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遇郎

二寶心想他果然認錯人了, 對着自己竟然叫“容昔”。哪個容,哪個昔?

百肢王也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反倒開始講故事,也不管二寶是不是在聽。

從前有一座城, 名叫藍月城, 城裏有一座古堡, 名叫雪月古堡。當月光照進,藍色琉璃瓦片反射明亮的月光, 就連雪白的小花也被染成了海一樣的藍色,美得攝人心魄。

藍月城的人信奉月神, 因為月神賜予了他們土地和希望, 還将擁有寶血的小殿下送到了他們身旁。

善良的小殿下就住在雪月古堡裏,在民衆守護他的同時, 他也守護着民衆。

每到十五月滿, 小殿下的座狼就會躍上堡頂,呼喚民衆前來祭月。小殿下也會在祭月之後給民衆分發藥湯, 幫民衆減輕身體的不适。

那是一種頑疾, 無藥可解, 連城裏最好的煉藥師都沒辦法。小殿下的湯藥也不是湯藥, 而是用他的血作引子熬出來的茶水罷了。

人數太多,每次祭月都會耗費小殿下幾乎半身的血液, 每次都要令他沉睡好幾天才能醒來。

但小殿下無怨無悔,依舊重複着自己的笨拙做法, 還揚言只要一天找不到可代替的藥, 他就一天不歇息。

然而有一天,受頑疾折磨的民衆終于不堪忍耐,每月一次的救濟遠遠不夠, 他們想拔根,想徹底解除被疾病威脅的壓力。

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懷疑月神是否真的存在,繼而遷怒于擁有寶血的小殿下。

他們覺得不公平,如果月神真的慈悲,為什麽不給每個人都賜予寶血?

他們甚至抱團沖進了雪月古堡,要小殿下獻出更多寶血。

他們荒謬地認為,既然一滴血能緩解一個月,那一百滴、一千滴是否就能徹底拔除病根了?

一滴血才那麽丁點,一百滴、一千滴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吧。小殿下不該吝啬,因為血液是會再生的,他受民衆供奉錦衣玉食,吃得好喝得好,補起來比誰都容易,做出這點犧牲也是應該的吧。

他們沖進雪月古堡時小殿下正在昏睡,座狼撕咬暴動的民衆,不叫任何人靠近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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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衆憤怒了,不能對小殿下怎麽樣,便去打砸雪月古堡,還把月神像從神壇上推了下來。

他們沒想到,月神是真實存在的。

她的神像被人踐踏,她的自尊受到了侮辱,于是她降下天罰,讓藍月城民感染了火毒。

——她要民衆變得強壯卻殘暴,嗜血嗜殺,并在瘋狂中死去。

而唯一避過了天罰的人就是小殿下。

月神對他施法,要他純淨的心靈更純淨,要他擁有淨化世間污濁的能力。

月神還遣來鵲仙通報全城,要藍月城民知道這件事,并為自己的愚昧行為痛悔。

沒人敢再對小殿下造次,都以為小殿下是神選之子,接受了神的祝福和恩惠,但其實,那只是另一道懲罰罷了。

祭月活動不頂用了,小殿下看在眼裏急在心頭,想了各種辦法都不奏效。他能淨化這世間的所有污濁,卻獨獨不能淨化火毒。

但絕望之下,民衆需要一個可寄厚望的對象,這個對象除了神選之子還能是誰。

大家都在等小殿下提出新的方案,小殿下被推在風口浪尖上,只能找來煉藥師,打算孤注一擲。

煉藥師吓壞了,因為他的方案是煉化自己的心。他覺得既然這顆心能夠避開火毒的侵擾,煉成藥,說不定也能解民衆的苦。

煉藥師不肯配合。

他陪在小殿下身邊已久,知道小殿下有多艱難,又怎麽忍心讓小殿下為了一群愚民犧牲自己?

何況,煉藥師早就深深愛上了小殿下。

沒有煉藥師的幫助,小殿下只好先修起一座高塔,把瘋狂的民衆關押進去,防止他們傷害無辜的人。

但這治标不治本,陷入瘋狂的人越來越多,一座塔不夠用了,第二座塔還沒建成就又發生了□□。

煉藥師看着小殿下崩潰,便私自放出了高塔裏的狂徒,讓他們和暴徒厮殺,最後帶兵鎮壓,把剩餘的狂徒們放逐到了境外。

小殿下得知以後非常生氣,要趕走煉藥師。煉藥師寧願拔劍自刎也不肯離開,小殿下終究不忍,原諒了煉藥師。也是在那時候,他們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但火毒不清,□□就不會停息。煉藥師雖然答應了小殿下不會再做那種事,卻實在沒法忍受小殿下煉化心髒的要求,因此他還是做了那種事,一次又一次。

犯了衆怒,便只有死路一條。在天罰的盡頭,煉藥師很想再見小殿下一面,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不為別的,只為昨晚的争執。

他們還沒有和好,怎麽可以在沒有和好的情況下被人牆隔在兩方,各自死去?

他殺了很多人,終于看見了小殿下的身影。

可他什麽都不用說了,因為小殿下根本沒有怪他。小殿下正在呼喊着,放棄尊嚴也要求別人饒他一命。

他知足了,在頭顱滾落地面之時,眼睛仍注視着心愛之人的方向。

“小殿下最後怎麽樣了?”二寶還是聽進去了,因為這個故事不難猜出主人公是誰。

百肢王說:“自然是死了。”

二寶說:“那他們能在一起了嗎?”

百肢王說:“也許能,也許不能。”

二寶翻身坐了起來,“陛下,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故事,異妖王和他愛人的故事,對嗎?你說得半真半假,因為我從別人那裏也聽了一些。異妖王請求慧人國主放過他的愛人,他的愛人才剛剛成年,手上還沒沾過血。”

百肢王癡了片刻,仿佛在想什麽遙遠的事,忽又收回目光,看二寶時溫柔得不像樣子。

他說:“并非剛剛成年,那是護短,瞎說的。你稱他們為‘愛人’,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因為在生前沒人承認他們的感情,那是一種被視為不倫、不淨的感情。”

二寶還想再聊聊異妖王的事,這個百肢王似乎知道很多,但百肢王不叫他說了,壓着他躺下,叫他先休息一夜,明天帶他出去玩。

百肢王說到做到,在書房忙了一夜之後也不耽擱,第二天用完早膳就帶着二寶出了殿門。

二寶心想該去煉藥坊了吧,結果也不是,而是去了宮外的一個山谷空地,可供王族圍獵和打馬球的場所。

二寶說:“我其實不是很會騎馬。”

百肢王說:“別怕,容兒很聽話。”

二寶:“啊,誰?”

百肢王笑了,“馬。”

沒有外人在場,百肢王便解掉了罩袍,推着二寶上了馬背。他很有風度,只在二寶的腿上使力,盡量避開臀部。

二寶騎在馬背上,呆呆的,“馬,走。”

不用管我,直接橫沖直撞闖進煉藥坊!

然而這匹叫做“容兒”的馬:什麽,誰在說話?

百肢王笑得無奈,牽住缰繩慢慢走了起來,對二寶說:“容兒是聽口令的,你同它說人話哪行?我教你幾個口令,先從簡單的來。”

二寶被他親自牽馬,頗有種受寵若驚之感。不想繼續受寵,就從他手裏接了缰繩,又按照他的口令猛地一夾馬腹,馬匹便嘶鳴着奔了出去。

“啊!!慢點!沒叫你跑這麽快!回頭!立正!原地踏步!啊啊啊啊啊!”二寶把口令忘到後腦勺了。

“容昔!”百肢王驚慌的聲音傳來,随即一道重力落到身後,帶着芳草清氣的懷抱就将二寶籠罩了。

二寶扭頭一看,百肢王的精致面龐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馬匹被控制住,百肢王率先下馬,丢了缰繩便擡起雙手要去接二寶。二寶瘋狂搖頭,表示自己可以下。然後自己下了,沒摔,卻還是被百肢王憂心忡忡地扶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在百肢王眼裏可能就是個智障。那眼神分明就是這麽說的。

其實要學騎馬也不算難,但二寶總想起自己和藏弓在六翼族逃亡的事情,當時他就不會騎馬,被那臭火頭軍抱在懷裏颠簸了一路。

火頭軍的懷抱真寬厚,真結實啊,現在想來好懷念,那時候怎麽就不知道多賴一會兒呢。

百肢王見他發呆,問道:“吓着了?”

二寶回神,“沒有沒有,但是我對騎馬不感興趣。嗯,讨厭騎馬。”

百肢王說:“那要不要蕩秋千?”

二寶哈哈笑,“小孩子才玩的東西!”

片刻之後,二寶在秋千架上嗷嗷大叫。

這個秋千架可了不得,豎在絕壁口的,蕩出去時腳底下就是萬丈大峽谷,雖然有安全繩捆着腰,還是吓得滿手冷汗。

當然,刺激是真刺激。

下了秋千架,百肢王又去扶他,問道:“怎麽樣?”

二寶說:“我腳軟。”

百肢王微笑,居然伸手刮了他的鼻尖。

二寶不高興了,嘟着臉。百肢王問他怎麽了,他就吭哧吭哧吭哧,末了說一句“不能随便碰我。”百肢王還是笑,笑得萬般寵溺。

之後又完了半晌,玩累了,鋪着席子和毯子在樹下野餐,女官們送來食材和佐料,居然還有可供燒烤小羊排的竈架。

沒叫別人動手,都是百肢王親自忙活,二寶也會弄,他卻不想讓二寶沾着油煙,打發去碾磨果汁。

吃飽了犯困,女官又送來了軟枕和錦絲薄被。二寶美滋滋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躺在隔壁席子上的百肢王正滿目柔情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望了多久。

二寶産生一種認知,百肢王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那個叫“容昔”的人啊。

但他不是容昔,不該占用這份心意。

于是在午後打獵的過程中,他抓着機會就強調自己的身份,甚至想激怒百肢王,叫他別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百肢王卻只有一句話: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容昔。

二寶給他跪了。

不知道現在讓他帶自己去煉藥坊參觀,他會不會也爽快點頭。

來百肢族做卧底的第二天就這麽愉快地度過了。晚上同昨個一樣,百肢王給他講故事,等他聽乏了之後就獨自去書房,秋毫無犯。

第三天要上早朝,有女官來請二寶。二寶不知道什麽意思,女官便一邊給他換隆重的華服,一邊言簡意赅地解釋。

原來百肢族的規矩是要王妃陪着王一起聽朝,王妃不能在朝臣面前露臉,所以王會和她一起坐在繪有百肢族全地貌的寬大帷帳之後,這就是傳說中的“山河同悲軟政”。

有點諷刺的意味。

“那你們去請王妃啊,請我幹嘛?”二寶還是不理解。

“陛下吩咐了,王妃身體不适,以後早朝都由郎君陪聽。”女官這般答道。

二寶知道“山河同悲軟政”是最近十來年內才在百肢族興起的,以前應該也和別族一樣,後宮不得幹政。

既然如此,百肢王應該和王妃非常恩愛才對,為什麽他一出現,王妃就一點面子都沒了?

二寶試探着問女官:“陛下夜裏批完奏折都去哪裏休息,去王妃的寝殿嗎?”

女官答道:“陛下從不去後宮的任何一座寝殿,從前是在天樞殿休息,郎君來了以後便哪兒都不去了,書房的小榻上淺眠一兩個時辰而已。”

二寶大大吃驚,“這種狀況持續多久了?”

女官答道:“奴不知,奴進宮侍奉才五年,在這五年裏陛下都是如此。”

二寶又問:“那他怎麽生小王子?”

女官答道:“陛下沒有要小王子的意思,也不許任何人谏言,否則格殺勿論。”

二寶再次吃驚,“難道百肢王一個孩子都沒有?那,那王位誰來繼承?”

女官說:“陛下容顏不老,千秋萬世,自然有許多時間可供挑選儲君。”

二寶:“……”啥玩應?

女官還透露,說百肢王長期服用一種駐顏丹,正是那駐顏丹幫他保持了青春,二十年來分毫未老。

二寶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就是幹這行的,卻從來不知道什麽駐顏丹能有這等奇效,那豈不是比自己的寶血還有用?

段位一下跌了好幾個檔次。

二寶有心,多問了一句:“那你把這些告訴我,會不會給自己惹麻煩?陛下要是罰你你就推給我,就說是我逼問的。”

女官依舊語調淡淡,“郎君過慮,陛下吩咐了,奴必須對郎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任何問題您都可以問。”

二寶正想悄悄問一句王族煉藥坊在哪裏,卻聽女官補充道:“只要是奴知道的,都會告訴您。”

二寶咽下了話頭,心想這種機密她沒道理知道,何況她一定會把自己的問題回禀給百肢王,這說不準是百肢王考驗他的把戲。

早朝沒什麽好聽的,說的都是百肢族境內發生的一些事,二寶沒得到任何跟慧人族有關的有用信息。當然,要是能輕易得到,想必百肢王也不會叫他來聽。

但在早朝之後,一個人單獨去書房見了百肢王。百肢王讓女官先帶二寶回天樞殿休息,二寶也表現得很乖巧,但臨走之前多看了那人一眼,發覺那人也朝他投來了視線。

視線交錯,擦肩而過,二寶若無其事地回了天樞殿。之後打發了女官出去,他将手心裏的小紙條展開,上面赫然幾個蠅頭小楷字:今夜子時,殿中相見。

二寶唰地攥緊手心,然後把小紙條投進水杯搓成了紙漿,連湯帶水潑到了垃圾簍裏。

他想起了藏弓說過的,那個被策反了的夜行者的事。這人應該就是夜行者了,終于來了。

距離子時還早,天黑以後等得就更焦急了。晚膳又是和百肢王一起用的,金錢鳌魚膠吃起來也不美味了,魚翅漱口還有點塞牙。

二寶這樣心不在焉,百肢王焉能看不出來,便在餐後問道:“容昔今夜有心事?”

二寶說:“沒有,我不是容昔。”

這話已經說過很多遍了,百肢王銅牆鐵壁,并不放在心上。

百肢王問道:“你已在王榻安眠了兩夜,可适應了?”

二寶答道:“還行,但是要是有別的殿空出來了,給我擺張小床就行,也不用辛苦陛下夜夜宿在書房。”

百肢王笑着說:“原來容昔也是心疼我的。但在這宮中,沒有任何一間寝殿的床鋪能有王榻舒适,容昔不可推辭。”

二寶說:“那你怎麽辦?”

這只是随口一問,沒走心。

百肢王卻很受用,情緒有些激動,“容昔若是真這麽心疼,不如允我來殿內歇息,我保證不會碰你,哪怕……哪怕只坐在窗口陪着你也好。書房實在有些憋屈了……”

二寶:“……”

二寶說:“陛下直接搬回來住吧,給我準備一個小房間就行,真的,都不用女官打掃,我住木屋土房子都習慣了!”

百肢王表情一僵,“看來容昔還是對我懷有芥蒂。算了,那我仍然宿在書房,你好好住着就是。”

看他由高興轉為黯然的神色,二寶竟有點不忍心。但他不肯給自己換別的殿,子時怎麽跟夜行者碰面?這天樞殿看守嚴密,來了一準被抓現行,說不定要連藏弓送來的消息一并毀了。

正犯愁,百肢王又說起了過去那些事,容昔容昔地喊着,還問明天想去哪裏玩,要不要吃川北菜什麽的。

二寶聽得煩躁。也怪這幾天補得太旺,虛火都上來了,一時沒控制住就大聲了些,“都說了我不是容昔,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百肢王一下愣住了。

二寶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找補:“不好意思,脾氣有些剎不住。但是百肢王陛下,您真的不要再把我當成替身了,我不是。”

百肢王說:“你是。容昔。”

二寶蹙眉:“容昔到底是誰啊,我真的不認識他好嗎?如果我天天喊你老王老王,你會高興嗎?”

空氣凝固。

好一會兒過去,百肢王重新開口,語氣卻已冷了幾分,“容昔,現世的人對你再好應當也比不過我,他們有什麽值得你眷戀的?穆昭淵只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你跟他不會幸福。”

二寶砰地拍案而起,“你胡說什麽呀!我不懂陛下的意思,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就這樣!”

百肢王不容他背對自己,忽然鉗住他手腕,肋下兩臂緊跟着抱住他的腰,将人死死箍在了懷裏。“我不喜歡聽你叫我陛下!”

溫柔和煦的人一旦發起火來就像火山爆發,百肢王雙眉緊促,怒道:“忘了沒關系,現在記住也不遲。我叫冷遇,從今往後改口喚我遇郎,像從前一樣!”

二寶大駭,“放開我!”

百肢王:“休想!不妨告訴你,我要的不是你的血,而是你這個人。從你邁進天樞殿的那一刻起就沒希望再回去了,能忘掉最好,要是忘不掉,我也不介意給你用點藥。”

二寶:“你要做什麽?!”

百肢王不答,喚女官進來。

為首的一名呈上了一個琉璃小盅,百肢王從盅內拿出了一粒藥丸,仗着自己手多硬是捏開了二寶的下巴,将那藥丸給他喂了下去。

“你可以吐出來,但我有千百種方式讓你咽下去,必定沒有任何一種是你喜歡的。”百肢王冷冰冰地說着。

此時他的眼神已經不複溫柔,看二寶就是一個陌生人。但二寶反倒覺得自在了,他寧願被當成陌生人虐待,也不想頂着容昔的名頭占便宜。

那種甜得發膩的眼神,他受夠了。

女官退了下去,百肢王将二寶抱在床上,掀開衣裳下擺便擠進二寶的腿間,二寶這才發現,百肢王根本不是四條腿,是兩條!

“你不是百肢王!”二寶喊出這一句。

“我說過我是冷遇!”百肢王——自稱為冷遇的人,眉宇間凝聚着愁郁,壓着二寶想要親吻,但見二寶滿臉的抗拒時又遲疑了。

他停住動作,有些心碎地說:“容昔,弄疼你了嗎?對不起,我瘋了。只因為想你想得太久了,受不了你對我的冷言冷語……”

“你到底是誰?”二寶不顧他的心碎。

“我是……我是你的遇郎,但我也是百肢王。”百肢王說,“我是故事裏的人,上一任異妖之王容昔的愛人,你的愛人。”

“你,你是異妖,你是我的族民?!”

這一驚吓,非同小可。

百肢王說:“小殿下,不可到處告訴別人你是異妖族人,說給我就算了,我不會害你。”

二寶說:“你剛剛還給我喂了毒藥!”

百肢王說:“你不也仗着自己有解毒的寶血,直接咽下去了麽?但是小殿下,此藥你解不了,因為它是容昔以妖王之力獻祭,助我煉成的駐顏丹。你還不是妖王,解不了他的藥。”

二寶:“只是駐顏丹?”

百肢王:“只是駐顏丹,但有點副作用。”

二寶:“什麽副作用?”

百肢王笑笑:“很快你就會知道。放心,不嚴重,你會喜歡的。”

二寶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便換正題:“你怎麽會變成百肢王?”

百肢王說:“故事裏的人,那個煉藥師不是被砍了頭顱麽,那就是我。砍我頭顱的人就是百肢王。他貪心,知道我身份之後偷偷摘走了我的心髒,想借妖心納取妖力。但異妖人的心髒豈是說用就用的?”

異妖之王的詛咒,六國不滅,異妖永存,異妖的火種生生不息。煉藥師的心髒被百肢王消化,變成了百肢王的一部分,那麽這個火種便也留存了下來。

百肢王除了私吞煉藥師的心髒,還拿走了駐顏丹。

二寶不知道的關于駐顏丹的副作用,便是會激發次等人格。長年累月的服用,百肢王的心智被血液中屬于煉藥師的一部分入侵了。

煉藥師心智強悍,用了幾年時間把他蠶食殆盡,駐顏丹也根據主人意志慢慢修改了他的容貌,還使另外兩肢退化了。或許再過個十年,肋下兩臂也會退化。

百肢王挑揀着講,避開了駐顏丹的副作用,但仍然叫二寶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咻咻喘着氣,問道:“所以你到底要幹什麽?別賣關子了,所有人都想要我的血,你不要?”

百肢王說:“我要你的血幹什麽呢?你的一根頭發我都舍不得碰。容昔,妖王一脈根葉相傳,你換了一具身體,但我知道你的一部分就在這具身體裏。我會把你挖出來,讓你成為真正的你。”

“你真瘋了。”二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以為這家夥是要抓他來煉金剛不壞的藥,卻沒想到他是戀愛腦,只想複活舊情人。

“為你瘋,我不是一直這樣麽。”百肢王又露出了那種笑容,放開二寶之後還溫柔地吹了吹被自己壓紅的地方,深情缱绻地說,“容昔,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百肢王穿上罩袍走了,留二寶躺在王榻上崩潰。

就在他陷入思考渾然忘我之時,窗子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差不多是夜行者來了,二寶立即熄了幾盞燈,讓屋裏的光線盡可能黯淡。

“是你嗎?”二寶用氣聲詢問。

他走到窗口看了一眼,窗子确實是開着的,外面正路過一隊禦林軍。

禦林軍向他致意,他便也點了點頭,然後慌忙關上了窗子。本以為是錯覺,但一回身,嘴唇便被人封住了。

封住他的人氣息淩亂,急不可耐,抱着不肯放手。二寶吓個半死,本能地就去推拒,推開半寸,瞧見這人身量不算高大,面貌也沒見過,就是個實打實的陌生人。

二寶氣惱,問道:“你他娘的是哪個?!”

夜行者邪魅一笑,“除了你男人還能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九千”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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