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州常山(六)
許是因為挨了罵的原因, 帶着白蕪進府的小厮态度實在是算不上好,一路上步子跨的極大。
白蕪就不得不狼狽的提着裙子小跑跟上。
管事的林嬷嬷正在訓斥犯了錯的下人, 一擡眼, 就看到他帶着一個陌生的女子歸來,揮手讓挨訓的下人先退下,她打量着白蕪問道:“這是誰?”
“誰知道。”小厮翻着白眼, “是殿下剛剛親自帶過來的, 我看她姿容秀麗,還以為是什麽貴人, 問殿下如何安置。不料想直接被罵了一頓,說她只是個低賤奴仆。”
了然點頭, 林嬷嬷阻下了他不該說的抱怨,又敲打了他幾句,就走向白蕪。“你都會做些什麽?”
認真想了想,白蕪乖順道:“什麽都會點,但大多都不精。”
不卑不亢的表情, 反倒讓林嬷嬷生出些許好感, 話語中不覺帶了幾分寬慰, “不管如何,你既然到了這裏, 就只管好好做事便成。人的機遇多着呢, 誰知道誰以後能走到哪一步。”
白蕪笑笑,算是回應。
接着便被她帶去指了住處, 又換了衣服。
林嬷嬷等她收拾妥當之後, 正想要一面帶她熟悉環境, 一邊再做詳細交代。
不想緊接着就碰到了蕭思淵。
白蕪垂頭站在門邊,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不遠處的榻就是她夜夜休息的場所。可如今身份陡然轉變,一身下人衣服,讓白蕪不受控制的生出了些許的不堪。
坐在桌案邊,蕭思淵也在靜靜的望着她,目光觸及她身上的衣服時,躁郁的眯了眯眼。擡手端起一邊的茶盞想喝,不想卻是空的。
錯手放下,撞出清脆的聲響。
白蕪身子一動,默默的走上前來,為他斟茶,無聲的雙手遞了過去。
蕭思淵似是短暫的愣了片刻,才雙指捏着端起來,淺啜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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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茶水滑入腹中,周圍是她熟悉的氣息,寧靜而安心,蕭思淵忍不住沉迷的閉了閉眼。
突然起身張開雙臂,低垂目光看向她,“為我更衣。”
眼眸瞬間放大,白蕪仰頭看了他一眼,只對上他眼底的一片冷漠。
“不願意?”蕭思淵歪頭,耐着性子。
深吸一口氣,白蕪忍耐心氣去解他的外袍。
款式複雜的朝服,扣子也難解,偏偏他又不肯遷就配合,白蕪不得不墊腳去夠。他好似是故意的,氣息直往她面上撲來。
解到第三顆扣子,白蕪就情不自禁的微紅了雙眼,手指也有些不穩。
總算是有了些樂意見的反應,蕭思淵眼神無聲的柔和了些許,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貼在自己胸前。
“白蕪。”
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顫動,白蕪不覺顫了顫眼睫。
蕭思淵惑人的盯着她看,“只要你服個軟。”
呼吸艱澀起來,白蕪仰頭與他對視,無奈嘆氣,“我都成你的奴婢了,還不夠服軟嗎?”
眼中溫情散去,蕭思淵強壓着火氣,可偏有要來觸眉頭的。
門被叩響。
“什麽事!”他厲聲喝問。
外面的人察覺到怒氣,語調也變得小心,“殿下,是否傳膳?”
先望向了她瘦削的下巴,蕭思淵驀地肅聲道:“傳。”
門扇立刻被輕推開,侍女們依次入內布菜。
剛一進了人,白蕪就下意識的想要退開,手卻被按着狠狠一捏。白蕪吃痛,接着便見他蕭思淵又張開雙臂,冷漠道:“繼續。”
已有膽大的好事者往這邊看了過來。
白蕪臉色白了又紅,終于咬牙再次動作,急切逃避般快速解着他的扣子。剩下的最後一道便是腰帶,可便生帶鈎在他的背後,白蕪想要繞過去。
肩膀卻被他毫不留情的捏住。
氣憤擡頭,反被蕭思淵不耐催促,“快些。”
憋着氣,白蕪只好伸開雙手在他後腰摸索,看上去像極了她在環抱他。
淡漠的笑意一閃而過,蕭思淵總算是覺得氣順了一些,腰帶松下後就自行退開,“去拿我常穿的那件墨色長衫。”
“在哪?”白蕪問道。
脫衣的動作停下,蕭思淵挑眉看她,似笑非笑。“我的衣衫在哪,你不該最清楚嗎?”
看似普通的話語中,是濃郁的暧昧。
白蕪餘光都能看到,磨蹭着擺放碗筷的侍女們眼神都變得不一樣。郁郁的吸一口氣,她轉身徑直朝着衣櫃而去。
剛一拉開,卻先望見了她自己的半櫃子衣裙。
白蕪忍不住的恍惚,就像是他們還像之前一樣,在這裏親昵的互相依賴着生活。可失神就只有一瞬,取出他要的衣服,白蕪一把關上了櫃門。
蕭思淵親口所說,那段蟄伏下來讨好她的歲月是莫大恥辱,以他這種瘋子的性格,誰知道他留着這些舊物是什麽心思。
換好衣服後,蕭思淵便自然的坐于案邊準備吃飯。
人的意志在很多時候總是會臣服于本能,沖鼻的香味撲來,白蕪忍不住摸了摸空癟的肚子。眼看這裏沒她的事,她也不想找罪受,轉身就想走。
“啪!”
在她動腳之時,一個碗卻立刻砸在了她的腳邊,碎瓷散裂攔下她的步伐。
蕭思淵雙指扣了扣桌案,“還真是做慣了公主,不知該怎麽服侍人,過來伺候我吃飯。”
憑借着公主二字,候在一邊的侍女們也瞬間明了她的身份,原本好奇的眼神立刻變得厭惡。就連林嬷嬷,也幾乎藏不住表情。
白蕪無力的挪上前,舉箸夾菜,他報一道菜名,她就動一下。
可蕭思淵還是不滿意,每道菜放在碗中,動都不動一下,一連串的吩咐下來,他忽得起身。“真讓人沒胃口,不吃了。”
“殿下……”林嬷嬷立時慌了神,張口想說什麽。
蕭思淵卻沉聲打斷她,“嬷嬷,此後我的所有事情皆交由白蕪,她便是我唯一的随身婢女。任何人不得給她幫忙,更不得把她使喚去別的地方。”
觀他冷漠的眼神,這像極了懲罰之意,林嬷嬷忍下心中的奇怪,點頭應下。
話語中心的白蕪則混不在意,他不折磨自己反倒奇怪,只是可惜了這一桌好菜,其中不少還是她喜歡吃的。
“今日的飯菜,也由她去收,你們都退下。”
心中正在可惜的時候,他突然又冷冷下了一道命令。說完之後,就大步離去。
林嬷嬷左右看看,也只好召着所有人離開。
一時間,主屋中就剩了白蕪一個人。咋舌,她遵從本心坐下來,把方才辛苦夾了滿滿一碗的菜,端起來就吃。
誠然是熟悉的好味道。
胃被滿足,心裏也漸漸明亮了起來,白蕪筷子不停,滿足的舒展了眉眼。左不過如今浮萍的命運已定,且先好好活着。
快要吃飽的時候,門卻突然被一腳踹開。
吓得一哆嗦,白蕪艱難的咽下嘴裏的食物,便聽到刺耳的嘲笑。
轉頭,蕭思淵端着一個碗向她走來。
白蕪看了眼被自己吃的杯盤狼藉的桌案,默默抹嘴,十分乖巧的站起來準備挨他的陰陽怪氣。
“喏。”蕭思淵卻将手中的碗伸向她。
裏面是滿滿一碗藥,熟悉的苦味。
不覺皺了皺眉,白蕪真的很懷疑,現在日日喝藥是他的懲處。明明自己身體很好,除了晚間少眠多夢,什麽問題都沒有。
糾結了半晌,她終于在蕭思淵耐心耗盡之前,端過碗猶如赴死般把藥汁一飲而盡。
苦的直皺眉頭。
下一刻,蕭思淵就突然伸手,一顆蜜餞被塞進了她嘴裏。
一絲甜意,就能沖走滿滿的苦澀,白蕪怔愣的含着蜜餞擡頭。
蕭思淵掃過一眼桌案上沒被她動過筷的菜,默默記下,卻又嫌惡皺眉,“不準挑食!”
“啊?”白蕪立即滿臉困惑。
可說完的蕭思淵就又端着空碗,一陣風似的走了。
虛驚一場的白蕪脫力坐下來,回憶他方才的所有舉動,委實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
到底是新朝建立,還有諸多的事情捋不順,蕭思淵在書房中一直忙到了夜間。
才擱下筆,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略有些倦意,蕭思淵朝着主院而去,仰頭便看到了天上稀疏的星星。夜風席席,将胸腔中的郁躁都吹散。
房門被一把拉開,白蕪就站在門後,手中端着一盆清水。
瞬時收住腳,蕭思淵望着她,心中突然多了些許細微的滿足。
“見過殿下。”白蕪回神側過身,端着水盆行禮。
走上前扶她起身,蕭思淵順手将水盆端過來,“這是做什麽?”
“我看有些地方落了灰,就想擦擦。”白蕪回道。
立時皺了皺眉,蕭思淵招來遠處的侍女,将所有東西都給了她。而後牽起白蕪,進去一把關上了門。
“我不是說過了,只有我下令安排的活你才可以去做?”
明明算得上是讨好的事情,他卻顯然不領情,白蕪抿抿唇。
松開她,蕭思淵坐在矮榻上,微盍上雙眼。默默思索,何日無事可以帶她出去逛逛,權當散心。
一雙柔軟的小手卻突然按在他鬓邊。
刷的一下睜開雙眼,蕭思淵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生怕她此刻的主動靠近是錯覺。
白蕪咬着下唇,力道輕柔的揉捏着。
只是他的後背挺直,讓她一時也拿不準,他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悅。揉了半刻,也未見他身軀放松些,白蕪有些洩氣的想要抽手。
“阿蕪。”
蕭思淵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緒,突然低啞着聲音喚道。轉過身,就一把擒住了她細白的腕子,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我想……”
“我有事情想求殿下!”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慌神,白蕪慌亂的低喊,一鼓作氣道,“我找不到淮橘了,你可否幫我?”
迷失的神志歸來,蕭思淵的眉眼驟然恢複清冷,“所以,你這算是讨好祈求?”
他玩味的笑着,白蕪能看出他壓抑的怒氣,不禁轉了轉手腕,卻被禁锢動彈不得。
“公主殿下,這可不夠。”蕭思淵笑着輕嘆一聲,猛地用力一拉。
白蕪猝不及防的往下跌去。
蕭思淵只仰着頭,輕易的貼上她的雙唇,懷了怒氣,他動作稱得上粗魯。一手将她的胳膊束在身後,一手緊扣住她的後腦。
咬住她的唇角,吞沒索取。
白蕪半跪在地上,柔軟的腹部被軟塌的邊緣硌得疼,呼吸還盡數被奪走。
不多時,就無力又痛苦的擰着眉,輕聲嘤咛。
動作一僵,蕭思淵強忍着松開她,在失控邊緣用力的把她揉在懷裏。
閉目試圖平複,卻突然察覺道什麽,蕭思淵扭頭沖着門外冷聲叱喝,“滾出來!”
門邊站着的人被吓得一哆嗦,門縫之中,探出周欣苒的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