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3)

也許是顧遠的話起了點作用。

隔幾天之後在家裏再見到關沛,路銘覺得心裏有了些許的平靜。

不再像先前那樣見到他的驚喜和興奮。

雖然,關沛已經快要兩個禮拜沒有回過這裏,也沒有見過自己。

應該是十二天。

路銘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句沒出息,明明說平靜了日子還記得那麽清楚。

下班回家的時候關沛正坐在沙發上抽着煙,一如往常似得看着桌上的報紙,這一次他帶上了那副金絲邊的眼鏡,他挺少帶眼鏡的,除了第一次見他之外,路銘還從未見過他帶着那個。

西服配上金絲邊的眼鏡,再加上整齊的頭發,和英俊的臉。

特別像衣冠禽獸。

路銘在門口換好了鞋子,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先開口打招呼,後來反應過來,這個家人家是主人,你一個住客難道還要拿喬?況且,擺着臭臉給誰看,你不是他的什麽人,路銘再三提醒自己。

『關老板。』路銘唯唯諾諾的開口,把剛剛買好的水果擱在茶幾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回來了。』

關沛擡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對他笑笑『你下班了?』

仍舊是溫柔的聲線,路銘覺得有點難受。

若說以前這種聲線對路銘而言是一種難以言明的享受,那麽現在就像是一把鈍刀,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身上磨來磨去。

『恩,下班了。』

路銘覺得手足無措,從塑料袋裏拿出幾個水果裝進一邊的盤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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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關老板洗幾個水果吧。』走到一半,路銘猛然回過頭問他『你……關老板想吃麽?』

關沛笑笑,把報紙合上放到一邊點點頭。

『剛剛不覺得,你一說,我就想吃了。』

路銘輕輕的哦了聲,這才快步走到廚房。

扭開水龍頭,水聲嘩嘩的響起來,路銘抹了把鼻子上的水珠。

關沛雖然很喜歡吸煙,但他的衣服上很少有煙味,但今天一進門路銘就聞到了滿屋子的煙味,很明顯,他這幾天可能都在外面,外套上面的香水味很淡,不是女生用的那種,路銘明白,因為明白,所以很心痛。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接的那通電話。

水池中的水漸漸溢滿,路銘卻沒有回過神來。

等到水溢出來流到自己的腳面上路銘才叫了聲,趕緊把水龍頭關掉。

關沛聽見聲音從外面走過來。

『怎麽了?』

水流了一地,這裏發生了什麽很明顯。

『你去外面,我來弄。』

關沛二話不說,把路銘拉出去,然後從旁邊拿出拖把挽起衣袖開始拖地上的水。

路銘站在外面看着關沛彎腰拖地愣了許久,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光着腳進去搶過他手裏的拖把。

『我來吧,是我弄的。』

關沛嘆口氣讓他出去。

『你一身的水,趕快去換件衣服。』

路銘聞言低頭看看,果然,自己半身都被淋濕了,他沒在說什麽,轉身回了卧室。

換好衣服出來關沛已經收拾好了,桌上擺着他切好的水果,整整齊齊的排列着,上面還貼心的插進了牙簽。

看見他出來,關沛拿起一塊蘋果遞給他。

『挺甜的,嘗嘗。』

路銘木讷的接過來咬了一口。

一點都不甜。

『上班覺得怎麽樣?』

路銘哦了聲,把牙簽扔進垃圾桶。

『挺好的,他們都對我特別好。』

他們指的是那些靠譜的同事,路銘很久沒有正了八經的工作過了,好多事都不會應對,同事幫了很多的忙,他不知道是不是關沛的緣故,總之他非常的感謝那些人。

『我還擔心你适應不了。』關沛滿意的點點頭『你覺得好就在那先做着。』

幾天不見,關沛臉上多了些胡茬,眼眶也有些凹陷,看着沒睡好的樣子。

路銘偷偷的瞟了幾眼,一邊瞟一邊罵自己沒出息。

沒出息,沒出息,看個屁啊!

沒見過男人啊!

『顧遠說,你那天晚上看見我了?』

路銘一愣,其實從開始他就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他沒想到竟被關沛先提出來。

而且是這麽平靜的說出來。

路銘點點頭,沒有說話。

『馬叔和我有生意上的來往。』

簡簡單單的十幾個字,關沛并不打算做過多的解釋。

其實原本也沒有必要說這件事,但關沛也不知怎麽的,就很想對路銘說明白。

『……顧遠和我說了點。』

關沛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他這幾天的确是累極,若不是等着路銘回來,可能早就睡了。

關沛看着自己的指尖愣了愣,自己幹嘛要等他?

又和路銘說了幾句他工作上的事,路銘腦子簡單,雖說自己和書店的人打了招呼,但關沛也害怕路銘會被人欺負,他的腦子太簡單了,教了他點所謂的職場經驗,路銘瞪着圓眼睛一本正經的聽着,關沛就斷定,他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說了也白說。

害人之心他沒有,防人之心他也沒有。

沖了個澡,關沛打算直接睡覺。

客廳的路銘上身圍着毛毯看着電視,下面兩條小白腿在沙發上來回晃悠,關沛的眼神沉下去。

這習慣不好。

『抖腿折壽。』關沛吼了句。

路銘一愣,瞬間就把小腿縮進自己的毛毯裏。

關沛笑笑,路銘這樣太像小孩子了。

電視裏播的都是廣告,關沛也不知道他看的什麽看的這麽起勁。

走到卧室門口的時候路銘突然叫住了他。

『……關老板』

關沛回頭。

路銘被他這麽一看,突然緊張起來,嘴巴張張合合,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吸了口氣才接着說道『馬叔……馬叔他這個人不好,你……你別和他做生意。』

關沛漠然,站在原地沒動。

『我怕他會害你……』

『……』

路銘從未這樣和他說過話,從住進來到現在,路銘做每件事都要看自己的眼色,甚至于剛剛洗個水果都要回頭詢問自己的眼神,他沒有做過越界的事,他很小心的做每件事,他怕引起自己的厭煩,這些關沛都看在眼裏,但是剛剛的這句話,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命令。

非常卑微的命令。

也許路銘從自己說出那句解釋之後就一直再想說這句話,從電視機裏一直播着廣告這點關沛就看穿了他。

關沛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說,不點破,不說破,關沛也沒有再說任何的話,只是看了他一眼,讓他早點睡覺,再無其他。

這邊關沛剛躺下,路銘就關掉了外面的電視機。

他是怕會吵到自己睡覺,關沛明白。

關了電視路銘也沒有立刻的回來,關沛累極,蓋上被子沒多一會就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見路銘的聲音。

很小,很悲傷。

他說。

『……你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嗎,你告訴我,我給你好不好。』

路銘覺得自己蠢透了。

『只要你開口,我什麽都給你……』

鼓起很大勇氣說出的話,路銘卻不想讓他聽見。

卑微嗎?

賤吧。

路銘自己也這樣認為。

一個人在客廳的時候路銘想起來剛剛關沛挽起衣袖拖地的模樣。

他突然很後悔,後悔今天接了那個人打來的電話。

夜裏,關沛手機響的時候他睡的正香,這幾天加起來就睡了不到六個小時,一躺下就睡的很沉,鈴聲響了半分鐘關沛才睜開眼睛,不耐煩的摸着桌上的手機。

瞧了眼來電的人。

顧遠。

關沛按了接聽鍵。

『老板,出事了。』

他的聲音很慌張,關沛心裏咯噔一聲,掀開被子警覺的坐起來。

『五爺丢的那批貨找到了。』

關沛不解的問道『這是好事啊,你慌什麽。』

那邊的顧遠猶豫了一會,接着說道『在咱們的倉庫裏找到的……』

『……』

關沛挂了電話立刻從床上下來,打開衣櫥換上衣服。

他沒想到馬叔動手這麽快,有點措手不及。

路過客廳的時候關沛被吓了一跳,太匆忙他根本沒發現路銘竟一直在客廳這樣坐着。

黑色的影子,形單影只。

『不睡覺在這坐着幹嘛?』

關沛難得這樣生氣的吼自己,路銘吓了一跳,趕緊下了沙發站起來解釋一句『我睡不着……』

沒再理他,關沛打開抽屜拿了支槍帶在身上,路銘就這麽光着腳在身後看着他。

他很想問關沛要幹嘛去,卻覺得沒這個資格,不要多嘴,他勸自己。

換好鞋子之後,關沛看着路銘仍舊站立的影子愣了下,嘆口氣。

『今晚,你就待在這,哪兒也別去。』

雖然是命令,路銘卻在這句話裏聽出了懇求。

有時候人要是傻一輩子就好了。

『好,我聽關老板的。』

路銘笑着送別他。

聽見關門聲的一剎那,路銘終于忍不住,蹲下身體,哇的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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