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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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分鐘，牧落想了至少三種方式将眼前這個死纏爛打的家夥撂倒，奈何此時老師還在講臺上布置工作，要是鬧出了大動靜得不償失，可要是不給他個解釋，一時半會兒又脫不了身。
牧落嘴唇再次抿緊了。
見牧落半天沒點動靜，韓起也不急，就霸道地橫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但片刻他又好像意識到自己這樣和昨天太不一樣了，于是立馬收回了手，交叉垂在身前，主動降低了身段，垂着眉毛，就好像剛剛那個大腿一邁堵人的不是他一樣。
好在牧落當時正低着頭考慮怎麽揍他不被發現。
而這時韓起又意外發覺其實牧落的睫毛挺長的，特別是在他特意回避自己視線的時候，半阖着眼，便更顯出了那裏優越的長度。
好想摸一下。
韓起腦袋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然而牧落沒給他将這個假設持續發散下去的機會，他很快便拿起了手裏的手機，在裏面輸入了兩個字，随後反過來舉在面前：
不加
似乎覺得這個理由沒什麽說服力，牧落又轉回去加了三個字：
沒興趣
牧落這輩子除了小時候被媽逼着吃雞蛋，還從沒被誰逼着幹過什麽，他骨子裏就有股倔勁，雖然怕麻煩，但他又十分清醒，不會為了那一時想趕緊把人打發走的念頭而破罐破摔，他傾向于一次性解決掉麻煩，杜絕後患。
牧落沒意料到眼前的這位是個大麻煩。
眼見硬的牧落不吃，韓起決定換一種方式。
醞釀了一下情緒，他開口了：“其實我之前沒好意思跟你說，就想着這不是剛到了新班級，我怎麽看也只認識你一個，其他人都不熟，況且你昨天還幫了我，所以下意識就把你當成朋友了，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慢慢來，你看行嗎小同學？”
一看牧落似乎有些動搖了，他又變本加厲：“我其實有點怕我的新同桌...”
——
沒過多久，蘇寧從班主任那回來了，手裏還攥了一疊紙，是季秋燕給她的花名冊，上面還有每個學生的聯系方式，應該是讓她回去後建個群，把班裏同學都拉進去，之後布置任務方便。
她過來之前韓起就起了身，此時靠在金冬的桌子上在手機上翻找着什麽，蘇寧沒管他，将那疊紙往書包裏一塞拉上拉鏈反手搭在了肩上。
“牧落走吧，待會兒去吃啥！”
“小吃街那邊新開的火鍋店。”
牧落這邊都還沒什麽表示，倒是站她旁邊的韓起開口了：“小吃街那邊新開的火鍋店。”
“？卧槽誰邀請你了？我們這聊吃飯關你什麽事？”
韓起絲毫不含糊，反手将手機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了牧落，上面正好是小吃街那家新開張火鍋店的點評，剛開不到一周，評論只有十多條，但絕大多數都是對他們家牛油鍋底的贊不絕口，再加上九宮格的美食照片加上店家保證的絕對不用地溝油的宣傳，牧落再次動搖了。
怕他還是不去，韓起拿回手機竟是大方表示自己請客。
“要你請客？咱不會自己去吃嗎？”
“什麽？你請客吃火鍋啊？那走吧！”
剛說完，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就同時從他兩邊傳來，瞬時韓起臉就黑了下去。
金冬一下課同樣被老師喊到了講臺上，主要跟他強調明天不準遲到以及明天早上來做值日的事，正被安排完任務沮喪呢，回來就聽到韓起說要請客吃火鍋，一聽到吃的就來勁了，二話不說就拍在韓起肩膀上，拿起包都迫不及待要走。
可誰知韓起竟緩緩轉過頭來，對他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金冬有一瞬間從他眼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意。
“？”
他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幹脆找機會說自己有事不去了，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可有人請客這件事着實又對他吸引力太大了，特別是請客的還是韓起，再加上昨天那頓，那可謂是雙喜臨門，于是要咬了咬牙沒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金冬提了要去，牧落略微想了一下又用手機打字問韓起自己可不可以帶蘇寧一起，韓起咬了下後槽牙随後欣然答應。
得到帶人準許後，牧落這才緩緩站起身，挺了挺都繃麻了的背，勾了勾下巴讓韓起帶路，出門時還特地打量了一下金冬，眼裏帶上了點提防。
金冬：“？？！”
蘇寧：“？？？”
怎麽就要去了？？
——
鍋端上來的時候，牧落拳頭又硬了。
眼見一口大鍋中間分隔成了一張八卦圖，一半是牛油鍋，另一半卻是菌湯鍋。
吃尼瑪錘子的鴛鴦鍋！
牧落嗜辣，作為一個正宗的本地人，他幾乎沒有什麽辣不能接受，不管是火雞面還是變态辣雞翅，在他眼裏統統都是能面不改色吃完的食物。
關鍵是人家吃再多辣也不上臉，初中原本堪稱是男生爆痘最嚴重的時候，可人家牧落整三年臉上白白淨淨，最多在火氣重的時候額頭上冒一個，第二天就又沒了，這讓蘇寧都羨慕嫉妒了好長一段時間，甚至以為多吃辣就能以毒攻毒少長痘，結果第二天不光菊花痛，臉上可謂是繁星點點，甚是好看。
而如今這種場面，無疑是對他的一次心靈暴擊，所謂本地人常念的“只要你不吃鴛鴦鍋，我們還是好朋友。”可人家韓起鍋一上來就先解釋了自己吃不了辣的，态度之誠懇讓在座的幾個吃辣的都不再好意思強人所難。
牧落只好反複默念這是人家請客，自己不能挑剔，可當他看到韓起夾起一片毛肚就往清湯鍋裏涮的時候屬實是差點血壓上湧暈過去。
受到心靈折磨的牧落拿起湯勺又往自己的油碟裏加了一勺紅湯。
同樣受折磨的還有金冬，因為吃飯的時候牧落總會時不時朝他看一眼，牧落一直覺得這人特別眼熟，可在他有限能記住的幾張有特征的臉裏，又沒有能對號入座的，沒注意就多看了幾眼，結果把旁邊一直提心吊膽總以為牧落把自己認出來了的金冬看得汗都出來了。
人家拿嘴吃免費午餐，自己拿命吃。
蘇寧從坐上這四方桌起就老感覺不對勁，她看了看左邊的金冬，又盯了盯右邊的韓起，後者一直在看牧落吸溜吸溜往嘴裏塞火鍋粉，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為什麽牧落會同意和韓起一起吃火鍋，就算是有人請客，可以往牧落也不是有人請客就必定去的，關鍵是此刻他們座位的分布，更是說不出的奇怪。
照理來說，如果一群人吃飯，桌上有不太熟的人，那麽兩個認識的人就會下意識地挨着坐，這樣不管是說話還是需要幫忙都很方便。她還記得剛進來的時候，韓起走最前面先找了個位置，随後是金冬，然而他剛要在韓起旁邊那一方坐下，就見牧落一腳跨了進來，立在他和韓起之間，金冬憋了半天話，可能是想說自己先來的，看到牧落的眼神又只好咽下去往旁邊挪。
這下兩個互相認識的人便都成了對着坐的狀态，中間隔着一口大鍋，連說話都得大點聲。一時間飯桌上安靜得出奇，只有沸騰的火鍋在咕嘟冒泡。蘇寧和牧落倒是無所謂，他倆不需要語言交流，蘇寧知道牧落吃飯的時候不喜歡抽空去看別人說了什麽。
韓起這天也出奇得安靜，只有金冬。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韓起突然就開始跟自己裝不熟，讓他一個在飯桌上最能吹牛逼的人今天硬是沒找到地方發揮，牧落不用說，人家就算能說話自己也不敢找他，蘇寧一個女生，他還沒那麽不要臉把葷段子到處說，關鍵是韓起，這貨眼睛就跟長人牧落身上了一樣，看着牧落吸毛肚，吸鴨腸，吸火鍋粉，中途還叫了一瓶豆奶給他，自己全程沒吃幾口，全看別人吃了。
一頓火鍋吃完已經接近三點，韓起結完賬後也沒特意留人，蘇寧跟他道了個謝，其他的沒多說，雖然滿腹的疑問可她就是不想問韓起，總覺得這人城府極深，估計問了也跟沒問一樣。
牧落還在回味，剛剛一個沒忍住吃得有點多，原本就跟家裏說了晚上不回去吃飯，這下看來晚上也确實可以不吃了。
臨走之前他伸出右手，剛剛豎起一根拇指想要彎曲兩下表示謝謝，就見韓起神速握住了他的手，有模有樣颠了兩下，眼裏還帶笑。
“哎喲不就請吃頓火鍋嘛不用這麽熱情，還想握手呢小同學？”
“......”
牧落看着自己被他手掌包裹住的拳頭，最終緩緩将拇指縮了回去。
撤回算了。
看着那兩人總算走了，金冬已經憋了整兩個小時的嘴終于是按奈不住了，迫不及待就抓着韓起想了解個所以然。
“喂。起哥，什麽情況啊？你今天也太奇怪了。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兄弟！”
“有麽？我覺得挺正常的，況且我瞞誰也不瞞你啊。”
“真的？這麽好？”
韓起張口又給他敷衍了：“嗯。”
“那你昨晚上幹啥去了啊？”
“回家預習功課。”
“......”
金冬心說他前一句剛剛說啥來着。
套話沒成功，他只好換個話題：“我跟你說，蘇寧今天跟我說牧落臉盲，所以沒把我認出來，我一看還真是，吓死我了，我看剛剛吃飯的時候他時不時還往我這盯，還以為被認出來了。”
直到這時韓起才恍然大悟，不禁都覺得好笑，不過也是，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飾品和花裏胡哨的頭發加持，金冬整體形象就像個學生，誰讓他長着個娃娃臉，要兇相沒兇相，先天不足他就靠後天氪金，看了兩部熱血高校他又覺得他行了，結果生平第一次鼓起了熊心豹子膽沒兩分鐘就被打回了原形。
“你的眼鏡呢？你看得清楚？”韓起突然想起這貨是高度近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不戴眼鏡了。
“啊？沒戴，戴的隐形眼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戴上眼鏡跟個傻叉似的。”
“明天戴上。”
“......”
金冬瞬間開始反省自己為什麽要缺心眼加後面那個形容詞。
“不怕被認出來的話你也可以不戴。”
“戴戴戴！”
傻叉總比大傻叉好。
韓起沒跟他說幾句就聲稱下午還有事提前走了，他要回一趟家裏收拾行李，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就能搬出來，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他便拿出了手機，撥打給了聯系欄裏顯示為房東的人。
“喂，劉房東嗎？哈我是昨天來看房子的那個，看的是帶廚房的那間，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今天就簽合同吧，沒有，不會養寵物。好那行，我等下就過來。”
挂掉電話，韓起靠在座位上，心情似乎極好，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數次，最後又點進了微信界面裏，那個好友申請依然沒有同意，但他并沒有因此失落，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換到了自己的個人頁面，思索了一下将頭像那個白底黑字的問號換成了一個紅色簡筆畫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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