇上。

霍旻辰眸色驟深,動作不知不覺就變了味,拇指揉捏亵玩般一下下滑過她唇角。

神差鬼遣的,他又夾起一筷青菜喂向她嘴邊,哄誘般輕道:“張嘴。”

赧然低頭,白蕪想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筷子,卻被靈巧躲開。

“夠了!”

沈绫昀的低喝,救白蕪暫離這一時的尴尬。

興味淡淡的放下筷子,霍旻辰懶散支頤,清冷目光這才看向他。

似是被一團寒氣籠罩着,沈绫昀将碗筷推到一邊,無意識的蜷起手指,自嘲苦笑,“我也并非缺這一碗面。”

甚少看到他這幅坦然情緒的模樣,白蕪低頭默了默,坐直身子,“剛剛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太監定罪身死,你已知道了吧?”沈绫昀也正色,問道。

白蕪點了點頭。

“許多人都說,此案到這就是結束了,連陛下都暗中示意過我,将案情陳述上奏。”沈绫昀手指松開,為自己又倒一杯茶,“可我,仍覺此案有許多問題。”

霍旻辰默不作聲的點了點手指。

沈绫昀思索着繼續道:“破案之快,就像是有人故意引我查出李太監,人證與物證可謂是齊全。可我仍覺得,應當還有隐情,細細拷問學子之後,我發現了另一個細節。”

被勾起好奇,白蕪追問:“什麽?”

“春闱已結束許久,可這些學子們都沒有離京回家,就像是被人刻意留在這裏,等着鬧事的時機。”沈绫昀對她柔柔一笑,“學子們在京生活,可需得一筆不小的開銷,我沿着錢財去查,便發現與崇玄署令千絲萬縷的聯系。”

“張純?”驚愕反問,白蕪不解他怎會與學子之事扯上關系。

另旁的霍旻辰,卻是神情一松,無聊的抓過白蕪的手指玩。

盡力忽略他們的動作,沈绫昀淡笑擡手,撫平她嚴肅皺起的眉頭,“崇玄署中官員,許多是出身道門,張純不同,他是大儒黎崇光的得意弟子,內有溝壑。但這些殿下都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這幾日事務繁忙,我也知你定是不願我去拜見,但殿下,我會尋到機會助你被陛下原宥、重回宮中的。”

他說話時眉眼真誠,像是冰面融化,浮露出自己真實情緒的一角。

白蕪不免動容,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手指卻突然一疼。

被人毫不手軟的掐了掐。

神志回籠,白蕪低頭躲開沈绫昀的觸碰,“你不該同我一介罪人說這麽多,我也活該承受這些。”

無聲縮回手,沈绫昀明明是個武将,可認認真真看着她笑的時候,更像是位溫潤少年。

他只是耐着性子又一次溫聲重複,“于我而言,你永遠是長公主殿下。”

夜色已深,外面更是安靜。

白蕪抽手站起來,“沈将軍該走了。”

“好。”沈绫昀順從的點頭應,真的向門口而出。

推門之際,卻又猛地擰眉回頭,正正望向她身側的霍旻辰,“你不走嗎?”

長臂一伸,霍旻辰當着他的面,摟住白蕪肩頭,“我要貼身服侍阿蕪,自然不走。”

似笑非笑的妖孽面容,将沈绫昀的忍耐逼至頂點。

“你該尊稱她為殿下!”他大步回來,拽着霍旻辰遠離她,“服侍殿下,憑你的卑賤身份?”

沈绫昀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可霍旻辰只擡手,就輕巧的揮開了他。

踉跄退後,沈绫昀還想再次上前。

“我一卑賤琴師,憑借的自然是殿下寵愛。”愈發用力的擁着白蕪貼向自己,霍旻辰勾唇。

無形的繩索,絆住了沈绫昀的腳步,他只是徒勞用力捏拳。

霍旻辰猶覺不夠,添油加醋道:“我該服侍阿蕪就寝了,沈将軍還不走?”

面色變白,沈绫昀深吸一口氣,沉聲看向白蕪,“殿下應當自知身份,不該任此等低賤之人親近,你是大梁長公主,往後會挑選世間最上乘的男子做夫婿。而他,貪圖你一根發絲都是不該。”

亦被此話激起了戾氣,霍旻辰不再掩飾的狠戾瞪向他,“貪圖指的是我,還是沈将軍?”

“好了!”被人摟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白蕪低喝一聲,止住了蔓延的針鋒相對。

掙了掙,從霍旻辰的懷中出來,白蕪理理衣領,沖沈绫昀行禮道別,“沈将軍快回吧。”

冷冷看着她走開的距離。霍旻辰眼中墨色翻滾,面無表情的掐指壓抑。

落寞一閃而過,沈绫昀沖他輕哼一聲,推門飛快閃身離去。

屋中重歸安靜,白蕪松一口氣,也不知霍旻辰為何總是針對他,未及回頭,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具身軀。

“我低賤,親近不得公主嗎?”

說話的聲音就在耳側,白蕪僵着脖子不敢回頭,窸窸窣窣的癢意沿着身體往下,“不,不是。”

将嬌小的身軀盡數納入懷中,霍旻辰用力拉扯她的衣帶,眼中隐不住的暴戾。

嬌弱伸手,她輕顫着阻他動作。

她的力道極小,卻真的能迫使霍旻辰停下。

于耳側說話時,霍旻辰的唇角觸碰她的耳朵,像極了一下下的啄吻。

“這樣冒犯,就是我不配了?”

清冷的嗓音,硬生生讓白蕪聽出些許委屈,他的發絲在後頸纏繞。

白蕪就像是被藤蔓糾葛着,無可奈何的沉淪。

不得已退縮。

牽唇笑,霍旻辰眼中墨色深重,手下動作肆無忌憚探入。

就像是發洩一般,揉捏着她的肩膀。

白蕪痛苦皺眉,無力的貼近他的身軀,眼睫難耐的輕輕顫動,鼻翼翕動。

恍惚之際,聽到他又問:“這樣的親近,我還配嗎?”

嗚咽一聲,白蕪強忍着拼出一絲清醒,擡手輕撫他的面容,“旻辰……”

無聲的求饒與妥協。

于她而言,他是她唯一能抓取的暖意,哪有什麽不配的呢?

身上作孽的手掌停在原處。

暴風般的侵襲停止,霍旻辰閉眼,平息許久。再次睜眼,便是一片微寒神色,他拉下白蕪的手,才仔細為她系好衣服。

總算是緩過勁來,白蕪想退開幾步,腰間倏的又被收緊。

霍旻辰彎腰将她抱入懷中,僵立片刻,突然将她抱回桌邊坐好。

就着她坐于腿上的動作,一言不發,一口一口将整碗面喂給她。

直吃的白蕪小腹鼓出,無奈躲避,才停手仔細為她擦幹淨嘴角。

全程不說話的上了藥,将她裹入被中,才低垂眉眼出去。

累的白蕪長舒一口氣,松開一直緊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困頓閉眼。

也不知過了好久,直到她都逐漸睡了過去,忽覺被角被人一掀。

鑽進來一個略有濕氣的身軀,與她隔開半拳的距離,老老實實躺平睡覺。

“只有一張榻,我不會睡地上的。”

睜眼僵直不敢動的白蕪,忽然聽到了他冷漠的嗓音。

其中有些微的別扭。

沒有再動手動腳,甚至怕她拘謹一般,翻身背對着她。身體驟然放松,白蕪抿唇偷笑了笑,安靜合眼睡去。

一夜長眠。

第二日再起來的時候,身側已是一片冰冷,霍旻辰早早端來了早飯。

對于昨夜失控一般的事,二人默契的接過不提。

接下來兩日,白蕪只管抄寫經書,連門都不怎麽出。

霍旻辰則自如的承包了一日三餐,話也不多,只照舊會在晚上與她同榻而眠。

本以為就這樣會相安無事的抄完經書回府,直到傍晚時分,一位不起眼的小吏出現在白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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