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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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姐兒,趕快收拾一下随我走,老侯爺那邊要見姐兒您。”
我看着眼前衣着華貴卻面生的媽媽,放下了手中剛完成了小半的繡品。
“這位媽媽,您是說老侯爺要見我?”
“正是。”
我欲再問些什麽,可那媽媽卻立即轉身出了門,只留我和從小便跟在我身邊的丫鬟小葉在房內。
“姐兒莫要多問,快些收拾,老侯爺那邊等的急呢。”
聲音從院中遙遙傳來,帶着些催促之意。
“姑娘,這是怎麽回事?”小葉整理着裝針線的匣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去取前些天剛送過來的衣裳,穿那件吧。”
囑咐完小葉,我坐在桌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溫涼,帶着一點苦澀之意。
穿越到這位庶出小姐的身上的時候,這具身體才剛剛滿周歲。
迷迷瞪瞪過了幾年,想着學其他穿越女大展宏圖,卻發現自己只是偌大侯府裏一個出了小院都沒人認識的庶女。
唯一能依靠的娘,聽說是原主出生的時候就難産而亡。
至于父親.....不願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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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侯府嫡子,雖有大哥在上,得不着爵位,但若是好好讀書,捐個小官靠着侯府也可以安穩富貴一生。
可他呢,風流倜傥又一事無成。
十八歲娶了位清流人家的女兒,從未曾珍惜,日日眠花宿柳,通房小妾流水般不斷的往回收。正妻是和睦人家的女兒,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心裏憋悶卻又不知對付這樣的夫君,只得日日以淚洗面,生下嫡子之後便一病不起早早亡故。
這位父親倒是至今仍未續弦,不過我總覺得未必是不想再娶。
一個身邊已有一個嫡子和無數妾生的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庶子庶女們的男人,正經人家的女兒還哪會看得上。況且經過他這一番經營,連侯爺也不大瞧的上他這位嫡出三兒子了。
可今日這一番老侯爺要見我的戲,我是怎麽也沒咂摸出個原委來。
我們這群命賤的庶出兒女,連父親都是逢年過節磕頭的時候才遙遙見的上一面。若是有小娘在的還好說,靠着自己小娘受寵能多少得些父親青眼,像我這種沒小娘在的,讓我說說父親長什麽樣子,我都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這樣的景況,就更別說老侯爺了。
那就是居住在同一座府邸但這輩子都見不到的陌生人。
小葉那邊衣服已經取了過來,穿上也還算合身。
“姐兒,咱們梳個什麽發髻?”小葉看着鏡子裏的我。
“尋常樣子就好。”
說罷,我拉開匣子最底層,看着裏面雖稱不上華貴卻各個精致的釵環。
“姐兒是想...?”
沒等小葉說完,我便合上了匣子。
“我只是看看,仍是用平日裏的就好。”
小葉手腳麻利,沒來得及外面的媽媽再催促,我們就推開門走了出來。
東廂房的翠兒妹妹正在窗前往外看着我。
我們這小院子如今住的就是我們兩個沒有娘的庶女,平時從來不會有外人來,我看着她好奇探究的眼神,卻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只沖着她擠了擠眼睛。
她明白我的意思,腦袋從窗戶那兒消失了。
“姐兒既然收拾妥當了,那便走吧。”媽媽和煦地笑着,我看着覺得奇怪。
小葉剛要跟在我身後,媽媽帶着的那丫鬟便攔住了她。
“薇姐兒體諒一下,侯爺那邊是要您獨自去。”
小葉擔憂地看向我。
可我眼下沒有什麽辦法,只得安慰道:“我後日要繡的花樣子還沒描完,你将它描完吧。我去去就回,有這位和善的媽媽在不必擔憂。”
這是我們兩個的暗號,小葉聽了這話,雖然不安但還是行了禮,轉身回了我住的廂房。
“走吧,姐兒。”
我跟在媽媽的後面,出了小院。
文定侯府自元宗皇帝建國便開府,代代相傳至今,府內人口衆多,等級森嚴。
如今我十六歲,除了自己的小院和旁邊的園子,唯一去過的就是父親居住的主屋院子。再小些時候,我天真的以為父親住的主屋便是府中最中心的地方。直到長大了些,聽了丫鬟婆子說的閑話才知道原來父親帶着我們這一群妾室兒女也不過是偌大侯府的一個分院而已。
走了不知多久,我看到了許多穿越過來才第一次見的樓閣造景,終于在腳都酸了的時候到了一扇木制的院門前。
門前種着蘭花,散着幽香。
媽媽上前叩了門,朗聲道:“姐兒接過來了。”
沒一會兒,門徐徐的開了,這便是老侯爺住的院子了。
我被引領着走了進去,和想象中很不一樣。我本以為侯爺住的院子會多麽的奢靡富貴,仔細一看卻處處是清雅莊嚴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屏息而行。
又過了幾道門,途中見了許多形色從容的侍女,仔細看看,他們身上的衣料甚至比我的新衣還上乘些,便忍不住覺得諷刺。
到了主屋堂前,我微微低下了頭。
從小從未有人教過我們這些庶女禮儀,我便只能挖掘一下記憶裏看過的電視劇了。
領着我的侍女對着屋內福了福身,我也悄然記下她行禮的樣式。
“侯爺,夫人。三爺家的薇姐兒領過來了。”
“帶進來吧。”一個莊嚴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我低着頭并不敢四處打量,只看着地面慢慢地走了過去。
學着剛剛侍女的手勢行了禮,“老侯爺,老夫人萬安。”
堂中空蕩,一時間誰也沒張口說話。
我不知景況也不敢再說話,只能收了禮規規矩矩低頭站着。
我感受到幾道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突然側面響起了父親的聲音。
“怎得這樣小家子氣,竟不擡頭看一看為父也在這裏。”
我擡頭看他,心裏鄙夷,卻仍是面上不露任何的行了禮。
“行了,這孩子十六歲了一點禮數都不知,養成這個樣子你這父親當的還有臉說。”老侯爺罵道,一會兒又對我說:“你過來些,讓我們仔細看看。”
我不明所以,卻也不能再低頭,便擡起頭慢慢地向前走了幾步。
面前的倆個人明顯都愣住了。
我看着他們的神情,心裏更覺得怪異。
“像,剛剛走過來時候便覺得身量相似,如今看了臉,甚至連我都恍惚了一下。”老夫人開口道。
像?
我仔細搜索着腦海裏以前聽丫鬟婆子們說的閑話,又看着眼前兩位素未謀面的祖父祖母的憔悴神色,心下有了猜測。
這像,恐怕說的是像我只在閑聊中聽過的那位小姑姑,侯府嫡女蕭洛吧。
這位小姑姑據說是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老侯爺夫婦中年有喜,本因傷身不想留,老夫人卻在上香的時候遇見了一位大師。大師說此胎必然是女兒,兩人得知之後毅然決定生下。
果然是個女兒。
但或是因為侯夫人高齡生育,這女兒生下來身體并不好,尋遍名醫不得治。
最終還是請回了那位大師,他在蕭洛的院子門口埋了一張符,又在所有近身伺候她的人身上都放了符。大師千叮咛萬囑咐說,除了身上有這符咒的人,任何人都不得接觸蕭洛,蕭洛成年以前也不能踏出此院一步,甚至連父母都得少見。
這位蕭小姐也不知是怎樣不俗的命格,要這樣養着才能保命。
我最開始聽丫鬟婆子講這段的時候還隐約覺得心裏有些安慰。出身高貴似乎也沒比我過的快樂多少,難道是我們出生的時間不好,才逃不出這似被高門大院囚禁着的命運?
他們又盯着我端詳了好久。
老侯爺突然發話,屏退了父親和所有服侍的人,關緊了門。
屋裏只剩他們夫婦二人與我。
屋內沒有點燈,昏暗暗的,侯夫人突然站了起來,引我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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