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嘴饞
藏弓拇指抵住二寶的唇珠, “噓——小點聲。”
二寶立馬忘了被打屁股的痛,壓低聲音道:“原來你沒喝醉啊,太好了!”
藏弓嗯聲,說話間盡是熱烘烘的酒氣, “辛力瓦已經放出消息了, 不出一刻鐘就會有援軍來, 我們趁現在走。”
二寶這才明白,原來辛力瓦讓他們吃酒是在拖延時間, 怕是還想打江湖令的主意呢。火頭軍嘴饞,便将計就計蹭了一頓吃喝。
二寶說:“你要想喝酒跟我說就是了, 何必蹭他的。”
藏弓瞪着眼睛, “合着我在你眼裏就是個蹭吃蹭喝的?還偷你錢,就像這賊人說的那樣?”
二寶把臉一扭, “什麽呀, 醉漢的話你也信。”
藏弓不稀得跟小孩一般見識,揀着堂外沒人盯的時候點了幾枚霹靂彈, 炸得匪窩人仰馬翻。
大火燒了起來, 辛力瓦卻還在醉生夢死, 嘟囔着少放鞭炮, 別吵他睡覺。二寶還記着膝蓋磨破的仇,喊藏弓等他一下, 然後拾撿了桌子上的雞骨頭,一根根全戳進了辛力瓦嘴裏。
藏弓伸腳抵住門縫, 不叫外面的喽啰沖進來, 轉頭看見二寶的小伎倆時說道:“這算什麽報仇,小家子氣。你是不是把我剔下來的雞骨頭也塞他嘴裏了?我的口水是誰都能吃的嗎?”
二寶說:“你才是真小家子氣,口水有什麽好寶貝的, 我又不是沒吃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藏弓想起了自己的臭德行,不由自主露出滿意的笑容,心想,我怎麽蔫兒壞蔫兒壞的。
“好了。”二寶擦幹淨了手,背上行李,揣上松鼠,溜到了藏弓身後。藏弓于是撤腳,由着房門被撞開,幾個喽啰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
打頭的就是那個給二寶灌藥的家夥,一看見自己老大還在睡,急得直拍地,“心可真大啊,頭兒!都火燒屁股了,不燙嗎?”
“燙,就等你來救呢。”門後的藏弓一把掐住他脖子,又一個後踢把其餘兩個喽啰踹了出去,然後搜出剩下的小半瓶藥水,遞給了二寶,“大外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嘞!”二寶興高采烈地接了藥水,扒開喽啰的嘴,把那小半瓶藥水一股腦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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喽啰“呵啷啷”地掙紮了幾息,可惜雙手都被反剪了,頭發也被薅着,二寶又“貼心”地給他拍肚皮、搓食管,他實在支撐不住,被嗆了兩下之後只能仰着脖子滿口吞了。
冰涼的液體一下肚,就有一種烈酒上頭的迷醉感,眼前的人影都變成了兩重。喽啰倒在地上嗚咽,眼睜睜看着外頭的大火燒毀了好幾間屋子,而魯閻王已經趁亂帶着他大外甥跨馬逃了。
忽然一陣熱浪翻湧,火苗舔上了肚子。喽啰渾渾噩噩地低頭查看,才發現哪裏有什麽火苗,熱浪是從他肚子裏滾起來的!
“哎喲,可、可不好了~”喽啰捂着肚子,聲音都變了腔調。
他一把捂住嘴,記起了這藥水的功效,吓得臉都白了,連忙跪地摳喉。可惜藥效強勁,還沒等他吐出來,熱浪就爬上了四肢百骸,順帶抽走了他全部的氣力。
渾身酸軟,臉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紅霞,喽啰捂着臉,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瞄向了趴在桌子上打鼾的辛力瓦。他嘤咛一聲,撲了過去,“頭兒~對不住啦~”
路上,二寶縮在藏弓懷裏,被馬背颠得屁股痛。他問藏弓為什麽不早點走,弄到現在急匆匆的。
藏弓說起那對夫妻的告誡,總覺着這地帶山匪勢力的擴張速度太快了,官家可能有意放縱,所以想确定一下他們還有多少人。
二寶又問他為什麽拿走自己的證明,這一天幹嘛去了。藏弓哪能說真話,就诓他說只是先去王宮探探路,發現聖母娘娘的病已經被人治好了就回來了。
理由太敷衍,二寶都不用跟松鼠商量就知道他是在撒謊,但眼下需要火頭軍帶着逃命,只好按捺住了心底的不滿。
馬匹一口氣跑出了這片重疊起伏的小山巒,歇腳的時候藏弓拉二寶回頭看,只見蒼翠之間冒出了股股濃煙,不算寬敞的山道上擠滿了人,小螞蟻似的,起碼有幾百號。
二寶有些佩服,“都被你料中了!”
藏弓說:“不是料中,是察言觀色。吃飯之前辛力瓦就放了信鴿出去,我聽着了。”
二寶于是又問:“你到底為什麽有這麽好的耳力?”
藏弓不耐煩了,兇巴巴地看着他,“你是剛來這個世界嗎?這也不懂那也不懂,一路上問了三千個問題。我不僅耳力好,目力更好,還他娘的時不時就想咬你,都要問?”
二寶覺得他的話有歧義,什麽叫“就想咬你”,難道瘋病犯了不是逮誰咬誰麽?
他隐約知道原因,卻不大樂意承認,猶疑着說:“真是心髒的問題?你以前沒有亂咬人的癖好?”
藏弓:“……廢話。”
二寶又開始自責了。
早知道這樣絕對不會給火頭軍換上那顆來歷不明的心髒,就讓他死了算了。多管閑事不但害得自己被他賴上,還連累了恩人。
光是這樣不算氣人,人要是好相處一點也能湊合過,偏偏這滿嘴跑板車的家夥就會撒謊唬人,都不知道他哪句話能信,哪句不能信。
不過……火頭軍好像也不是每句話都不靠譜,至少關于六國統一這方面,他和暴君的觀點是正确的。
二寶轉向他,水汪汪的眼睛帶着點無辜,像只沒斷奶的小兔子,“将軍,我得向你道個歉。”
“嗯?”火頭軍竟然有點受寵若驚。
二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以前我不懂,現在懂了。有膀子的瞧不上沒膀子的,不能飛的嫉妒能飛的,這樣很不好。暴君一定早就看透了這個,才一心想要天下一統。”
藏弓被他眼神一撞,腦袋裏甜膩膩地懵了一瞬,忽被“暴君”二字潑了冷水,就有了那麽一絲絲的意興闌珊。
他朝二寶腦袋頂粗魯地揉了滿把,說道:“現在知道也不晚。以後少‘暴君’‘暴君’的叫,我聽着來氣。”
到達六翼族邊境時天又黑了,沒地方可住,二寶就說要找個山洞湊合一夜。藏弓卻不肯湊合,拉着二寶去了先前住過并在那裏“殺”了五個人的客棧。
二寶生怕被抓起來,在門外拖着屁股不肯進,藏弓幹脆一彎腰,把這小東西扛到了肩膀上。他肩膀寬闊有力,扛二寶比扛麻袋還輕松,稍稍一借力就翻上了後院的圍牆。
二寶被他倒控得難受,吭哧道:“換、換個位置,你抵着我的XX了!”
藏弓滿頭黑線,朝他小圓屁股上揍了一巴掌,“別叨叨,往裏看。”
二寶乖乖擡頭,呀地叫出聲來:“是邱冷峻它們!怎麽會,我家小奶狗怎麽會在這兒?”
藏弓帶他翻上了三樓走廊,像進自己家似地進了天字號上房,解釋說:“之前遇上箭鷹,我回來借馬的時候就已經找到雪橇隊了,考慮到一群狗子在王城大街上跑太紮眼,進宮之後更不好安頓,就先托付給了店家。”
二寶咂摸着“借”字,糾正說:“你不是借,是偷。”
藏弓啪地關上門,居高臨下地藐視他,“你怎麽這麽較真?不是偷也不是借,我生搶行不行?”
這回火頭軍沒騙二寶,馬是他搶的,店家也沒追。接收這些狗子的人就是店夥計本人,當時被委以重任,“感動”得差點尿褲子。
火頭軍還好心給他指了兩條明路:一是殺狗吃肉,等自己回來找狗時他們布好陷阱抓捕自己;二是老老實實照顧狗子,等自己回來時放他全店上下一條生路。
反正不管他怎麽選,背地裏做哪些準備,火頭軍都覺得無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麻煩事等天亮以後再說。
二寶還是不大信,蹑手蹑腳跑到走廊裏探頭往下看,果然看見了店夥計在招呼客人,活挺挺的。
不僅這夥計,之前被藏弓“殺害”的兩名巡邏兵和一對镖師夫妻應該也沒死,不然這家店現在應該停業待審。
二寶鑽進屋裏,撲到藏弓身上,“将軍!我真的誤會你了!”
藏弓沒設防,被撲得一個趔趄,心裏卻莫名湧起一陣酥麻的暖流,膩得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身為強者,他那與生俱來的保護欲也在這時刻爆炸開了。小東西依賴他,他便也想把小東西摟在懷裏揉一會兒。
他努力克制,舔了下嘴角,美滋滋地說:“知道錯了就乖乖聽話,回去給我漲工錢。”
二寶嘿嘿一笑,“好說!但是我們悄悄住進來真的沒事嗎?萬一這間房……”
“不管他,這間房是留給巡邏兵的,外面不太平,巡邏兵哪有功夫跑來睡覺。”
二寶覺得有理,想了一下,又覺得外面之所以不太平,還不都是因為某個火頭軍太鬧騰,攪得慧人族和六翼族都不安生。
正打算在椅子上給松鼠鋪張小床,肩頭突然被鐵鈎似的五指用力扣住了,二寶捂嘴痛呼:“你幹嘛掐我?!”
藏弓沒答,身子晃了一晃,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在二寶面前倒了下去。
二寶吓壞了,艱難地把人扶到床上,問他哪裏不舒服。
藏弓暈得說不出話來,松鼠卻意識到不妙,對二寶喊道:“他透支了,又要喝血了,二寶快跑!”
二寶愣了一愣,“只是要喝血?”
松鼠也愣了,“什麽叫‘只是’?你趕緊跑呀!”
二寶沒跑,擄起袖子就把手腕送到了藏弓面前。
松鼠幾乎被他這舉動吓麻了爪,嗷地一嗓子癱倒在地上,打滾放賴一個勁兒地嚷:“瘋了瘋了,狗二寶瘋了。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壞了開店的規矩就算了,現在連命都不要了……”
二寶說:“你冷靜點,我沒瘋。他現在這樣是我害的,我得負責。而且我恩人的活氣還在他肚子裏,我不能讓他死了。”
“別找借口了,你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你不正常!誰見天的往自己身上攬責任,還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嗎?”
松鼠說着噌地跳了起來,跳到床頭瘋狂薅帳子發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二寶被人搶走了”給它帶來的傷害。
看着自家松鼠暴跳,二寶感到自責,也知道它說得不無道理。但現在藏弓的情況很危險,如果不給他喝血,他跑到外面禍害別人怎麽辦?
二寶找出小刀打算劃破手指,松鼠卻跳過來踩住他的手腕,“別慣着他了!不就是喝血嘛,我去後廚給他拖只雞來。”
二寶訝異:“雞血也行?”
松鼠沒好氣,“你說哪!”
等松鼠滿載而歸,二寶聽見小公雞的“咯咯”叫聲時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抓着松鼠說:“你猜怎麽着,我知道了!”
松鼠:“知道什麽了?”
二寶:“咱家那十來只小公雞就是将軍咬死的!”
松鼠:“……”
這傻子可算知道了。
二寶的心情好比發現了隔壁老王偷了自己媳婦,自己還供老王兒子上學似的。
他把小公雞弄到藏弓面前,嘟着一張臉,沒好氣地說:“我家小公雞的事我都知道了,暫時不跟你計較,等你回去正式開工了再慢慢扣薪水。”
此時藏弓的意識也終于回籠,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看着二寶手裏撲騰不停的小公雞,不明就裏,“做什麽?”
二寶說:“當然是給你填肚子。”
藏弓卻搖頭,把二寶的手擋開了。
二寶不懂他在想什麽,還以為是嫌不夠體面,就用小刀劃開了雞脖子,将雞血放進了水杯裏。
刀工精準,小公雞一下就過去了,也沒受什麽罪。但看着嘩啦啦流出的雞血,二寶心裏還是很不得勁兒。
他的手術刀向來都是救命的,從沒殺過生。
他只能自勸這只雞留在後廚也活不過明天,給誰吃不是吃,大不了臨走多付些錢,再求店家把雞毛拿去葬個衣冠冢。
二寶把杯子遞給藏弓,“喝吧,趁熱。”
藏弓昏昏沉沉的,被這股腥氣熏得作嘔。他對那晚殺雞飲血時的感受沒有任何印象,到現在也不能理解自己是怎麽下嘴的。
但他也不想再咬二寶了,就接了杯子,深深緩出幾口氣,把雞血送到了嘴邊——然而他身子一歪,嘔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毒奶預警。感謝小天使的支持,感謝收藏和評論,感謝包養和液體!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