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關沛看着溫度計上的溫度嘆了口氣,他沒想到路銘的體質這麽弱。

『難受麽?』

又問了一次。

路銘這次沒忍着,恩了一聲點點頭。

他生病的模樣挺好看的,兩團紅暈挂在臉上,眼睛看着很濕潤,眼周一圈也是紅紅的,他的兩只眼睛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關沛的臉,以前關沛就說過,路銘這個人太容易猜透他的心思,從眼睛能一直看到心裏,路銘吸了吸鼻子,轉移了視線看着桌上的藥盒發呆。

關沛忍不住揉了揉路銘的腦袋笑了。

『我再出去一趟,沒想到你燒的這麽厲害,這些藥不行。』

看見關沛抓起一邊擱着的外套套在身上,路銘一愣,蹭的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叫住了他。

『關老板要出去買藥?』

關沛點點頭『怎麽了?』

路銘晃了晃腦袋答道『沒怎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看見關沛要走,下意識的就想叫住。

自己好像越來越依賴他了,路銘突然意識到這點,随即路銘又馬上的搖搖頭,生病的人有點敏感脆弱這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他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關沛看着路銘的動作有點詫異,他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認命似得脫下了外套,又從旁邊接了杯熱水端給路銘。

路銘沒反應過來,睜着大眼睛看着他。

『算了,我讓人送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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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一聲喝了口水,路銘沒想到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關沛看了去,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關沛他太聰明了。

挂了電話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藥,送藥的人看樣子是關沛手底下的人,就在門口玄關處停留了幾分鐘,什麽都沒說,直接離開了,雖然人沒進來,但開門的聲響弄得路銘還有點緊張。人一生病聽力好像都放大了數倍。

關沛拿着藥盒走進來,瞄了一眼,拆開包裝倒了幾粒。

路銘燒的暈暈乎乎,就着關沛的手掌把藥丸卷進嘴巴裏。

『你身體太弱了,改天讓那個法國人帶你練練。』

『法國人?』路銘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問道『哪個法國人?』

『靶場那個。』

關沛笑了笑把路銘的腦袋很自然的擱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特別喜歡摸着路銘有些柔軟的發,後者的耳朵蹭的紅起來,一直紅到脖子根。

『你別小瞧他,他是退役的特種兵。』

路銘憋了憋嘴巴『但是我不喜歡他……』

『為什麽?』

路銘幾秒沒說話,吸了吸鼻子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他總罵我笨……』

關沛沒說話只是笑笑。

對方腦袋灼熱的溫度從腿部不斷的傳到大腦,關沛并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很舒服,路銘毛茸茸的腦袋躺在自己腿上是一種很難說明的感覺,關沛幾乎都能感覺到對方頸部大動脈的搏動,他知道路銘很緊張,緊張到都不敢動,卷着小腿,一動也不動,關沛低下頭再次用額頭貼近對方的額頭。

好像溫度沒那麽高了。

『睡一會吧。』

關沛說道。

路銘吸了吸鼻子恩了一聲,這樣能睡着就怪了。

他可能這輩子都沒和別人這麽親昵過,這樣枕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感受着那邊傳來的溫度,路銘突然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這不是矯情,也并非煽情,大概就是覺得終于有那麽一個地方可以讓自己好好歇一歇的感覺,不用每天擔驚受怕,不用每天再和別人上床,不用再安靜的倉庫裏掰着手指頭睡覺,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活着,不用再刻意的讨好別人。

大概人生最好的事就是這樣了吧。

路銘這樣想着。

顧遠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的這一幕,關沛拿着手裏的遙控器換着臺,路銘在他的大腿上安靜的睡着,顧遠愣了幾秒,又馬上的走出去看了眼門牌號,确定沒走錯門之後才張着大嘴進來。

這房子的鑰匙關沛給過顧遠,他有點什麽事顧遠辦着也方便。

例如說買早餐。

顧遠拎着早餐蹑手蹑腳的走進去,把手裏的東西擱到餐桌上,路銘有點被吵醒了,睜開眼睛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揉揉眼角打了個哈欠。

電視機播着畫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趁着路銘醒了,顧遠瞧了眼關沛終于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老板你看PPT啊?』

關沛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路銘吸了吸鼻子,又打了個哈欠,從關沛的大腿上坐起來看着顧遠發愣,顧遠被看的有點發毛,壯着膽子問了一句‘你幹嘛啊’,路銘沒回他,後來顧遠才反應過來,他可能是還沒醒呢。

關沛看着路銘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睡的炸起的頭發。

『內什麽……我去車裏等你吧老板,我覺得我挺多餘的。』

『去吧。』

簡明扼要的倆字,顧遠真為自己抹了把辛酸淚。

『好點了沒?』

沒等路銘回話關沛就直接摸了摸他的額頭,得到自己滿意的溫度笑了笑。

『不燒了。』他接着說道『還難受麽?』

路銘木讷的搖搖頭『好多了。』

『去洗洗臉,然後來吃點東西。』

路銘恩了一聲從沙發上起來,拖鞋剛穿了一只腳,他反應過來什麽,轉過頭看着關沛問道『關老板不先去麽?』

關沛愣了一下,無奈的笑笑『我腿麻了。』

聽見這話,路銘臉一紅什麽都沒再說,徑直走了出去。

看見他的反應關沛笑笑,他沒說謊,被壓了一晚上的腿,動都不敢動,不麻除非是假腿,從煙盒裏摸了一支香煙出來夾在指尖點燃,可能這輩子敢在自己腿上睡覺而自己不敢動的人只有路銘這一個了,關沛把頭靠後面長長的吐了個煙圈,自己的确是被路銘吸引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關沛按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自己在這裏面待了八年,見過了太多的人性醜惡,太多的世态炎涼,阿谀奉承,路銘的出現就像是一流清泉。

他很善良,很蠢,很安靜,很讨喜,很容易滿足,很……

關沛嘆了口氣,自己是有點變得優柔寡斷了。

簡單的沖了個澡,路銘正在吃着顧遠剛買不久的小籠包,整個嘴巴撐得滿滿的,還嚼個不停。

『今天你自己到處玩玩吧,我那邊有事要處理。』

路銘點點頭『關老板不用顧及我的,我也沒什麽事做,待會去這邊轉轉,我以前也沒來過。』

關沛點了支煙沒再說什麽。

從小區一出來關沛就瞧見了顧遠,他正坐在駕駛位癟個嘴巴,嘟嘟囔囔,關沛估摸着是罵自己呢。

『怎麽了?有情緒了?』

坐上車的第一句話,關沛很少打趣人。

『是有點。』顧遠癟癟嘴發動了車『不過想想那人是路銘,就算了。』

關沛笑了笑。

『今天這麽早來是有事吧?』

顧遠從後視鏡裏看了關沛一眼點點頭。

『昨晚上,五爺丢了批貨。』

關沛一愣,夾煙的手指頓了頓沉聲道『怎麽回事?』

『一箱子真槍被人換成了玩具槍』

關沛波瀾不驚的吸着煙,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我從來沒見過五爺生過那麽大的氣。』顧遠冷笑了聲『玩具槍做的還挺逼真的。』

五爺這輩子都把表情藏在臉下了,能發這麽大的火的确很少見。

『他找我過去就是為了這事?』

顧遠點點頭『老板你排場可夠大的啊,五爺就叫了兩個人,另一個就是馬叔。』

馬叔?

關沛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他和馬叔可是有大仇的人,當初北區那票人的頭就是馬叔的侄子,結果被自己一槍爆頭,燒的連屍體都找不到,關沛承認那時候做事是很絕,一點後路都沒給自己留,馬叔是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和五爺平起平坐,表面上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暗地裏不知道給關沛弄了多少麻煩,自己身上現在都有一顆彈眼是馬叔留下的。

這裏面的事沒那麽簡單,關沛有點預感不好。

以前他可不怕這些,孤身一人,死就死,活就活,都是一個人的事,但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同,關沛點了支煙嘆了口氣,對,他想到了路銘。

突然有點後悔把路銘帶回來了。

『顧遠,有一件事你得答應我。』

顧遠愣了愣,踩了個剎車,轉過頭看着關沛。

『我在這裏面待了八年,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

關沛吸了口煙,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也很平淡。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必須和我保證,除非你也死了,不然你一定要護住路銘。』關沛冷笑一聲接着說道『我要提前想好一條讓路銘全身而退的路。』

『我走不了,我要讓他走的出去。』

這算不算是交待遺言,關沛暗自笑了聲,雖然不吉利,但這就是現在心裏所想。

其實自己的命運早已經注定,這趟水陷得太深,根本就走不出去了,但路銘不一樣。

路銘很單純,他是一張白紙,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不懂得保護自己,如果沒有人為他考慮到以後,他很有可能過的還不如以前。

『頭兒……』顧遠突然變了稱呼『你這樣……這樣讓我怎麽和局裏人交待……』

『交待?』關沛吐了口氣笑笑說道『我戰死了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交待。』

話說的太多,關沛有點累了,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開車吧。』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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