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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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韓起來得特別早,自從昨天下午簽了合同後他便住進了學校附近那間五髒俱全的出租屋,至于碗筷洗漱用品之類的他晚上特意下樓添置了一套新的,唯一不足的是在睡覺的時候,發現只要一翻身,鋼架結構的床就會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嘎吱叫,他決定今天晚上去五金店買把螺絲刀把鋼架之間的銜接處螺絲擰緊些。換洗衣物他沒帶多少,上學後大多數時間都是兩套校服輪換着穿,短袖的好洗也容易幹,趁着還沒降溫每天洗一套穿一套,倒是比冬天方便得多。

班裏三三兩兩到了幾個,大多數都是住校的,正坐在位置上刷着手機吃早餐,趁着這誰也沒搭理誰的機會,韓起将書包往座位上一放,便将旁邊金冬裝滿書本的課桌和牧落的來了個對換,又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靠走廊的那邊。暗戳地做完這一切,他才滿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等着後來的認領自己的新座位。

經過昨天班主任的一番教育,金冬不負衆望在韓起之後到了教室,拖着他那明顯是還沒睡醒的大腦,一從後門進來就下意識想往自己桌上撲,然而當看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坐着韓起的時候強烈的求生欲又讓其倏地站住了,一時間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沒睡醒還是韓起沒睡醒。

或許是韓起想要坐外面呢,金冬聳聳肩便打算拉旁邊的椅子,随後椅子上擡上來了一條腿,韓起不讓他坐。

“......?”

這下徹底清醒了,金冬絞盡腦汁開始想自己又哪裏惹到了韓大佬。

韓起仍然沒把腿拿下來,一臉真摯地問他:“金冬,咱倆是兄弟吧?”

金冬內心嘿嘿一笑,不太像。

“昨天是不是吃了兄弟請的飯?”

“.......”

現在扣嗓子還來得及嗎?

“幫兄弟個忙,你以後坐那兒可以嗎?”韓起指了指右斜方。

“書都給你換好了。”

“......”

什麽叫可以嗎?壓根就沒給我選擇的餘地吧?!我要說個不可以他是不是就要把我從這兒踢出去了?

金冬覺得自己就跟個怨種似的,現在戴着個厚眼鏡可能更像怨種中的戰鬥機,可誰讓自己已經白嫖了兩頓飯呢?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一刻他深有感觸。

沒多久蘇寧也來了,手上又提着她那兩個包子,在看到自己座位旁邊突然換成戴了眼鏡的金冬的時候愣了那麽半分鐘,然後轉頭盯向了韓起:“什麽意思?你哥倆鬧別扭呢?”

“可不是嘛...”金冬怨念地回頭盯了一眼韓起,後者回以微笑。

“不知道你倆又在玩什麽小情趣...”

蘇寧沒管他倆,反正在哪兒都是坐,如果牧落沒意見那麽自己當然沒必要管,于是一屁股坐下就把塑料袋扯得刷刷響,一口咬掉三分之一個包子,順便還不忘提醒金冬今天是他的值日生。

等班裏大部分人都來得差不多了,牧落這才背着包慢悠悠進了教室,看到前面已經被占領的座位也是愣了幾秒,轉過頭的時候韓起已經把椅子給他拉開了。

怪異,非常怪異。這是牧落的第一反應,僅僅是差了十分鐘進教室,感覺世界都大變樣,甚至連抽屜裏的書都換好了,蘇寧就不說了,她不幹那種鹹吃蘿蔔淡操心的事,牧落好奇的是韓起怎麽說服金冬換的位置,昨天還說怕,今天怎麽就這麽勇。

對此韓起早有準備,在蘇寧上講臺去組織早讀的時候,他寫了一張紙條遞給牧落。

只看了一眼,牧落如遭雷劈,眼睛不敢置信地在金冬和講臺上的蘇寧身上來回打量,随後又用眼神向韓起做着确認,後者一臉惋惜地點頭。

至此牧落便再也沒對這個座位調整有過意見,耽誤人談戀愛會遭天打雷劈,這種道理他當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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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照例會有開學典禮,流程和平常的升旗儀式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前者校長說的廢話要更多一些。集合鈴聲一響,大家便紛紛放下早讀的書,三五成群往操場去,牧落同樣和往常一樣按照其他人的行動跟着走,總之在聽不見鈴聲的情況下,跟着大部隊總沒錯。

韓起一出門就跟在他身後,發現牧落在下樓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得去抓着扶手,緊緊盯着腳下的樓梯,走幾步就松開,這麽嘗試數次後,他便能脫離扶手,一步一級穩穩踩着樓梯下去。

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雙手仍會在身側不自覺往上擡,抓住一點平衡會使他更有安全感,直到下完一層樓最後的臺階他才會不動聲色松一口氣,然後到了下一層的時候手又緩緩擡起來了。

有點像企鵝,韓起在心裏默默想象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

“诶大哥,走快點呗。”

本就是一場全校活動,每一層總共就三個樓梯,而越往下走人便越多,沒一會兒就在樓梯上擠成一團,互相推搡着往下走,剛開始下樓的時候,韓起在自己和牧落之間特意留了一級樓梯的距離,而這都下到二樓半了,兩人之間仍然隔着一段距離,不管後面的人怎麽擠,韓起都抓着扶手巋然不動,跟尊佛一樣。

“诶不好意思,你要是急你就從旁邊過去,我腿腳不好走得慢。”

韓起沒管後面不知道哪個班的男生催促的聲音,你說你的我走我的,最後幹脆大手一揮對人做了個請的示意,然而這人擠人的哪裏插得進去腳,又聽到韓起的話,對方瞬間也不吱聲了。

等他們倆到操場的時候,就見班裏早已到了大多數人,勉強根據身高站了兩豎列,牧落不打算從中間插位,幹脆去了隊伍末尾,和韓起一前一後站定了。

一般這種主席臺上的典禮對牧落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純屬走個過場,在臺上每個人都要用話筒的情況下,解讀唇語這件事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站在操場上,周圍簡直能用一句菜市場來形容,各個班的老師顯然還在讓學生安靜下來,特別是初入中學的那批崽子,和小學生的界限僅僅隔了一個暑假,要讓他們從無法無天慣了的境地迅速融合進中學氛圍眼見是不太可能,最後姑且是讓他們站好了位置,直到那邊校長發話了,一個二個才老實下來。

而對于牧落來說,不管是周圍人叽叽喳喳的議論聲,還是校長一開口就響徹整個校園的擴音效果,對他來說都只是對方張嘴和閉嘴的區別,因為聾得早,他沒有對于人聲鼎沸的概念,在他印象中最尖銳刺耳的聲音,大概就是救護車由遠及近後劃破夜空的喧嚣。

不知道上面說了些什麽,當身邊的人開始鼓掌的時候,牧落便跟着拍手,而當他們逐漸停止時牧落也照做,這種略慢一拍的有樣學樣促使他能夠很好得融入進去,即使他并不知道是因何事鼓掌。

典禮進行到一半,身邊明顯便有了不少站不住的,仗着自己在隊伍末尾老師看不見,就低着頭開始和旁邊的說小話,有個站在牧落旁邊剛想随便找個人聊聊,然而轉頭一看是他又閉上了嘴。大概是覺得和一個聾子沒什麽好聊的,就算他看得懂自己也不懂。

牧落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他也并不愛和人交流,即使要交流,他也會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像蘇寧一樣懂手語,沒必要去苛責什麽,只不過這種明顯将自己視作異類的眼神不管看多少次都不那麽習慣,即使身邊站滿了人,但只要閉上眼睛,世界便像是只剩下自己,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這時他的背部傳來了一絲詭異的觸感,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指在自己身上劃來劃去,不重,卻讓人完全無法忽視,他睜開眼睛後又靜止了幾秒,确信這不是自己在産幻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站在自己後面的韓起。猛地一回頭就見對方收手也很快,随後一臉無辜地對自己微笑。

“......”

牧落瞪了他一眼很快又轉了回去,可沒過多久那個觸感又來了,擾得他一度想要來一次後蹬腿,給這個玩小學生把戲的家夥一點教訓。

然而并沒用,過大的動作還險些被巡視的老師發現。反抗無效的牧落只好忍氣吞聲,于是後者見狀愈加猖狂。

起初只是十分潦草地劃了幾下,可慢慢的,線條行進的方向突然變得有跡可循了,一筆一劃都緩慢且清晰。

他在寫字?牧落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

牧落再次閉上了眼睛,嘗試着去分辨他寫出來的是什麽。

第一個字,他畫了一個框,中間規規整整一橫一豎一撇一拉,最後封了個口。

困,牧落心想,他自己也确實挺困的,于是點了點頭。

第二個字,牧落看到主席臺上的校長正講到興起,連手都在揮舞,于是他感覺到自己背上首先劃了個口,接着在旁邊一橫一個豎折,最後在裏面劃了個大大的叉。

牧落思索了一下,一個嘔字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裏。

他都能想象背後的韓起此時是怎麽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這讓他忍俊不禁,只好趕緊用手掩飾了一下自己嘴角抿起的笑容。

第三個字久久沒有落在他背上,牧落等了一會兒,正當他準備轉過身的時候,手指開始在他的背上比劃了,而這次對方并沒有放慢速度,而是洋洋灑灑迅速在他背後寫了整整二十二畫。牧落甚至連一個偏旁部首都沒理解出來他就已經寫完了,最後那筆甚至都寫到了他的腰部,手指一筆劃過的時候驚得他一個激靈。

“......?”

牧落回頭用眼神發出詢問,然而對方只是微微聳聳肩,也沒有用口型告訴他是什麽,倒是一臉惡作劇得逞的表情,牧落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背上寫了什麽畜生的學名。

多虧了韓起,這場讓人頭昏腦漲的早會很快就在牧落絞盡腦汁思考那到底是哪個字的過程中落下了帷幕。直到回了教室他都沒能構思出來。

而韓起也像是鐵了心沒打算告訴他,牧落更是有理由懷疑他就是在寫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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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起:嘿嘿,寫上我的名字牧落就是我的了。

牧落:這貨在寫什麽畜牲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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