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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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牧落根據記憶中韓起當時帶着自己走的路線十分順利地就走到了熟悉的小區門口,他的書包裏裝着要帶給韓起簽字的表格和今天所有科任老師發下來的作業,手裏提着個塑料袋,裏面裝了一個西藍花和兩根黃瓜。

當時他跟班主任表示自己去送的時候,蘇寧的表情簡直可以稱為精彩,畢竟這種還要專程跑一趟別人家送東西的事情,可以說是沒人願意主動請薦,就算她作為班長,也不想放學時間還要跑腿。

然而牧落卻主動提出去送,不僅如此,蘇寧驚訝的是牧落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去過韓起家了,而自己還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并且當她用審視的眼神看向牧落的時候,牧落居然當沒看到。

有鬼,絕對有鬼。

季秋燕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她還很高興牧落和他的同桌關系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融洽很多,當時就囑托道:“那麻煩你了牧落,我看地址他家并不遠,應該十幾分鐘就能走到,最近天黑得早,你送完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答應下來後,牧落便收拾東西放了學。期間經過菜攤的時候,他有考慮過要不要買點蔬菜給韓起帶上去,萬一對方晚上家裏沒吃的,還能做一兩個素菜湊合着吃。

可要買什麽呢?

牧落蹲在菜攤前有模有樣地挑揀了半天,但腦袋裏沒有個譜,導致什麽菜能怎麽做也不太清楚,只曉得沒有爛菜葉和蟲咬的洞就是好菜。一邊剛剛忙過勁來的攤主看他一個穿校服的學生在那裏挑了半天,出于好心,他走過去跟牧落說道:“同學幫家裏買菜哇?看看當季新鮮的西藍花吧,拿回去用開水焯焯就能吃。”

牧落當然沒聽到對方在說什麽,因此擡頭時仍舊一臉茫然,這倒是先把攤主整不會了,沒想到小同學耳朵還不好使,便只好耐心地再跟他說一遍,牧落這下才看明白,點點頭轉而又看着花花綠綠的菜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便選定了一顆西藍花又順便挑了兩根涼拌就能成為一道菜的黃瓜,攤主立馬一聲好嘞,扯了個塑料袋給他裝起來稱重。

付完錢牧落沿着街道往下走就到了小區,順着小路繞過十分具有标志性的花壇,單元門外面之前被施工隊挖出來的坑周圍已經圍上了圍欄,上面立着一些鋼架,興許是達成了協議又準備建電梯了。

單元門并沒有上鎖,牧落一拉就打開了,順着樓梯走上去很快就來到了韓起的家門口,牧落試探地敲了兩下門,隔了大概一分鐘,沒人開門。

不會是還沒醒吧...

牧落又敲了一次門。

仍舊是沒有任何動靜,牧落開始慌張。

要是對方高燒起不來,要是對方暈在家裏了怎麽辦。

當得知對方在發燒後,牧落腦中的胡思亂想就逐漸停不下來了,因為體會過自己一個人在家時又被困在身體這個炎熱地獄裏的無助,所以他不希望這種事情再發生在誰的身上。

他有些發慌,一慌便無法集中精力去理性思考,多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因為渾身滾燙而在床上輾轉反側的痛苦至今仍有實感,牧落本不是愛出汗的體質,何況此時已經接近十一月份,進單元樓前略微凜冽的風都還在呼嘯,吹得牧落臉和手都冰涼,而韓起許久沒開門的不尋常,卻讓他的手上平添了一層薄汗。

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往壞的方向去想,在心裏強調發燒對于有抵抗力的普通人來說并不嚴重。

可心跳依舊很快,他讨厭這種未知的狀況,會讓他的情緒難以控制。

正當牧落努力鎮定下來,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決定給韓起打幾個電話,實在不行就報警時,門從裏面打開了。韓起正頂着個淩亂的發型,穿着一套灰色的寬松睡衣站在玄關處,精神看起來并沒有想象的糟,只不過他的眼裏此刻滿是不可思議。

“牧...牧落,你怎麽來了?”

——

其實早在中午韓起醒來的時候,他額頭的溫度就已經退了不少,可能要歸功于多年以來他被楊茉莉用高級補食養起來的身體,出色的抵抗力讓其在只吃了一頓藥的情況下便自行将高燒壓了下去。

确認自己沒什麽事後,他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起來,磨磨蹭蹭洗漱完便給自己做了點方便下咽的食物,把肚子勉強填了填随後吃了藥。

雖說沒有很嚴重了,但藥還是得吃,否則說不好病毒什麽時候又得卷土重來,這是以前楊茉莉逼着已經好了大半于是不願吃苦藥的韓起吃藥時經常唠叨的話,可能是因為實在說了太多次了,以至于韓起每次一感冒腦子裏就會萦繞着楊茉莉那副大嗓門的魔音,完全忽視不了,這才一直都記得。後來被迫就逐漸成了習慣,現在身邊沒有人督促他也能照顧好自己。

這次畢竟直接是請的一天的假,出門走走不太現實,剛吃了藥的身體疲倦得很,絲毫沒有想動彈的欲望。更何況外面風還很大,要是再吹出個好歹來,就不是吃藥能頂事的了。于是韓起下午便索性靠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工作日下午檔的電視全是一些婆婆阿姨愛看的肥皂劇,韓起沒什麽興趣,看着看着又刷起了手機,一邊刷娛樂新聞,還一邊失落地喃喃着怎麽自己一整天都沒去學校,牧落都不發個消息慰問一下。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因為在沙發上怎麽坐都不舒坦,韓起沒多久又關了電視轉移到了卧室裏。

而牧落敲門的時候韓起正悠閑地靠在床頭一邊刷手機一邊吃冰淇淋,他兩分鐘前剛含着溫度計測了一下,三十七度七,還有點低燒,家裏又沒有退燒貼,于是他幹脆拿了個冰淇淋出來,往額頭上一拍,等包裝袋上的冰霜化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撕開把內容物塞嘴裏,講究一個內外同時降溫。

門響第一聲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試探性問了句誰,見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便只當是自己産生了幻聽,繼續叼着雪糕棍玩手機。然而過了一會兒門再次被敲響,韓起這才猛地坐起身來,又大聲問了一邊是誰。

結果仍是沒人回應。

韓起隐隐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就算是小偷,第一遍敲了門聽到裏面有人在家也該走了吧,敲第二遍又是什麽意思,還不說話,也不像是上門推銷東西的。

等等,不會是...

韓起突然意識到了一種可能性,一個不可能聽到自己的問題也不會回應的人,而那個人還正好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可他怎麽會想起放學後來看望自己,是想關心我?還是以為他的同桌生病不能自理所以來看看?雖說韓起确實只告訴過牧落自己現在是獨居,但他沒想到牧落竟真的會主動上門。

這突如其來的喜訊幾乎沖昏了韓起的頭,他連滾帶爬地起了身,而後他又看着旁邊的全身鏡猛然頓住腳步,自己此時這個叼着雪糕棍精神煥發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個病人該有的樣子。

要是得知自己的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他會不會很快就離開?

情急之下他抓起床頭櫃上的溫度計往自己盛滿溫水的水杯裏涮了涮,擦幹淨水後順手放在了客廳的電視櫃上,而後他又火急火燎把雪糕棍往垃圾桶裏一扔,開門之前再随手将頭發揉散,俨然一個才睡醒沒多久的模樣。

而當他真正打開門,看到外面站着一個活生生的牧落時,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思想準備就宛如無用功,幾近平穩的心緒倏地又成了一片亂麻。

牧落進屋後便換上了韓起遞給他的拖鞋,這雙軟底拖鞋明顯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買的,裏面都沒有被撐開過,款式和韓起腳上的那雙一模一樣,就是顏色一個粉一個藍。

在明确了韓起的病情并沒有很嚴重後,牧落動蕩的情緒以極快的速度回歸了平靜,但他的手依然很濕潤,這通常是他緊張時會出現的生理反應,一般過一會兒症狀就會自然消失。

看到牧落手裏還提着東西,韓起主動從牧落的手上接了過來放在茶幾上。

對于牧落突然造訪這件事他實在是好奇得要命,将各種可能性想了個遍就是無法找到合适的解釋,他也不是沒設想過也許牧落就是在乎自己呢,但想到後面連他自己都在內心翻了個白眼狠狠否決掉了這個念頭。

自作多情,孔雀開屏。

最後還是他主動問道:“怎麽突然想起來這邊?”

牧落坐下後拉開自己的書包,将厚厚的一疊作業和那張表一并遞給了他。

韓起:“......”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原因。

接着他看了一眼特意被牧落放在最上面怕他看不到的表,是一份确定購買學生保險的家長告知書,下面需要簽上家長的名字。

韓起拿着表問他:“這個明天就要交嗎?”

牧落點點頭,伸手指了指最下面的那欄空格,表示不光學生自己要簽,家長也要簽。

韓起了然後将表和那一堆作業一起放在了茶幾上,簽字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大事,初中的時候他就沒少模仿過自己爹的字跡,當時雖說也被老師懷疑過是自己簽的。直到某次開家長會的時候,班主任看到韓城親筆簽的中文字确實就是那個德行,便再也沒有懷疑過他。

韓起想起剛剛牧落不光來,甚至還帶了花,雖然是顆西蘭花吧,但總歸算是花。

于是剛剛才跌落下去的心情瞬間又回到了原位。

他問道:“還買了蔬菜帶過來?”

牧落拿起手機打字:“多吃蔬菜補充營養。”

韓起:“那為什麽買這兩個?”

牧落迅速地打了一串字舉在他面前:“老板說西藍花和黃瓜烹饪起來最簡單!”

韓起哭笑不得:“你這麽說倒像是你準備給我做飯了。”

牧落懵了一下,其實本意是如果韓起帶病沒法做太複雜的東西,這兩個菜就剛好可以滿足方便又營養的條件。

不過真要做的話,好像也并不難,這種程度的菜他還是有信心能做好的。

只是剛有了這個想法,韓起就笑道:“逗你的,你特意給我買的菜怎麽能讓你做飯呢?今晚就在這兒吃吧。”

說罷,韓起撸起袖子就準備進廚房,裝病這種事早就被他抛之腦後,現在最主要的是喂飽牧落。

如果最終的目的是一樣的,他更傾向于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他隐約覺得自己忘了一件事情,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直到他将一壺水端上爐子,從廚房出來就看見牧落正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那根溫度計側對着窗戶外的光仔細看着,接着他仿佛見了鬼一樣看向韓起,因為溫度計裏面的水銀此時正停在其所能達到的最高溫度上。

韓起頓覺不妙:“我能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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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計放熱水裏很危險,小孩子不要模仿,溫度高了會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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