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暧昧

這批黑衣人裏不乏從江湖上請來的高手, 弓箭射不中,承銘便也親自加入了戰局。

江湖上的人講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縱然知道了追殺之人的來歷不一般,也還是要殊死一搏, 混戰中總想找機會朝他下手。

好在豹七和豹九都是武學世家出身, 功夫不弱, 有他們護衛在旁,承銘也不必操心他家那位見色忘義的主君會遭黑手。

至于為什麽不自己去護, 那是因為他怕看着什麽不該看的,影響正常發揮。

——三千龍陽秘戲圖的事他還記着呢。

重刀橫掃, 一排三人全部定住, 脖子上迸開血花,繼而前後腳倒地。承銘飛身而起, 又是一刀斬向一個正在和豹五纏鬥的人。

他已瞄了好一會兒, 豹五身上有傷,豹三時不時插進一腳幫忙, 兩人聯手卻也打不過那人。

那人反應很敏銳, 察覺到刀氣之後反手就是幾枚暗镖, 镖頭擋開刀鋒, 他便與這來勢洶洶的一刀擦肩而過了。

承銘也在這時摸透了此人的功底,內力比他自己還強些, 少說也有二十年武齡。

但他從小就跟主君一起練武,教學師父雖不在江湖上走動, 江湖上卻有他的排名, 教出來的徒弟自然不止這等水平。

與主君的天資有差距,師父便不叫他雜糅十八般兵器,只把擅長的刀法學到極致, 因此在遇到當前這種狀況,與對手相比內力不足時,也能在路數上彌補一二。

片刻之後,承銘果然将此人拿下了。此人不甚服氣,說道:“你不是我對手,投機取巧罷了。”

承銘說:“輸了就是輸了,給自己找什麽借口?江湖人,不該插手朝堂的事。”

此人朝着藏弓擡了擡下巴,“聽說他是高手我才來的,朝堂的事與我無關。”

承銘冷笑:“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和他打?”

此人說:“讓我和他打,我便告訴你是誰派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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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銘微微一愣,哈哈大笑,“都說江湖人重道義,你怎麽還出賣雇主?”

此人說:“我沒收錢,雇傭關系就不成立,我只想和高手打。”

承銘說:“不好意思,我不需要知道是誰雇你,反正這筆爛賬已經記在松野圭一的頭上了。”

這次發愣的換黑衣人了,他幹脆扯下了面罩,問道:“你怎麽知道是他派我們來?”

承銘腦筋一轉,“這個自不用問。你想和他打就允我一件事,同我一道去鱗甲族,為我作證,助我談判。”

此人毫不拖泥帶水,“當真?”

承銘:“當真。”

“主帥讓開!”

承銘聞聲立即閃身,就見豹五那家夥暴跳而起,一塊磚頭就此砸在了黑衣人的後腦勺上。黑衣人兩眼一翻,趴倒在地。

承銘:“……豹五!你幹什麽?”

豹五抱着磚頭立正站好,“懲惡揚善!匡扶正義!”

承銘:“我剛和他談攏,你壞事!”

豹五撓頭,“啊?談攏什麽了?”

豹三連忙竄過來,“主帥恕罪,他不是故意的!”

承銘:“你別慣着他!”

豹三:“是!”

好好一筆交易被這一磚頭砸沒了,承銘心情郁悶。豹三去試了這黑衣人的鼻息,禀報說還有氣,承銘便叫他把人捆上戰車帶走。

一幫黑衣人在中央軍面前如卵擊石,俱已伏誅,承銘揮手示意打掃戰場,然後磨磨蹭蹭地去了主君那裏。

嘶,那兩人,還在搓手。這不都打好久了嗎,還沒搓完?

再一看,不是人家小老板想搓手,是他家主君拉着人家的小手不肯松開。小老板只是表現出關切,問他是不是真的不要緊。

他家主君說:“只是受了點輕傷,乖二寶,不許你再割血,這裏都是外人,別叫外人知道咱們的秘密。”

承銘的嘴角撇上了天,嗯,這裏都是外人,就小老板是您內人。

不得不說,主君還是高明的,這招苦肉計真是既能轉移注意力,又能博得小老板的同情心。現在小老板一定既內疚又感動,還把他當成了舍身救己的大恩人。

但是主君,節操何在?

真就打算繼續诓騙小老板,然後在斷袖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現在騙得爽,且看您以後怎麽圓謊。

确定藏弓的傷勢不重,二寶才放下心來,有空搭理旁人了。他向承銘恭謹一拜,說道:“多謝這位将軍救下我家小舅,敢問将軍尊姓大名,以後去我鋪子裏動手術不要錢。”

承銘:“……”

視線越過小老板,望向樹底的主君:你家小老板平時都是這樣謝人的?張口就要給人動手術。另外你在那沾沾自喜什麽呢,你教的?

藏弓說:“二寶快來扶我,我得親自向恩人道謝。”

承銘忙道:“不必了,鏟奸除惡是軍人本職。我叫承銘,第五軍主帥,你們叫我名字就好。”

二寶一聽他是第五軍主帥,趕緊扶起藏弓,趁機在耳邊小聲問:“你不就是第五軍的嘛,他是你頭領啊!”

藏弓也小聲說:“我只是個火頭軍,他不認識我,你可別暴露我。”

二寶說:“你不是說你曾經在‘除暴’之戰裏擔負陣法要位嘛,都要位了,他不認識你?”

藏弓說:“他那會兒在邊疆戍守,只派了一小分支去保護淵武帝,怎麽可能人人都認識。”

火頭軍早料想過這一天,因此也早把這些謊話編成了一個圓,就算二寶繼續追問,他也有把握滴水不漏。

只不過這些謊話落進知情的松鼠耳裏就有些諷刺了,松鼠看他的眼神滿是鄙夷,倒還不如看一條蚯蚓順眼似的。

松鼠扯了扯二寶的衣裳,二寶順勢張望,看見了踱步而來的邱冷峻。“邱冷峻!你怎麽也在這裏!”二寶欣喜已極,沖過去抱住了自家的“狗”,又是摸頭又是撸毛。

承銘說道:“多虧了它帶路,否則我等還不知這裏發生争鬥。小老板回去以後可得好好獎賞它。”

二寶說:“是是,應該的!我家邱冷峻特別懂事,別看它長相兇猛,其實性格敦厚溫和,就跟小綿羊一樣。”

承銘:???

剛好像瞧見小綿羊舔掉了嘴唇上的血。

士兵們開始列隊,幾個身穿便服的夾在其中顯得十分突兀,引起了二寶的注意。

二寶覺得眼熟,便走到豹七面前,“軍爺大哥,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可以擡頭給我看看嗎?”

豹七哪肯擡頭,卻是唰地一下擡手抱拳,“應該沒有,小老板興許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嗎?二寶轉身招呼自家夥計:“小舅你來看看,這位大哥是不是咱們昆侖大街的街坊啊?”

藏弓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惹得承銘又是一陣驚疑:吐血就算了,怎麽還瘸了?

藏弓自然絲毫不理會別人的眼光,伸手搭在小老板肩上,說道:“真認錯人了,長得像而已。”

二寶說:“可我記得上回楊老太那件事,那個說自家親戚拿到了三千兩賠償款的人……哦,還有這位大哥也是,很面善啊。”

他指的是豹九。

這幫豹旗軍,就數豹三機靈,打完架拉着豹五就躲開了,豹七和豹九卻老實巴交地歸了隊。

見二寶過來,豹九沒像豹七那樣,反倒大大方方擡起頭來,說道:“初次見面,小老板安好。”

這一聲問候,二寶真被吓了一跳。

出于禮貌,他沒有對着這張臉直抒胸臆,而是委婉地說:“軍爺安好,我是做整形美體生意的,不知該怎麽回報各位對我小舅的救命之恩,如不嫌棄,我可以免費為各位服務,修複髒器也行的。”

龇牙歪嘴臉皮抽搐容易,鬥雞眼卻很難長期堅持,因此豹九有些吃力,呵呵幹笑兩聲便也垂下了腦袋。

“多謝小老板慷慨,但從軍之人本不看重容貌,整了之後怕回家老娘不認識,而且內子也獨喜歡這樣的,說是性感,帶勁。”

二寶:“……”

軍爺的內子何許人也,這麽重口嗎?

見二寶還是眼巴巴盯着人家,不看出個所以然來不能甘心似的,藏弓便适時往他腰上捏了一把,遞了個眼色。

雖然也不明白自己想表達什麽意思,二寶卻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閉嘴不再追問。

二寶當他有深意:噓,這是軍中機密。

當下不再多思多慮,又向對方謝了好幾遍,才在藏弓的催促裏跑去樹林外頭喊車夫。

小老板剛一抱着松鼠跑開,承銘就來規勸:“主君,屬下現在還想問一遍,您對小老板是什麽意思?”

這回藏弓不遮掩了,反問一句:“你看呢?”

區區三個字,承銘便将一切都了然。

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

雖說慧人江山需有後繼,斷袖倒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時勢造英雄,主君的位子,能者居之勝過血脈綿延,只要是主君欽點認可的,他都願意效忠輔佐。

但……

承銘說道:“主君,小老板雖然很讨人喜歡,卻終究是個異妖,骨血裏藏着什麽您該知道啊。屬下擔心有一天……”

“他傷不了我,不必擔心。”藏弓打斷他。

“是,”承銘險些被噎住,想了想,還是接着勸了,“主君天縱奇才,就是對上異妖王也有勝算。可屬下擔心的是小老板哪天發作了,您不得不親手解決他,到時候又該怎麽承受?”

“有我在,不會有那一天。”藏弓依舊幹脆利落。

承銘也急了,“主君,您這話可就任性了。”

藏弓:“好大的膽子,敢說你主子任性。”

承銘:“屬下有罪,自抽耳光。但是主君,您必須認真面對這個問題。俗話說得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長痛不如……短,短痛。”

對上他家主君淩厲的眼神,承銘不敢再說了,他家主君卻只是瞪他,語氣尚算溫和,“你要真那麽擔心,就去多找幾個同二寶一樣好看的,待你主子沒了二寶,還有三寶、四寶、五寶,不就不傷心了?”

承銘哂笑,“得了吧,屬下比誰都了解您,要真是單圖小老板的俊俏容顏,早在十幾歲時就該納妾娶妃,子女繞膝轉了。”

“你主子在你眼裏就那麽沒用?”

“不是沒用,主君,屬下這是贊美您癡心專情,心底不認可的人,再美也不行。”

“這是優點還是缺點?”

“當然是優點,屬下就敬佩這樣的人,那三心二意的花心蘿蔔哪兒找不到啊,長情的卻是舉世罕見。但是主君,小老板他特殊啊……”

喋喋不休了半天,說得口吐白沫,該聽不進去的還是聽不進去。承銘也死心了,他家主君的性情又不是第一天見識,怎麽會存着有可能說服他的妄想?

其實倒虧得遇上了一個小老板,不然這輩子主君怕是都要打光棍了。可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人把頭都愁禿。

天下之大,美人數不勝數,要找容貌相似的容易,要找性情相仿的卻很難。萬一小老板真出什麽岔子,主君這輩子不就完了麽。

二寶帶了馬車進來,本想請軍爺們吃頓飯,人家卻不肯。一來隊伍有幾百號人,不好勞民傷財,二來他們也有要事,須得盡快趕路。

二寶面露沮喪,承銘便答應說回程若有時間便去昆侖大街走一趟,屆時再登門拜訪,讨杯茶水喝。

二寶高興了,遙遙擺手跟人家告別。

從此地回昆侖還需大半天的車程,估計天黑以後就能到達,追兵應當不會再有了。因此藏弓退了一輛馬車,叫車夫帶來的兄弟趕回程,自己和二寶同乘一輛去昆侖。

邱冷峻在前方開道,松鼠一夜沒睡困得要命,縮在軟褥子上補覺去了,藏弓便挪到二寶旁邊,将手臂搭在後頭,虛虛摟着。

他說:“你方才好像很舍不得他們。”

二寶說:“也沒有舍不得吧,就是瞧那個主帥挺俊的,面相也和善,應該是個好人。”

藏弓:“所以呢?”

二寶:“所以如果能交個朋友就好了。”

啧啧,想交朋友。

藏弓朝後一靠,二郎腿抖了起來。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小二寶自打第一次見面就把自己當成惡人,從來沒這麽迫切地想交過朋友。

當然這也怪他自己表現得不好,畢竟起死回生是妖術,面對一個身份不明又會妖術的人,他沒辦法不戒備。

“難道他有我長得俊?”藏弓試探。

二寶看了他一眼,“比你當然還差一點。但我也不是完全以貌取人,更看重的是心性和品行,一個人的內在氣質是裝不出來的,他一定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而且他武功很厲害。”

藏弓說:“我比他厲害!”

二寶抿嘴嗡嗡:“你被黑衣人打趴下了。”

藏弓:“……”

我是裝的!我真的比他厲害!

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想來真是可憐。”可憐人搖頭嘆息。

“什麽可憐,誰可憐?”二寶問道。

“我可憐。我在鱗甲族王宮裏為你披荊斬棘,出生入死,還為你引走敵人,護你周全。到頭來,你看一個剛認識的人都比我順眼。”

“你別多想,我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那是他好還是我好?”

“呃,你,當然你好!哈哈。”

二寶笑出兩枚小酒窩,藏弓便也笑了。

此人動機不純,演這一出純粹是別有所圖,兼連看二寶的眼神都變得暧昧起來。

“既然我好,那你親我一下以示誠意。”

“什麽?”二寶傻傻地眨着眼睛,拉着他的手把起脈來,“脈象正常,沒被打出毛病啊。你好不好和我親不親你有什麽關系?”

藏弓不同他多言,反手将他握住,微一傾身就往他唇上啄了一下。見那小臉唰地紅了,愈發鮮嫩可愛,便忍不住又啄了一下,問道:“感覺怎麽樣?開心嗎?”

二寶啊地一聲挪開了一人位的距離,捂着嘴,後腦咚地一聲撞上了廂板。藏弓想來護他,他卻不敢再跟這人接近,伸手抵住,悶聲問道:“你幹嘛要這樣?”

藏弓:“……”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但他自己強人所難,也怪不得人家受驚,便說道:“只是親一下,這麽難為情?以前你不是也親過我?”

二寶說:“我那時候親的是你的臉,你親的是,是……親嘴的都是夫妻,是男人親女人,你親我幹什麽,把我當成女人了?”

藏弓說:“胡說八道,誰告訴你男人只能和女人親嘴了?我親的就是你,男人女人都無礙。”

如此這般,二寶更覺可怖了。一雙亮晶晶的眼裏蓄滿水汽,兩條淺淺的眉毛在眉心處凝成了兩顆小茸豆子,仿佛被野狼追逐的幼兔,無路可退時只剩下了發抖的餘地。

藏弓知道他不開竅,自己也是被激得魯莽了。這會兒要是剖白一準被拒絕,還可能吓得他對自己産生抗拒心理。

思及此便按捺住心底的渴望,說道:“你不肯對我表示誠意,我就對你表示誠意了。見過小貓小狗互相嗅鼻息嗎?嗅完還會舔舔嘴,舔舔舌頭,那就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別說小貓小狗了,野獸也是這樣,就比如狼,豺,虎,豹……反正跟火頭軍一個屬性的都是差不多德行。

二寶來到這人世間,真正開始做人也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對許多事都是一知半解,聽藏弓這樣解釋也不敢全信。

藏弓便又舉了好幾個例子,最後把小傻瓜哄得一愣一愣,竟然連軍人之間久別重逢的問候方式就是這種也信了。

只是什麽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

天下共主頭一次拿不準一件事。

天黑之後回到昆侖大街,全人雜貨鋪竟然還亮着燈,東哥兒正坐在門口發呆,目光遙遠,不知道在看什麽。

二寶大喊一聲:“東哥兒,你老板回來啦!”

東哥兒恍然一驚,看清楚二寶時眼眶就紅了,“老板,天哪老板,你真的回來了!”

好幾天沒見,想來東哥兒擔心壞了,二寶決定先向他表示友好。只是小嘴還沒湊上去,就被一只大手給截胡了。

這大手的主人相當無情,蓋着他的臉就把人給夾到了胳膊肘下,還朝他腦門上敲了個爆栗。

一家團聚,喜樂融融。為了慶祝二寶回家,他們去了酒樓下館子,各自講述這幾天的遭遇。

原來東哥兒生怕別人猜疑,每天還是按時營業,晚上甚至會多留一會兒。

他已經将簽捐的流程熟練掌握,沒有老板在,竟也獨自簽了五六份協議。

要是有人來問診,就先登記預約,說老板回來之後按預約順序接診。

二寶一直很信賴東哥兒的能力,這番更是被他的不離不棄感動,沒叫人勸就自飲了三杯,敬東哥兒忠心也敬自己眼光好。

東哥兒聽了他在鱗甲族的際遇,把那個狗太子罵翻了祖宗十八代,還想再問問鱗甲族的王宮什麽樣,鱗甲王什麽樣,可惜二寶已經醉了,迷迷瞪瞪不知所雲。

落進一人懷裏,二寶被帶回了南溪村。

老黃牛一直照顧着家裏,忙裏忙外倒是比從前勤快了許多,見二寶回來,老淚縱橫,激動得煙杆兒都掉了。

但二寶實在迷糊,就拍拍牛頭叫它先和松鼠敘舊去,別的留到明天再說。

闩上房門,藏弓開始替二寶解腰帶。

二寶軟軟地抓住他的手腕,問道:“你,又幹什麽?”

藏弓說:“我給你打了一桶熱水,洗洗澡再睡。”

二寶閉着眼睛,“不洗,不想動。”

藏弓溫柔地笑,“車馬勞頓,不洗怎麽行,這身衣裳我看着也礙眼,換上你自己的吧。”

素錦五重被狗太子撕壞了,在客棧裏時藏弓就給二寶換了一身新的,但終歸是鱗甲族的衣飾風格,總叫藏弓想起不快的經歷。

二寶也不再掙紮,嘟哝了幾句,由着大手将他剝了個幹淨。之後身子輕飄飄的,被人抱着放進了浴桶裏。水溫正好,一寸一寸舒緩了筋骨,渾身上下連毛孔都嘆着舒坦。

“二寶……”

“嗯……”

奇怪的是,這一聲呼喚之後就沒了動靜,二寶的意識仿佛也在熱湯裏遨游,想追尋那一聲吟哦,卻怎麽都追不上。

興許是泡得出汗了,一股熱流從小腹散開,游走全身之後又彙集于小腹,二寶只覺得慵懶困頓無比,肺腑裏憋悶,窒息感襲來,急促的呼吸間連嘴唇也被人攫取,更加燥熱難耐了。

直到一聲悶雷在耳邊轟鳴,狂風掃過,驟雨初歇,電光消逝,心跳複緩,他才終于得以睡過去,一夢黑甜。

再醒來時情況卻有些糟糕。

大清早的,床鋪給弄髒了。

對這世界懵懂,卻不代表他不懂弄髒床鋪的是什麽。研究人體構造也包括這方面,因此二寶感到窘迫,三下五除二就把床單扯了下來,抱在懷裏沖出了門去。

藏弓從偏屋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勁韌完美的線條便透過裏衣展現出來。他問道:“小二寶,打水幹什麽?”

二寶說:“沒沒沒沒什麽!”

藏弓湊過去,“真勤快,這麽早洗床單?”

二寶:“不是!沒有!我随便洗洗!”

藏弓大笑起來,也不追問,就抱着膀子站在旁邊看他折騰。

被人這麽盯着二寶自然不舒坦,說道:“要不然你去買點早餐?我很快就洗好。”

藏弓卻搖頭,“等你洗好了一起去。”

瞧見他眼裏戲谑的光,二寶隐約猜到他可能知情,畢竟自己容易撒癔症,如果昨夜也撒癔症了,還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那火頭軍這就是存心看好戲呢。

二寶把心一橫,起身把人拉進了房間,還關上了門。他剛要詢問就被這人搶了話茬,“好個色膽包天的小老板,瞧你夥計長得俊就要起歹念?光天化日拉拉扯扯,這要是到了晚上還得了?”

二寶登時心虛,耳根都紅了,“……你別胡說八道了,我想問你一件事。昨夜我撒癔症了沒?”

藏弓面帶為難神色,“這個不好說。”

二寶:“撒了就撒了,沒撒就沒撒,怎麽還不好說了?”

藏弓:“因為你喝醉了,我不知你那行為是撒癔症還是酒後亂性。”

二寶:“……”

完蛋!

二寶這下臉都吓白了,一屁股坐在桌邊,扶着額頭直哼哧。末了他鼓足勇氣,說道:“我都幹了哪些蠢事,你盡管講,我,我,我不會抵賴的。”

藏弓:“不會抵賴是什麽意思,對我負責麽?”

問完沒等二寶應答,這人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別慌,不要你負責。只不過沒想到小老板小小年紀,瘾還挺大,洗個澡也能興起,還拉着我不放,非要我幫忙。”

“哎,我能怎麽辦呢,你喝醉了,我若一氣之下撇你而去,你在水裏泡一夜必定着涼。送佛送到西,我只好受點累,幫你解決一下了。”

二寶嘴唇哆嗦:“你是怎麽解決的?”

藏弓:“那還能怎麽解決,用手啊。”

二寶:“那你,那你的手……”

藏弓:“這有什麽,小事一樁。只要小老板承了這個人情,以後遇事多替你家夥計想想,多洗兩遍手我也便不嫌髒了。”

這人說完就打開房門出去了,後腳邁出又邁了回來,扭頭道:“以後要是有需要,你夥計随叫随到。”

二寶:“……”羞憤欲死。

這件事給二寶留下了陰影,好幾天都不能釋懷。細節他都忘了,但那種感覺還時不時浮現腦海,每每叫他慚愧不已,也不敢朝火頭軍頤指氣使了,總覺得欠了人家的。

這天下午有些悶熱,二寶伏在案前心不在焉地翻醫書,忽然門被敲響,他擡頭看去,便看見了并肩而來的安瑟和伊力瓦。

二寶瞬間精神抖擻,迎上前去寒暄。

伊力瓦為安瑟拉開椅子,安瑟便擡頭望他,說道:“都叫你不必伺候我了,我們是平等的。”

伊力瓦卻腼腆地笑着,“是平等,但我很高興能為你做點事情。”

二寶察覺到他們的關系和從前有點不一樣了,也沒好意思多問,就直奔正題問安瑟是不是想裝回自己的翅膀。

安裝手術和切割手術都要消耗生命力,要流血,因此上回他來時二寶先給他裝了那個寶貝東西,叫他恢複以後再來取翅膀。

安瑟果真點點頭,說自己先前的執拗給身邊的人造成了困擾,感到很內疚。

現在才明白,真正喜歡你的人,喜歡的是你的性格、品行、心性,而不是喜歡你和他一模一樣。

反之,如果該不一樣的地方一樣了,他也不會要求你修改。這是兩相容納和适應的過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瞄了伊力瓦好幾次,二寶雖然聽得糊塗,卻能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暧昧氣息。

二寶想起了之前藏弓說的話,說這兩人一定能終成眷屬,看來是被他說中了。

幸好沒打賭,不然又得輸理。

安瑟有經驗,有勇氣,敢直白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二寶羨慕他,也佩服他,索性把他拉進了咨詢室,要單獨請教他一個問題。

安瑟道:“怎麽了?神神秘秘的,不能叫伊力瓦聽見嗎?”

二寶沖門外看了一眼,說道:“不是,是不能叫我家夥計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注:自己簡簡單單泡個澡的話不會出這種故障的,是火頭軍作祟,望小可愛們悉知。

感謝收藏和訂閱!感謝評論!感謝關注專欄和預收!給小可愛們打洗澡水!

感謝“九千”小天使的營養液90瓶!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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