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

路銘的小動作弄得關沛心癢癢的。

『吃飯了麽?』

『沒有,餓了一天……』路銘覺得說錯話了,摸了下鼻子趕緊解釋句『我不餓。』

他挺倔強的,肚子都出了聲,還說自己不餓。

揉了揉路銘的發,轉而摸上了他精致的耳尖,路銘雖說看不大懂那本書但仍舊來回翻着頁,眉頭也皺的緊緊的。

『你喜歡看書?』

路銘沉默了幾秒,點點頭『以前……我是說我小時候,我媽不願意理我,除了上學放學,我沒什麽事做,也就看看書,說不上喜歡不喜歡的。』

耳尖在關沛指尖的觸碰下微微發紅,路銘忍不住的縮了下脖子。

他不是不願意和關沛發生點什麽,他只是有點害怕。

這或許聽起來很可笑,明明已經身經百戰各種花樣都玩過居然也會在這種事情上害怕。

『你小時候過得不好麽?』

關沛從床頭的煙盒裏摸出一支香煙,人靠在床頭,雖說天都快亮了,但被着暖黃色的燈光照下來,和身旁的這個少年躺在一起,卻突然很想聊天。

『好啊,怎麽不好啊。』路銘也來了興致合上手裏那本根本就讀不懂的書擱到一邊,雙膝盤在一起對着關沛坐着『我那會有吃有住,怎麽不好啊。』

關沛啞然,楞了半秒鐘竟不知怎樣才好。

『有吃有住就好?』

『對呀。』路銘點點頭,眼睛裏滿眼的真摯『那我還應該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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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沛笑道『年輕人總要有點別的追求吧。』

路銘一愣,大概是把關沛說的話聽進腦袋裏去了,十幾秒沒有出聲,關沛也沒有說話,抽着煙看着路銘的臉,他渴望能從路銘的嘴裏聽到他希望聽到的話。

結果路銘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追求?我哪還有什麽追求……』

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關沛把手裏的香煙熄滅,他對路銘伸出手,後者很自覺的把自己的頭探過去,連路銘自己都發現了,關沛似乎特別喜歡摸自己的頭,這感覺并不讨厭,但也不喜歡,總覺得自己像是被關沛豢養的一只狗而已。

輕輕嘆了口氣,關沛伸手關掉了燈開關。

『我在市中心有一家書店,白天你要是閑的沒事做就去那,打份工還能拿工資。』

明顯的感覺到身邊剛躺下的人突然的坐起來。

『關老板說真的?』

好像黑着燈也能感覺到那人話裏的喜悅。

『恩。』關沛翻了個身背對着他『你多看點書長長腦子……也不知道怎麽活的這麽大。』

路銘那邊半天沒有動靜,關沛又等了一會,感覺那人仍舊半跪着坐着,他躺不住了,坐起來無聲的把那人的腦袋攬到自己的懷裏揉了揉,他感覺的到,路銘可能是哭了。

路銘曾經就這樣夢想着會有這麽一天,自己和一個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大概是覺得害羞,路銘很快的從他的懷裏撤出來,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關沛看着他的背影笑笑,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服,有點濕意,果然是哭了。

關沛把手臂蓋在自己的臉上,他覺得嘴巴裏有點苦澀。

路銘要的很簡單,有吃有住,他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滿足他很小的一件事,他就會激動的要哭。

或許,是他想要的一直都得不到呢。

疲倦了,也就不再追着它跑了。

洗漱間用了好久也不見他出來,關沛皺了下眉,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正要穿拖鞋下床去找他,突然一愣。

雖然天還沒有亮,但洗漱間的燈投影過來還是可以看得到模糊的人影和大概的輪廓,關沛就看見了那副較好的軀體,路銘渾身赤裸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關老板,和我做吧。』

他的身體很漂亮,和人一樣的好看,如同一個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一樣,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關沛站了起來,他比路銘高半個頭,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他被碎發遮住的雙眼,還有略微顫抖的肌肉。

他很緊張,卻還佯裝鎮定。

『和我做吧。』

他又說了一遍。

關沛沒有回答他,路銘就這麽一直赤裸着站着。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會梁宇特別喜歡的事就是讓他那些朋友來欣賞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脫光衣服在一些男男女女面前站着,還會指着自己身上的咬痕描述這是怎樣留下來的,好在梁宇從來不讓那些人碰自己,這是路銘最為感激的事。

但現在,明明是兩種情形,路銘卻不知怎麽的想起來那件事,他突然覺得現在和那會的樣子很像。

羞恥嗎?

好像有一點。

幾分鐘後,關沛嘆了口氣,打開衣櫥,從裏面拿出幾件衣服來,順着路銘的身體套進去,他的身體很涼,汗毛也都微微豎起,他很聽話,木偶似得随着關沛的動作一點點的穿上衣服。

他很想問關沛一句話,為什麽不和自己做。

『擡腳。』關沛半蹲着喊了句。

路銘順從的就着關沛的動作擡起腳套上了褲子。

『天挺涼的,家裏也不熱,別凍着了。』

話說完,關沛點了支煙,轉身就要出去,路銘忍不住喊了句『關老板』,叫住了他。

『路銘,我不是梁宇,你別和我來你對他的那套。』

路銘黯然,點點頭,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他這樣做很對,說的也很對,從始至終關沛都表現的很冷靜,臉上即使看到自己的身體都表現的沒有一絲波瀾,倒是自己,路銘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倒是自己,像是求着別人上一樣,廉價的很呢。

路銘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關沛對自己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他或許對自己很溫柔,對自己很好,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麽,說到底,還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想到這兒,路銘覺得有點傷感。

啊……原來,心痛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關沛說的書店就在市中心的中心,路銘從公交車上下來看着望眼欲穿的人流覺得腦子有點發懵。

他的書店就在商貿中心的隔壁,五層樓的大廈,很嚴肅的外觀,紅色的大字,白色的大樓,和所有書店的樣子都差不多。

書店裏面人很多,大都帶着書卷的氣息,路銘很喜歡。

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書店的經理,經理是個已婚的女人,看着很溫柔穩重,大概是關沛提前打了招呼,經理對路銘的态度很好,帶着他四處的轉了轉,又接着介紹了書店的一些分部。

路銘負責的部分很簡單,就是核對一些進來的書籍數目,再把它們分別擺到相應的位置。

剛來第一天,路銘沒法直接上手,只能跟着同事慢慢的熟悉一些流程,書店的男生很少,大部分的男生都被分到這邊負責擺放數目的力氣活,路銘倒也不介意,好在同事都是一些脾氣很好的人,不厭其煩的和他講解一些具體的流程。

一天下來雖說沒有什麽太大的工作量,但路銘也覺得很累,尤其是四肢,酸麻的不像自己的。

雖然累,卻很滿足。

下班的時候路銘謝絕了同事吃飯的邀請,獨自走到路口靠着廣告牌等着。

這會正趕上晚高峰,冬天天黑的早,風大爺冷,街道上多了很多趕車的人流,路銘看着這些人流止不住的嘴角上揚,自己是不是也融入了這些人之中,突然有這種莫名的滿足感,趕着回家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路銘卻覺得很滿足。

顧遠的車一直在紅路燈處堵了十分鐘,路銘眼睛尖一眼就瞧見了他的車牌號,趁着堵車的空隙貓着腰就竄上了他的車。

『上班第一天這麽高興啊?』

一上車就遭到顧遠的打趣,路銘抿下嘴巴。

『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這嘴巴都咧到耳朵後面了。』終于挪過了紅綠燈,顧遠踩了腳油門『我又不瞎,路銘,你怎麽活這麽大的啊?』

路銘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板說今天晚上你別等他了,直接回家裏待着吧。』

路銘紅着臉‘哦’了一聲,估計關沛是還在意昨晚上自己做門口等他的事吧。

『他去哪兒了?』

『你別淨問些不該問的……』

顧遠立刻呵斥一聲,路銘也覺着自己多嘴,縮下脖子說了句『對不起。』

車沒直接開回家,顧遠帶着路銘在周圍吃了點飯,今早上被關沛差點罵的連屎都出來,後來顧遠才聽明白,原來是昨天路銘一晚上沒吃飯,顧遠覺得自己挺冤的,這根本不是自己的問題,估計關沛就是想找個人出口氣吧,顧遠今天可明白了,點了好幾個人吃的分量,生怕路銘說餓。

一頓飯下來路銘撐得夠嗆,他也不知道顧遠是怎麽回事,一個勁給自己夾菜,路銘又不好意思推脫,全吃了就覺得撐。

這個城市的夜生活很豐富,顧遠駕着車打開了車窗,選了首自認為悠揚的音樂。

緊挨着吃飯的地方是一條燈火通明的街道,這裏的名車很多,緊挨着停着,幾乎沒有空着的車位,顧遠趕上了一個紅綠燈,停在這裏,四處瞧了瞧。

『這是什麽店啊,看着挺有檔次的啊。』

顧遠探頭瞧了眼,路銘說的店是挺上檔次的,高大威猛,門口站着的服務生都比別家的好看。

『牛郎店,男人賣的地方。』

路銘一愣,他雖然蠢,但牛郎店是個什麽地方他還是知道的。

自己真不該問這個。

路銘縮了下腦袋,好奇的把臉貼近玻璃張望着。

然後,裏面就出來幾個人,最先出來的人有點老,路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臉,是馬叔,路銘深吸了口氣,馬叔手裏搭着一個男生的腰,那個男生穿着有些暴露,大冷天的還露個腰在外面,馬叔的手也不出意外的摸在那人的腰上,一直滑到那人的屁股上,輕輕的掐了下,後者怪叫一聲埋進馬叔的懷裏捂着嘴笑。

路銘突然覺得特別惡心。

惡心馬叔。

緊跟着馬叔出來的事另外一個人,路銘臉上一僵,他看見了關沛的身影,他穿着早上出門的那件黑色大衣,臉上挂着難見的笑容,手很自然的搭在身邊男孩的腰上,微笑着在男孩的耳邊說了句話,後者臉上一紅嬌嗔着打了下關沛的肩膀。

僅一眼路銘就不想再看下去,猛的把車窗關上,小臉煞白的靠在後座上。

『看夠了?』

路銘別過顧遠的視線撇開頭,他不想自己落寞的樣子落入別人的眼裏。

『馬叔有點東西要通過老板交易。』顧遠踩下油門嘆口氣『馬叔喜歡玩男人,所以才來這種地方……』

『我知道。』

路銘冷清的聲線打斷顧遠要說的話,顧遠透過後視鏡瞧了眼。

『你知道什麽?』

『……馬叔喜歡玩男人。』

顧遠臉上一僵,沒再說下去。

額前細碎的發遮住路銘的眼睛,他低着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路銘很後悔,後悔剛剛好奇往外面看。

『路銘,老板做這些很正常,以前他身邊跟過的男男女女也有很多,他喜歡誰,不喜歡誰,他喜歡和誰上床,喜歡和誰親熱,那都是他自己的事。』顧遠狠了狠心接着說下去『你不是他的什麽人,不能左右他。』

路銘擡頭嘆了口氣小聲說道『我知道。』

這簡單的三個字裏有太多無奈而又悲傷的情緒,顧遠聽着難受。

關沛不是什麽簡單的人,這點路銘看不清,顧遠自己卻看的清,他對路銘的很多行為,并非是出于情,而是愧。

這點或許路銘現在不懂,

但他以後,一定會懂。

并且他也一定會恨。

所以,這些冷漠的話,顧遠必須和他說明白。

『老板對你很溫柔,對你很好,是吧?』

路銘點點頭。

『但他不僅僅是對你這樣。』顧遠頓了頓接着說道『他對剛剛那個男孩也那樣,他對很多人也這樣,你不能因為這樣就認為他對你有……』

『你還能再說明白點麽?』

顧遠啞然,後視鏡裏路銘一臉冷漠的看着自己。

『我知道,他只是可憐我而已。』

恩,對,這樣才對,路銘深深吸了口氣,原來一直萦繞在心底的不快是因為沒有看清現實麽?

顧遠說的很對,針針見血,關沛一直以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即使略有出格也都點到為止,反而是自己貼上去的,他的好,他對自己的好,想來也是出于同情可憐自己的遭遇吧,這很合理,換做是其他人,不是自己,有這種遭遇,或許關沛也會把他帶走,而且那次還是自己開口求他。

這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或者他在自己身上還有別的目的?

路銘并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價值。

『……他不是個簡單的人。』顧遠嘆口氣搖搖頭『你不能喜歡上他。』

所以說,一直到最後,路銘都覺得,顧遠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以至于後來路銘每次跟不同的客人出去,如果路過這條街,就會想起顧遠當時說的話。

如果當時聽他的話就好了……

啊……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自找的吧,路銘常常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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