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晚飯過後路銘特別想洗澡,他清楚自己身上的傷口都沒有完全結痂,正是不應該碰水的時候,可是路銘忍不住。在醫院也就罷了,除了自己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人,但是現在回來了,這情況就不同了,好像自己的嗅覺都被放大,路銘特別害怕關沛會聞到自己身上奇怪的味道。

關沛在廚房吸完煙出來就看見路銘光着上半身在浴室的外面站着。

他曾經見過這具漂亮的軀體,幹淨而又美好,在那上面幾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但是現在,現在那上面多了很多深色的印記,看着非常的怪異,像是染了色的斑馬,傷口沒有完全恢複之前色素沉着的會很厲害,想要它們完全褪去需要一些時間,關沛了解這些醜陋的東西總有一天會消失,但他在意的不是這些,他真正在意的可能到最後也不會對那個人說出來。

他真正在意的是路銘。

感受到關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路銘霎時間覺得很不自然,他以前很希望關沛能夠欣賞自己的軀體,甚至于想要和他‘做’,但是現在他可一點不希望他的眼睛停留在這個醜陋的地方,下意識的抓起剛剛脫下的衣服在身上擋了擋。

『我想洗澡……』路銘小心翼翼的問道『行麽?』

可憐,亦或是同情。

無論哪一種的目光路銘都不希望從他的眼睛裏看到。

路銘側着臉,試圖躲開關沛的視線。

『你現在洗不了。』

關沛抽走路銘身上夾着的上衣,默不作聲的為他穿好了衣服,路銘驚訝于他這一舉動,張着嘴巴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等他反應過來關沛早已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路銘快走了幾步對着客廳的方向喊了句。

『可我已經好了啊。』

客廳沒有開燈,路銘只看見一個冒着火光的小兩點,然後關沛就從裏面叼着煙走出來。

他的袖子半挽着,再加上穿着居家服的樣子,像極了家裏的男主人,讓路銘有種錯覺,有一種,這就是我家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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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了怎麽辦?』他皺眉說道『你喜歡醫院裏住着?』

路銘不着痕跡的皺了下眉搖搖頭『那我就不洗了。』

他低頭的樣子讓關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

仍是柔軟舒服的觸感。

有一句話,關沛想問很久了。

『路銘,你為什麽不來質問我?』

關沛收回手掌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他的頭發似乎被關沛弄亂了,零碎的發都被弄倒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對關沛的話好像有些疑惑,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

『質問你什麽?』

關沛啞然。

忍不住撫上他的額頭,都說額頭大的人會很聰明,怎麽偏偏路銘是個意外。

走回到客廳,關沛打開靠近門口的抽屜,裏面是一把精致的手槍,這是平時用來以備不時之需的,關沛想了想把槍握在手裏,然後攤開路銘的手掌把槍交給他。

『拿着吧……』

手掌上冰涼的觸感讓路銘愣了愣,他木讷的拿起手槍猶豫了下握在手裏,微微蹙眉,又把手槍交還給關沛。

『我要這個幹嘛……』

無力蒼白的笑容刺痛關沛的雙眼。

『留下吧……』關沛嘆了口氣『多一種選擇……』

多一種選擇。

路銘若有所思的看着關沛,他不知道這句話裏到底有什麽含義,他也不想再去猜測,他只想要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

當然,如果你能喜歡我,那就更好了。

路銘突然覺得累及。

這份感情似乎已經要到了極限,路銘覺得自己再也拿不出什麽給他了。

一夜無眠。

其實路銘很想睡覺,無奈身上的傷口又痛又癢,根本沒有辦法睡着,而且他害怕翻身會吵醒關沛,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有動過,等天亮的時候整個人渾身酸麻。

頂着黑眼圈走下床,一如既往的,顧遠和平時一樣買好了早餐在一邊坐着,他淡淡的看了眼路銘,并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要是平時路銘也許會和他說幾句話,但是今天真的特別特別累,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和別人說。

關沛用過的剃須刀擱在水池旁,路銘拿在手裏看了看,鬼使神差的他在自己的下巴上塗了一圈的泡沫,用了起來。

他體毛不多,原本胡渣也沒有多少,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特別想這樣做,看着臉上的泡沫一點點的被刮掉,路銘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回過神來,趕緊打開水龍頭把剃須刀沖洗幹淨放回原來的位置。

你看,我用過你的東西,我們也算是親密接觸過了吧。

外面的太陽光很強,照在他的臉上,傳來溫熱的感覺,路銘看着鏡中的自己卻提不起半分精神。

今天說好了要去上班,他差不多要忘了這件事,問了問關沛自己有沒有被開除,畢竟這麽久沒去上班,後者回給他一個淡淡的笑,路銘就知道自己問的問題有多蠢了。

脖子上還有點印,路銘穿了件高領的衣服把疤全都遮在衣服裏。

好像又瘦了,路銘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無奈的笑笑,算了一副皮囊而已,随它吧。

關沛大概是有事提前出門,吃過早飯路銘直接坐上顧遠的車。

早上的路況本就不太好,今天尤為堵車,沒過幾個路口就被堵住,顧遠罵了句。

其實顧遠今天看着也挺狼狽,前幾天壓着馬叔開了一夜的車把人直接送回局裏,關沛設計的好,馬叔前腳人從碼頭離開,後腳就被埋伏好的警員抓住,他不放心,非要顧遠親自把人壓回去,再加上局裏其他的事,顧遠也将近兩天沒有睡覺。

馬叔老奸巨猾,必須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審問,顧遠沒辦法,只能親自上。

雖然沒全吐出來,但六七成還是有的。

最近顧遠越來越有種感覺,他和關沛離收網不遠了。

這種收網或許對他們倆來說是種解脫,但對于路銘來說,顧遠覺得心裏苦澀。

有一陣子沒來書店,路銘下了車還有點恍惚,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那會他覺得自己好像融入了這些上班族的普通人中,出了這次的事卻讓自己狠狠的被打了臉,也看清楚了現實,自己可能終究無法像這些人一樣生活。

人有三教九流之分,路銘實在不明白自己會被分到哪一塊。

最底層,亦或是最高層,路銘都覺得那對自己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書店裏的人看到路銘回來臉上更多的是驚喜,這點讓路銘很高興,換了衣服就忙活起來。

一陣子沒做這個确實有點手生,搬書就錯了好幾次,好在同事們都沒放在心上,默不作聲的幫他搬到其他地方。

路銘看着感激,走過去和他們說了好幾句的謝謝。

在書店不像在家裏,在家裏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好像靜止一樣,路銘喜歡來這兒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它會讓漫長的時間變得很快。

冬天天黑的早,不到五點鐘外面就都黑壓壓一片,街邊的路燈也都亮起來。

顧遠沖進來的時候路銘正換衣服準備下班,說是沖進來,是因為顧遠真的是沖進來,和顧遠在一起這麽久,他從沒見過這麽慌張的他,店裏掃視一圈看見路銘,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就把他帶進車裏。

路銘懵了說不出話來,顧遠沒說話直接踩了油門發動了車。

『……顧遠,怎麽了?』

話說出來路銘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顫的。

顧遠深吸口氣,從下面抽屜裏拿出張機票遞給路銘。

『拿着這張票,我送你到機場,到了機場誰叫你回來都別回來,到了目的地會有人去接你。』

車內沒有開燈,外面的街燈照進來路銘才發現顧遠半邊臉上全都是汗。

他很緊張,幾乎是一氣呵成說完這些話,這種緊張很快的傳給路銘,他并沒有接過顧遠的機票。

『你告訴我出什麽事了……』

顧遠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面色凝重。

『你不告訴我,我不可能走。』

斟酌幾秒,顧遠說道『梁宇越獄了……』

梁宇越獄了……

大腦反應幾秒鐘,路銘覺得不對勁。

『關老板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顧遠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看着他,路銘所有的心事全都寫在臉上了,梁宇越獄了他不擔心自己,卻在擔心關沛,顧遠狠狠的錘了自己的大腿,他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梁宇假扮成司機,老板上了那輛車。』

路銘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他來不及多想這其中有什麽不對勁,身體瞬間涼透,他不在乎自己怎樣,但他在乎關沛。

『我們現在找不到梁宇人在哪裏……』

顧遠抹了把臉上的汗珠。

『老板以前有過交待,必須保你安然無恙,路銘你要聽他的。』

『聽他的?』路銘苦笑道『我一直都在聽他的。』

『把車開回去。』他說道『這次我不能聽他的。』

顧遠沒理他,照舊把車往機場方向開着。

路銘在後面低着頭沒說話,顧遠等了會後面沒有動靜,正要轉頭的時候腦後突然傳來硬物的觸感,顧遠一愣,整個人轉過去,果不其然,路銘手裏的槍口黑洞洞的對着他。

『把車開回去。』

路銘又說了一遍。

『我有辦法找到梁宇,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見我。』

顧遠被路銘的樣子吓到,他下意識的把他的槍口往下按,路銘卻按到死緊,動都動不了。

『路銘你是不是瘋了?你想想關沛是怎麽對你的,你至于為了他連命都不要麽?』

路銘無力的笑了聲,擡頭滿臉的落寞。

『……可是我喜歡他啊。』

顧遠挫敗的笑笑,他是該說路銘癡情還是說他傻。

他沒辦法搞懂路銘心裏的想法,他只知道一點。

這一次,路銘再也沒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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