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幹為扶(一)
長公主府內,早已陷入了一片安靜。
唯有主屋的床帷中,偶爾洩出一聲低哼。
并未點燈,屋中只有微弱的光亮。
忽得伸出了一只手,用力的攥緊床幔,又驟然松開,只留下一團皺巴巴的痕跡。
白蕪死死咬着唇,也有幾聲咽不下的嘤咛。輕和的被子鋪了滿床,她的頭發披散開,肩頭偶然從被子中露出來,瑩白的肌膚上,點點紅痕。
腰腹之處,被子鼓起。
緊皺起眉頭,方才抓過床幔的手指,又死死捏緊了枕頭。白蕪的身軀猛然往上一弓,牙關立時松開,卻連一道聲音都發不出。
被子窸窸窣窣的動,忽然有個人從裏面探出,撐在白蕪的身上。
霍旻辰衣衫完整,好似尋常模樣。
可若是細看,就能發現他耳側垂着幾根發絲,眼尾緋紅,映襯着那顆小痣更為魅惑。
唇側滿是水漬,甚至鼻尖挂了一顆水珠,将落未落。
情不自禁的盯着他唇舌看,白蕪渾身酸軟,在意識到那是什麽之後卻難耐的動了動。
她還是處子,可他們又像是什麽都做了,無非進入她的換作他另一樣東西。
察覺到了身下之人的羞澀與尴尬,霍旻辰并不在意,只是玩弄着她的耳垂。
“我的衣衫都被打濕了,殿下,你可要為我洗?”
伴着話語,時不時掐一下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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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蕪忍不住瑟縮着悶悶回,“我……給你新買一件。”
“呵。”極輕的笑了笑,霍旻辰翻身,躺在她身邊,手指卻一直未收回來。
不由偏頭去看他,白蕪實在被他臉上的痕跡弄得別扭,擡手擦去水漬。
豁然僵下動作,霍旻辰轉眸,深沉的盯住她。
強壓下退縮之意,白蕪靜靜同他對視,“為什麽?”
輕輕三個字,像是問了很多問題。
“阿蕪終究尚未嫁人。”霍旻辰随口答。
搖搖頭,白蕪急切的小聲道:“我不是問這個。”
指下的耳垂被自己揉捏的通紅,霍旻辰移開目光,眼眸中難得多了幾分真誠。“因為我想做個驗證,試試你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麽。”
方才平複下來的心髒又開始砰砰亂跳,白蕪緊張追問,“結論呢?”
“我也不知道。”
霍旻辰低垂着眉眼回,這是句對着她難得的實話。方才的親密,他并非沒有沖動,可焉知這不是人之本性。
至少不能因為這件事,他就贊同那荒謬的論斷。
他不可能在乎關心白蕪。
微微有些失望,白蕪想了想,小心的挪動身子靠近他。
頭貼在他胸口,輕捏着他的袖子,就像是睡在了他的懷裏,白蕪滿足的笑了笑。小聲道:“我不會嫁給別人。”
瞳孔瞬間縮了縮,霍旻辰茫然的僵卧,品不出心中的奇異感受。
最終也只能照着他最熟悉的因果,得出唯一結論。
他們二人中,他還是掌控者,這就夠了。
心緒立馬放松,困意襲上,身旁的人卻早已累極睡去。
起身解下自己的外衫,霍旻辰合眼安睡,意識沉淪之時,伸手将白蕪緊緊抱在了懷中,又仔細将被子給她掖好。
交頸而眠。
——
前些日子一直在崇玄署住着,那裏的床榻到底沒有公主府舒适,昨晚又受了累。
是以白蕪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迷糊的揉眼睛,床帷将光亮遮蓋了一半,白蕪翻了身就還想睡。
手往旁一摸,觸感冰涼。
倏然睜眼,發現身側早沒人了,睡意頓消。
白蕪坐起身,才覺原本光裸的自己穿着中衣,身下的褥子似乎也換了。
睡得太沉,都不知他是何時做的這些。
但到底是窩心的,白蕪擁着被子,屈膝傻笑了許久,才起身下床。
她并沒有讓人伺候穿衣洗漱的習慣,只是并不太會梳發髻,簡單收拾好自己之後便坐在銅鏡前,喚了淮橘進來。
望着繞過屏風而來的淮橘,見她眼眶微紅,白蕪不由好笑。
昨日歸府,她便拉着自己絮叨了許久,非說自己受苦削減了。
從銅鏡中看着沉靜梳頭的她,白蕪柔和笑笑,“前幾日我不在,多虧你在府中操勞。”
“殿下此話折煞奴婢了。”趕忙放下梳子微一行禮,淮橘道,“都是婢子應該做的。”
轉身親手将她扶起來,白蕪示意她繼續,“梳個簡單些的發髻就好。”
“這可不行。”淮橘卻搖搖頭,“今日殿下,不該進宮嗎?”
雙目微怔,白蕪撫撫額頭,險些都忘了,該将抄好的經文奉給母後。
無意嘆道:“多虧了有你,不然我豈不是誤事。”
聞言,淮橘一時猶豫起來,直到發髻成型,才掙紮着下定決心坦白。“并非只是婢子記得此事,早晨沈将軍來了。”
“沈绫昀?”白蕪心生詫異。
銅鏡中的淮橘認真點點頭,“沈将軍說,他今日也要進宮,索性接公主一同前去。只是公主一直睡着,他便不準奴婢攪擾,一直在府門外等着。”
蹙眉,白蕪嘆道:“他不讓,你就真的不叫我了?讓沈将軍苦等,我如何能有這麽大的面子。”
“奴婢原本也是想來叫的,可是……”辯白的話語突然停下,淮橘咬咬牙,才壓低聲音,“可過來就看到霍琴師抱着褥子與衣服出去。”
表情立刻僵住,白蕪不自然的低聲咳了兩聲,低眼局促坐好。
淮橘忙小聲補充,“殿下放心,沒有旁人看見,淮橘更不會亂說什麽。”
揉揉鬓角,白蕪也不想解釋,只拿起墨玉發簪遞給她。“快些吧。”
飛快簪好發飾,又點了口脂,白蕪最後檢查自己沒有不妥之處,便匆匆帶着淮橘出門。
不想剛推門走了幾步,就迎面撞上了霍旻辰。
站住腳,白蕪目光閃躲,“我得入宮,将經文呈給母後。”
“殿下,奴婢先去取經文。”印證一般,淮橘說道。
不動聲色的挑眉,直到淮橘走遠了,霍旻辰才擡手捏起她的下巴,“沈绫昀也去?”
“嗯……”同他一對視,白蕪就不受控制的想起昨夜旖旎,臉色愈紅。
實則早已算到了沈绫昀的意圖,可看着她眼下羞怯的模樣,霍旻辰就是想逗弄一番。
捏着下巴的拇指,極具暗示意味的摩挲,他輕啧一聲,“我才剛為殿下洗去痕跡,殿下便急着去見旁的男子了。”
果不其然,見白蕪紅着臉,屏住了氣。
“應是昨夜侍奉不夠,待殿下回來,我們繼續。”霍旻辰俯身,勾着唇笑言。
轟然一下,白蕪連着脖子都開始紅,羞極生怒,拍開他的手,“不許再說!”
難得的嬌嗔。
霍旻辰忍了笑,退後半步,“是,殿下。”
僅聽他這個稱呼,白蕪就心裏發毛,揉揉胳膊,低着頭快步繞開他,連頭都不敢回。
像極了夾着尾巴逃開的小狐貍。
直跑到了府門口,白蕪才松下一口氣,暗自拍拍心口安撫。
臉上的熱氣退散了,她才敢跨步走出府外。
果真在街邊又看到了沈绫昀。
依舊筆直的站在馬車邊,手中執馬鞭,只換上了朝服。
武将衣冠,更顯他身型挺拔,只是看到她後臉上的笑意總是溫和。
“見過長公主。”
攏袖上前,白蕪在他面前站定,“既然要等我一起,為何不進去?”
目光越過她,看向了長公主府牌匾,沈绫昀一時無從回答。
他也說不出心中的不悅是從何而來,但總歸是不願踏足此處,像是抗拒承認她能夠擁有自己的家,并且過得很好。
淮橘恰好捧着紙張出來,緩解了沈绫昀的難堪,萬幸白蕪也似是随口一問,并未等待他的回答
與淮橘一同上了馬車坐好,此次沈绫昀依舊在外駕車,拉開車簾朝外看了看,白蕪松手坐好。
方一側首就看到了淮橘憂心的面容。
白蕪沒有心力去解釋什麽,只微沖她笑笑,便開始閉目養神。
馬車趕的雖平穩,速度卻不慢,不過多久就到了宮門口。
由淮橘扶着,他們一前一後的朝着宮內走去。
皇後所居在後宮,走到了分岔,白蕪駐足欲同他道別。
“我現在此處等公主。”沈绫昀卻先她一步開口。
心中略感奇怪,白蕪望了望他,從善如流的點頭。
迅速走到了朝鳳宮前,還未進入主殿,就聽到了裏面的歡聲笑語。
隐約有白馥的聲音。
白蕪略皺了皺眉,可是傳話通禀的小太監已經回來了,不容她再避開。
“長公主請進。”
客氣颔首,白蕪推門入內,伴着輕微的腳步聲,屏風內的歡笑也漸停了。
強忍着心中湧現的酸澀,白蕪穩步上前行禮,“見過母後。”
“起吧。”
上方傳來輕輕的咳聲。
白蕪站直身子,看清了前方的場景。許茹婧端坐在鳳椅上,白馥就貼着她坐,還親近的挽着她的手。
垂下眼尾,白蕪示意淮橘将紙張呈上來,“母後,這是奉命罰抄的經文。”
擰了擰眉心,許茹婧讓鄭嬷嬷拿過來,随意看了兩眼,嘆道:“字倒是有些長進。”
不經意的贊揚,白蕪心口瞬間湧起淡淡暖流,卻不知該說什麽應。
目光劃過了她的側臉,許茹婧憶起自己那一巴掌,沉吟道:“受了罰,可知錯?”
一怔,白蕪忽覺自己好笑,垂起眼睫遮掩情緒,“女兒知錯。”
“既如此,趁着馥兒也在,你便同她道個歉,事情就算是過了。我命人備了膳,咱們母女三人一同用膳。”許茹婧輕笑着,想到還有禦賜的膏藥,可以賞給她一并帶回去。
全然忘記了,白蕪的傷早都好了。
仰起頭來,白蕪臉上笑意柔和,眼睛彎彎,“女兒知錯,知的是違逆母後。至于旁的,女兒還沒學會。”
搭好的臺階又一次被忽視,許茹婧望着她的笑臉,陡生怒氣,不及說什麽,就捂着心口開始劇烈咳嗽。
“母親息怒。”一旁的白馥趕忙順着她的後背輕拍,見到她咳出來的淚意後,更是怒不可遏的瞪向白蕪,“母親身體本就不好,姐姐又何必總是惹她生氣?”
明明自己還咳得不行,許茹婧還是憐惜的拉下白馥的手。
母慈女孝。
默默低頭屈膝,白蕪彎了彎嘴角,“我自是比不得妹妹讨母後歡心。”
“好了。”不悅的站起身,許茹婧一時不想再看她,“多說無益,自行出宮反省去吧。”
“多謝母後。”乖順的行了禮,白蕪強迫自己不再看她一眼,當真轉身離開。
親生女兒那毫無留戀的樣子,無疑刺痛了許茹婧,更為用力的捏住白馥的手,“馥兒,随母後用膳,今夜你與我一同睡。”
話語說着,目光卻僅僅的追随着白蕪的背影,眼底隐見失望。
暗自咬緊牙關,白馥臉上的柔婉笑意挑不出錯,側身一步擋下她的目光,“母親,我扶您先去休息。”
一直走出了朝鳳宮,白蕪才猛地松懈了強挺着的脊背,雙手撐着牆站,面上滿是悲痛。
肩膀忽的被人輕拍了一下。
白蕪轉過頭,眼前便瞬間被蒙上一層帕子,冰冰涼涼的蠶絲觸感,緩和着眼睛的酸澀。
“還好嗎?”
響起沈绫昀的聲音,白蕪放松下來,搖搖頭。
隔着一層薄薄的帕子,沈绫昀指腹貼及她的肌膚,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放縱着眼中的柔情。
“略緩一緩,我們去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