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顧遠帶着路銘一言不發的駕着車。
就在幾個小時前,關沛說出那句話,顧遠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他發現關沛最近一直在做一些讓自己出乎意料的事,等到那邊說了第二遍顧遠才反應過來。
心裏雖然很不痛快,但顧遠明白,關沛心裏有他的打算,來不及多想,也怕馬叔中途再想出什麽幺蛾子,顧遠帶着路銘就出了門,說是帶,還不如說是拖着走,路銘身上軟的厲害,腿也使不出勁來,整個人都靠在顧遠的身上,要不是鼻子裏還喘着氣,顧遠還真覺得和死了一樣。
把人架上後座顧遠站在車旁遠遠的望了望關沛的方向。
他是真沒想到關沛能為路銘把自己的命交待出去,利用他的是你,以命換命的也是你,顧遠無力的搖搖頭,這種事,他一個外人還真想不透。
路銘在後面乖的出奇,車開出好遠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兩只眼睛無神的環視四周,手上和腳上的束縛雖然沒了,他卻仍舊表現的很老實,規規矩矩的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大概是眼瞎耳聾的樣子弄得他非常的不安。
路程大概過半的時候路過一個縣城,開出這麽遠顧遠也松了口氣。
他走下車打開後面的門瞧了眼,路銘抱着膝蓋老老實實的坐着,開門帶進來的風迫使他睜開眼睛向這個方向瞧了一眼。
『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了。』
說完這句話顧遠就覺得自己智商不在線上,路銘現在聽不見啊,想到這兒他才反應過來,大概路銘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關沛去過的事。
顧遠嘆了口氣,俯下身體攤開路銘的手掌心,在裏面寫了個‘遠’字。
這個字筆畫少,顧遠覺得路銘應該能想出來。
然而他忘記了那個人是誰,路銘睜着無神的大眼睛看着顧遠許久,他想了好一會,然後才戰戰兢兢的問道。
『……哪兒遠?』
顧遠當時特別想給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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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着性子一筆一劃的又寫了個‘顧’字,路銘側着腦子看樣子還是沒明白,最終顧遠作罷。
路銘的臉特別髒,顧遠有點看不下去,從箱子裏拿出一條幹淨的濕毛巾,按着路銘的肩膀就要擦,手剛擱到他肩膀上,冰涼濕潤的觸感,顧遠一愣,下意識的解開路邊衣服上的扣子。
入眼的是大片的青紫和結了伽卻還滲着血的口子。
顧遠心思沒關沛那麽重,他沒想到路銘身上還有傷,從上車到現在他表現的太過平靜和淡然,一點都不像是有傷的人。
心一沉,顧遠手身上去摸了摸路銘的額頭。
滾燙。
瑪德,當時顧遠就罵了句。
『你難受你不會張嘴說話啊?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啊你?』
縣城裏應該有醫院,顧遠從車裏出來四周瞧了圈,馬上又發動起車。
這個縣城很小,開着車沒怎麽繞彎子就趕到了醫院,顧遠一開始是想着趕緊回去找一個私人醫生,畢竟路銘身上的傷在醫院不好解釋,但現在看來可能等不及那麽久了,縣城的小醫院也有好處,好說話,三言兩語的也就能糊弄過去。
把人送進急診室顧遠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
除了關沛之外,顧遠覺得應該是自己和路銘接觸的時間最多,接觸雖多,卻談不上多麽了解他。
他從來不知道路銘這麽能忍,身上的口子都滲着血,一聲都不吭,顧遠深深的吸了口煙,可能就算是他自己都沒法做到這一點,他是習慣了,還是真的很能忍呢,顧遠特別想問問他。
快到深夜的時候急診室裏才出來幾個護士,顧遠帶着一身的煙味趕緊迎過去,卻沒成想遭到小護士的白眼,一點都沒搭理他,錯過之後直接走了。
顧遠懵了,又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醫生才出來。
看見顧遠之後和其他人一樣翻了個白眼。
『皮肉傷,死不了,傷口上什麽都有……』大夫抛給他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我們處理了很久……』
顧遠恩恩的答應着。
等醫生走了他才反應過來,什麽叫傷口上什麽都有。
上面都有什麽啊……
路銘在裏面看着像是沉沉的睡着,縣城的醫院不大,患者也少,偌大的病房裏就他們兩個人,顧遠輕輕的關上門,路銘換上了幹淨的病號服,脖子下面纏了一圈的紗布,手上在輸着液,他的血管看着幹癟的厲害,皮膚也很蒼白,顧遠嘆了口氣,想着出去給他買點吃的,結果腿剛跨出去路銘就叫了一聲。
『……關老板他沒事吧?』
顧遠被吓了一跳,反手把門關上回到病房裏。
『你能看見了啊?』
路銘眼睛沒有焦距的恩了兩聲『還看不大清楚。』
『看不清楚就閉眼睛歇會吧。』顧遠把他的被子拉高,不放心的又摸摸他的額頭,溫度沒那麽快降下來,八成是自己的心裏作用,顧遠覺得好像沒那麽熱了。
『關老板他沒事吧?』
路銘又問了一遍。
『禍害遺千年。』顧遠翻了個白眼『他死不了。』
『你別咒他……』
細不可聞的哼了兩聲,路銘這才把眼睛閉上。
『他說和馬叔有生意上的來往……馬叔不是什麽好人。』路銘淡淡的說道『我還怕他被馬叔算計了呢。』
一開始顧遠聽着還沒什麽感覺,這後半句話說完,顧遠火氣蹭的就上來。
『路銘你特麽的真傻啊?』顧遠音調高了好幾倍『誰被誰算計了你不明白啊?你特麽的被……』
你被關沛算計了你知不知道。
想說這句話,顧遠話到嘴邊止住了,路銘也許不是真傻,他心裏明鏡似得。
他如果真的什麽都明白,那他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接受這一切呢,至此,顧遠參透了一件事,他不是能忍,而是能承受的比一般人要多,這算是好事麽?當然不是,他定然接受過比這慘烈的事情之後才會變成這樣,顧遠突然很心疼躺在病床上的這個人。
『……他沒來嗎?』
顧遠語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沒得到顧遠的回答,路銘顯得很失望,眼睛無神的眨了兩下。
『你是怎麽把我帶回來的啊?馬叔……那些人呢?』
仍舊是沒得到顧遠的回答,睜開眼睛,空無一人的病房,顧遠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路銘嘆了口氣,吊瓶裏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滴下來,他看不大清,只覺得冰涼的液體從血管裏一直流到心窩上。
『你不想我知道,我就不問了……』
空無一人的病房,路銘也不知這句話是說給誰,語畢尴尬的輕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