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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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還沒等羅猿反應過來,黃鴻飛的後背倒先發起了毛。韓起看似是在針對羅猿,但同時也是在警告站在後面的他。

當時羅猿還在和吳辰對峙的時候,打算拿着眼鏡從後門偷溜出去的黃鴻飛就是這樣被牧落逮個正着,随後因為手欠被反絞在牆上的。

這簡直是他這個學過跆拳道的人一生的恥辱,每每想起來都覺得當時沒發揮好,要是再警惕一點,絕對能反擊過去,只不過當時說什麽後話都像是在給自己找補罷了。期間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找牧落報複回去,但作為一個正經學過跆拳道的,上的第一節 課就是在教練的強調下認清一個理念:學武術是為了強身健體,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他人,而不是為了打架彰顯自己的厲害和欺負弱者。

于是後來他便放棄了這種想法,更何況牧落還是個有缺陷的人,黃鴻飛覺得欺負他都嫌掉價。

只是到了今天,因為羅猿随口的一個提議,他便又産生了這份一直沒能消解的報複心理,甚至在實施之前他都在心裏用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來為自己的惡劣行徑找借口。

直到他一直以為是狗腿子的韓起突然站出來,用行為證明了他們所謂惡作劇的背後就是校園暴力,而他為自己找的所有借口都在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下潰不成軍。

黃鴻飛的心态有了一絲變化。

他并不是怕韓起真能像說的那樣對自己動手,如果真動手了,自己倒還有理由打回去了。

他只是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沒有理由的暴力從來都是最令人作嘔的。

相比之下羅猿這時候反應過來了韓起在說什麽,轉而便發出了一聲嗤笑,不知道這人哪兒來的底氣敢跟自己嗆聲,自從知道那天韓起全程就是個跟在牧落身後看熱鬧的傳話筒,羅猿就看明白了這個人的本質。

狠話誰都會講,可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罷了。

羅猿輕蔑地看着韓起,雙手撐在牧落的椅背上,絲毫沒有要先退避的意思,如今能不能讓牧落摔下去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想讓這只紙老虎不攻自破。

他調侃似的說道:“還以為要說什麽呢,護着一個聾子幹嘛,他能聽見你在幫他說話?”

兩次了。

韓起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聽不見沒事,能看出來就行。

“你們倆真有意思,一個護着個瞎子,一個護着個聾子,就因為他給你抄了個作業?逞英雄不是這麽逞的。”

韓起用大拇指摩挲着食指背,開始想到底在他的哪邊臉上留下個掌印會比較張揚。

可惜的是并沒有來得及實施,韓起就敏銳察覺到了牧落有要擡頭的跡象。

于是接下來羅猿便眼睜睜地看着韓起瞬間收回了渾身的嚣張,像個洩氣的皮球,弱弱地趴回了桌上,就是牧落起來得太快,他放在椅背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對身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的牧落剛看完了一整集的電視劇,估摸着快下課了他才打了個哈欠擡起頭來,因為剛剛從沉浸着的劇情中脫離,所以他的眼神略微飄忽。直到幾秒後他的瞳孔聚焦,第一眼就和貌似才剛醒的韓起對視上。

牧落:“......”

他并不知道韓起醒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這樣朝着自己的方向趴在桌上看了自己多久了,最主要的是,韓起的手還搭在自己的椅子上,意義不明。

韓起眨了下無辜的眼睛,他深知現在突然縮手的話倒會顯得欲蓋彌彰,于是幹脆借着手上的力慢慢撐了起來,樣子要多柔弱有多柔弱,有其他人看着又怎樣,有觀衆的地方就是舞臺。

随之他抹了一把臉,像是在努力打起精神,撒嬌似的軟着語氣問道:“很渴...有水嗎牧落。”

羅猿:“......”

黃鴻飛:“......”

什麽玩意兒。

牧落愣了愣,緊接着便收起手機開始摸索自己的書包側邊,最後拽出個藍色保溫杯晃了晃,意識到裏面的水所剩無幾,只好選擇去外面接點熱水給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同桌。

因為事情的發展太過詭異,導致羅猿并沒有反應過來手還抓着牧落的椅子沒放,因此牧落一起身回頭就發現他站在自己身後不知道在做什麽,這時候羅猿才局促地松開了手,這一系列動作下來沒有讓牧落摔個屁股墩,倒像是在為他撤椅子。

誰知這時候韓起還适時補充一句:“倒不必這麽客氣。”

羅猿:“......”我客氣你個大頭鬼。

牧落沒有那麽多想法,他只是警惕地皺着眉看向他,又看了眼站在後面的黃鴻飛,以為他們又是來找茬的,手中的保溫杯被他捏得很緊,很明顯要是羅猿真有什麽動作,他手中的東西就能掄過去。

五大三粗的羅猿同樣居高臨下地凝視着這個幾乎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家夥,兩人之間無聲地散發着火藥味,更可氣的是韓起這時候還從站着的牧落背後笑嘻嘻地看過來,那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黃鴻飛早在牧落起身的時候就見狀溜去了廁所。

羅猿回過頭沒見着對方也懶得再跟他們多說,罵了聲操轉身就走。

牧落則緊随其後。

餘光看到對方一直跟到了樓道大廳裏,羅猿不懂他還想要幹嘛,實在忍無可忍回過頭就想罵對方兩句,然而轉身一看牧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改變了路線,此刻正站在開水桶前面,面無表情地盯着細細的水柱往保溫杯裏灌。

一肚子的髒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尴尬地扭頭就去了廁所。

回去後牧落将水杯遞給了韓起,韓起受寵若驚地接過來,不太敢相信牧落竟然真的會為了自己去接水,雖說間接接吻這種事他是非常想做的,但為了不把感冒傳染給牧落,喝水時他特意将虎口抵在杯沿上,讓自己的嘴唇和杯子本身相隔了一段距離才開始喝。溫度适宜的熱水湧入幹涸的喉嚨,讓他舒服了很多,連帶着頭疼都好了不少。

喝完韓起本想将杯子遞還給他,但牧落又給他推了回去,韓起不明所以,誰知過了一會兒牧落就給他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幹脆利落寫着四個大字:多喝熱水。

韓起捏着保溫杯哭笑不得。

——

放了學韓起去藥店買了點感冒藥回去,以往初中在家的時候他只要有點感冒的苗頭了,楊茉莉就會火急火燎地讓保姆給韓起準備一大堆藥,監督着他一天三次吃兩天,這樣一來連鼻涕都沒來得及淌下來,感冒就已經被壓了下去。

因為一直都是楊茉莉給他他就吃所以從來沒注意過那些藥是什麽,只知道有一種是要兌水喝的,喝起來又苦又澀。于是他就這樣跟藥店的姐姐描述,對方給他拿了一盒抗病毒沖劑,問他是不是這個,韓起看着包裝眼熟便點了頭,總之先買,具體還得嘗了才知道。随後藥店姐姐又問他頭孢過不過敏,韓起想了想自己從小到大打針輸液好像沒有過什麽過敏反應便搖了搖頭,于是最後又拿了幾盒抗生素類的藥,攏共花了一百多才提着袋子從藥店出來。

韓起站在風中有些淩亂,太貴了,他第一感覺就是這個,這還是他搬出來自己住後第一次感覺到錢這麽不夠花,這年頭連感冒都不敢輕易得,一花錢買個藥兩天的夥食費就沒了,更不用說嚴重點再去打個針輸個液。

雖說現在他是有楊茉莉的資助了,卡裏面的金額一點都不少,更何況韓城時不時還會往裏面打點,但他并不想因為有了揮霍的資本就忘記自己的初衷,該節約還是得節約,不早點經濟獨立,在家裏始終沒什麽發言權。

這幾天就喝點粥吧,韓起盤算着這個月自己定下的最高消費額度,臨近月底了,再不省省就只能從下個月裏面薅了。

這個月最後一天他還想帶牧落一起去參加萬聖夜狂歡。

絕對不能動那筆資金。

——

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不遂人意,晚上洗澡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器的問題,洗到一半突然熄了火,韓起就這麽迎頭被淋了一身涼水,之後他又重開了幾次始終沒點燃熱水器,只好頂着一頭泡沫裹着個浴巾跑去陽臺看。最後才檢查出來是熱水器沒電了,得虧韓起之前有聽房東說過有備用,找出來換上後這才讓他重新洗上熱水澡。

雖說之後是洗完了,但涼水和在陽臺吹的那十多分鐘的風還是讓他的感冒加重了些,鼻塞加上頭疼讓他連手機都懶得看,以至于吃了藥早早得便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被鬧鐘吵起來的時候,韓起的神志一度都是恍惚的,身子軟得要命,完全沒有一點想要起床的欲望,剛剛坐起來他又癱了回去,一摸額頭果然有點燙,明明這些年來感冒對于韓起來說都實屬少見,誰知這一來就整個大的。

無奈之下他只好跟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說明自己的情況後請了一天的假,季秋燕因為昨天就知道他感冒了不太舒服,于是痛快地批了假,并且她默認着韓起家裏會有人照顧,因此只是跟他囑咐了幾聲記得吃飯吃藥便挂了電話。

請完了假,韓起将手機往旁邊一扔就又蓋上了被子,決定蒙頭睡到中午再起來。

牧落一早就到了學校,原以為韓起會像昨天早上說的那樣和自己交換早餐吃,然而直到上了第一節 課對方的座位都仍舊是空着的,這時候牧落才明确了對方今天不會來學校的事實。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又嚴重了。

這樣的猜想一産生,就愈發難以收拾。甚至牧落上課的時候都意外地有些走神,心裏還是或多或少有點在意對方有沒有吃藥,但又不好發消息問問,萬一對方還在睡覺,這麽一鬧不就是沒事找事。

就這麽不知不覺混到了下午。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季秋燕在自己的課上讓班裏做了個臨堂測試,照例是下課之前交卷打鈴就能直接放學走。

卷子很簡單,甚至在下課前就有不少同學陸陸續續交了答卷,牧落寫完又檢查了一遍,自認為應該是沒有什麽錯誤後,他才起身走上講臺。

那時候季秋燕正在跟班長蘇寧說些什麽,牧落有意地去讀了一下對方的唇語,大概就是季秋燕在問蘇寧知不知道韓起住在哪裏,因為班裏的通訊錄上韓起填的住址只有個小區的名字,并沒有詳細寫是哪個單元。

蘇寧搖了搖頭,當時只是讓班裏的人自覺填表,沒仔細看誰的信息不全。

牧落将卷子放在講桌上撫平,随後試探性的用手語比劃道:“我知道韓起的具體住址。”

蘇寧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季秋燕的注意力也放在了牧落身上,蘇寧不等她問便翻譯道:“他說他知道韓起住在哪兒。”

聽聞這個季秋燕立馬舒了一口氣,随後解釋道:“咱們下午不是發了張表回去讓家長簽字嗎,那張表最遲明天早上就要收齊,所以我不得不麻煩一個同學把這張表給韓起同學送過去,讓他父母簽字明天早上上學的時候帶過來。”

牧落其實想說現在韓起是自己一個人住,就算現在将表給他拿過去,他興許也沒法立即找家長簽字,但他想了想還是別說多餘的話。

蘇寧問道:“他是因為什麽原因請假啊?”

季老師:“他早上跟我說發燒來不了,不知道現在好點了沒。”

發燒...

這個字眼戳得牧落心髒一緊,因為小時候發生的那件致使他失聰的事,導致他到現在對于發燒都仍然存有心理陰影,在他看來這種情況決不能忽視,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導致感染。

更何況對方現在是一個人住,發起燒來身邊沒有個人更可能無法面面俱到,萬一在家裏出點事都沒人知道。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髒就愈漸發緊。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用手語自薦道:“我去給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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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啦!要升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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