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完結(下)

移栽毛發的手術很簡單, 就是耗時費力,二寶吃過苦頭,有點懼怕這種手術,但顧客堅持要做, 他也只好硬着頭皮上。

他喊藏弓進來, 要讓露藍依親自篩選腿毛。

藏弓應答, 卻被及時趕來的承銘給拉住。他問:“怎麽的,後悔了?”

承銘滿臉的難為情, “主子,您幫我說說去, 勸她別胡來。”

藏弓說:“不是你诓人家說喜歡毛厚的麽?”

承銘說:“是, 我那時候不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麽,此一時彼一時。哎, 反正您幫我勸勸她, 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弄小胡子呢。”

藏弓說:“要勸就自己去勸,解鈴還需系鈴人。”

承銘說:“我哪好意思, 這不自打嘴巴麽。”

藏弓說:“男人過了十歲就得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你多大了?”

承銘腆着臉, “屬下還沒開始長毛。”

藏弓不搭理這厮, 撸起自己的褲管,展示精壯筆直的小腿和旺盛的腿毛, 故意刺激他,“看看怎麽樣?”

承銘:“您這腿毛, 絕了, 漂亮!”

藏弓:“嗯,幾個時辰之後它們會有一部分移民出去,再想見的話直接去求小公主開恩吧。”

承銘:“……”

別啊, 不行,主子!

然而藏弓大跨步進入了手術室,還把承銘關在了外面。他也學二寶确認:“真的要這麽做?”

露藍依說:“別再動搖我了,我做事不喜歡婆婆媽媽。另外,仁兄,你能不能再多留兩天胡茬子?我想要……”

“你想得美,”藏弓不等她說完就打斷,“知不知道胡茬對男人來說意味着什麽?就跟女人的胸部差不多。雖然你沒有。”

“喂!!”

“好啦好啦,不要吵鬧,”二寶取出了勾埋針,“小公主只需要青胡茬,用頭發根是一樣的,經常刮刮就好了。現在可以挑腿毛了,這是朱砂筆,喜歡哪根就在哪根下面标記一下。”

露藍依腹诽藏弓小器,接了朱砂筆。這景象十分滑稽,她彎着腰低着頭在藏弓腿上這戳一下那戳一下,就像母猴子在給小猴子捉虱子。

藏弓沒憋住,唰地放下了自己的褲管,對露藍依道:“其實依我所見,小公主已經美得慘絕人寰了,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改變自己。”

露藍依怔怔,“你反悔了?”

藏弓搖頭,“我是勸你別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咱們在王宮裏是不是聊過,說等事情結束以後互相了解一下的?”

露藍依放下了朱砂筆,“是這樣不假,但我那時候不知道你身份啊,現在知道了,感覺配不上你。而且你和小老板……”

藏弓說:“我跟小老板就是老板跟夥計的單純關系,你別誤會。”

露藍依望向二寶,“啊,啊??”

藏弓不去看二寶的反應,接着道:“承蒙小公主賞識,不才一介武夫,除了打打殺殺也沒什麽別的能耐,配不上小公主才是。但若小公主不嫌棄,先前說過的話還是可以作數的。”

露藍依笑起來,“這還沒別的能耐哪,你就差一個繡花的活計就能稱得上全能了,也太謙虛了。不過吧……”

這是要拒絕的意思。

藏弓立即向她使了個眼色,叫她往門外看。門縫裏,一個人影忽閃過去,不是承銘還能是誰。

小公主意會,拍板道:“成,再談談。”

二寶看着他們在自己的手術室裏說談就開始談了,拿着勾埋針站在一旁無措,感覺自己很多餘。

兀自咀嚼那句“老板跟夥計的單純關系”,胸口騰地泛起一股酸勁兒,莫名生起氣來。

好個臭夥計,還叫別人不要誤會,昨夜是誰壓着自家老板發瘋的?

哪家夥計這麽膽大妄為,說親就要親,說抱就要抱,不滿足他就折騰個沒完沒了?

而且不是說好了,等把感覺找回來就在一起的麽,這就等不及了?

“我去給你們倒水。”二寶挂着臉,推門走出了手術室。

露藍依杵杵藏弓,示意小老板吃醋了。藏弓但笑不語,搖搖頭,示意火候還不夠。

這兩人是存心的,二寶一走他們就不談了,二寶端着水回來,他們又心照不宣地接上剛才的話題。

藏弓說:“迎娶公主,彩禮的規格不能低了。我出黃金一萬兩,绫羅綢緞一萬匹,黑火油五千桶,霹靂彈五十車,外加背山臨水豪宅一棟,田地商鋪和珠玉寶石另計。你看怎麽樣?”

露藍依說:“你在跟我開玩笑麽?彩禮這麽豐厚,是瞧不起我水栖族的經濟實力?既然如此,我的嫁妝也不能少,按照你這個标準再加一成。”

藏弓說:“嫁妝多過彩禮,天下人可怎麽看我?再不濟我也是當今聖主欽封的聖武共主。這樣,按我剛才說的,彩禮再翻一倍。”

露藍依幾乎要拍桌子,“一倍?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藏弓:“你不過分嗎?嫁妝多過彩禮,是想叫別人說你水栖族的公主倒貼?你這麽美,又不是嫁不出去。”

“說我倒貼當然不好,可讓別人說你聖武共主下臺之後不行了,娶個媳婦還要傾家蕩産的又好在哪裏?”

“我無所謂,別人就算說我入贅也無妨,這點委屈尚且受得。”

“你受得,我卻不能眼睜睜叫你受。感情是兩個人的事,誰也不是天生喜歡自輕自賤,你單方面默默付出,叫我于心何安?”

“我樂意啊,誰叫我瞧上這個人了,他要我吃糖我就吃糖,他要我吃藥我就吃藥,我心甘情願自輕自賤。”

“哎呀呀,你這個人,活該苦一輩子。”

……

二寶在旁聽着,越聽越糊塗。

這兩人搞什麽?說的真是彼此嗎?

別人家商談婚事也是這樣謙讓嗎?

談了半天都沒談攏,露藍依泛起愁容,“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到底該怎麽辦?我可不想讓你等太久。”

藏弓也犯愁似的,“我更不想讓你等太久。要麽咱們出去逛逛,今天天氣不錯,櫻花開得正烈,邊賞邊聊。”

露藍依:“成,那小老板要去嗎?”

藏弓說:“不帶他,就我們倆。”

這一對奸夫——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走在一起還真是相當惹眼。

瞧着他們同步離開的背影,二寶把那兩杯水咕嘟咕嘟全灌進了自己的肚子裏,追到門口罵,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承銘則滿臉菜綠,嘴裏發狠似地瞎嘀咕,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人走了,素淨了,二寶卻空落落的。

櫃臺裏還擺放着銀盔銀甲淵武帝的小泥人像,二寶把它拿出來看,沒派得上用場的勾埋針紮到屁股上,紮一下就念一句,臭混蛋臭混蛋。

忽然有一下紮重了,在那小泥人的屁股上留下一個小窟窿眼兒,二寶卻又沒出息地慌了神,趕緊吹吹,仿佛吹了就能不疼。

哎。

算了,二寶憋屈地想,是自己沒有許給人家未來。良禽尚且擇木而栖,何況他是聖武共主,怎麽看都是迎娶公主比較合适。

泛紅的指尖掐着那小泥人,掐着銀盔,掐着長刀,掐着那只有指甲蓋大小的拳頭,撒氣似的。

可又不敢用力,怕掐斷,掐到最後忘了時辰,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改換成了細細的摩挲,因為心裏想起了從前的點點滴滴。

王記的事是他幫着解決的,魯家兄弟的事是他幫着解決的,放羊大姐、王家姑娘、松柏園……樁樁件件有他的功勞。

他總說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救了好多人。六翼族的辛力瓦,鱗甲族的太子,百肢王邱冷遇,還有那個混血的九宮……

不管對方有多厲害,他都能打敗。

二寶笑着,微微失神。恍然間又明白過來,原來他救過最多的人,是最不懂得珍惜他的那個人。

門開了,又關上了。二寶窺見了一絲光亮,但暮色已經降臨,終究是明白得太晚了些。

垂耳從後院蹦跶過來,二寶抱起這柔軟的小東西,才發現就連這小東西都是藏弓送的。

“老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東哥兒體貼地問。

“我沒有,”二寶壓下心頭酸楚,沖他笑笑,“只是有些感慨,不要緊。”

東哥兒嘆氣,“老板,你去找将軍吧。”

“我……”被看穿了,二寶有些難為情,“現在還可以嗎?”

“那有什麽不可以的,将軍對你那麽好,一定随時為你轉身。”

東哥兒的話像一劑強心針,二寶當即放下了垂耳,要沖出去尋那個人。可用不着他尋了,外頭的燈芒裏出現了兩個并肩而行的身影。

他們回來了,都帶着甜蜜喜色,看樣子談得不錯。二寶想說話,藏弓卻打斷他,說成親的日子已經選好了,往後也就不能再做他的夥計了。

二寶怔了一怔,吞下那些話,保全了最後的顏面。他點點頭:“你娶的是公主,當然不能以夥計的身份。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藏弓說:“就明天吧,今晚算算賬,該我多少工錢都給結了。你要是來賀喜的話還得提前準備好禮金,別空手來,叫人笑話我有窮酸朋友。”

酸楚變成了怒意。

禮金?窮酸朋友?

二寶眼眶紅了,“瞧不起誰!”

這邊哐裏哐當地撥弄算盤,嘩啦嘩啦翻看賬本,那邊的承銘也惱了,拉着露藍依就出了門去,頗有種“你曾經喜歡過我我就有理”的架勢。

藏弓看着他們出去,還不忘提醒一句:“這回就算了,下回得避嫌。”把承銘氣得夠嗆。

孤男寡女屬他們倆厲害,等到全人雜貨鋪打烊了都沒回來。

東哥兒被低氣壓壓得窒息,收拾好東西就準備跑路,跑到門口還是不放心,折回來多嘴一問:“将軍真打算離開昆侖大街了?以後還回來嗎?”

藏弓說:“都成親了還回來幹什麽。何況我在鋪子裏也幫不上什麽忙,老板有你就夠了。”

東哥兒說:“但咱們還有器官庫要管啊,最近新招來的那些大夫也得培訓,老板忙,需要你呢。”

二寶兇巴巴插來:“誰需要他了!”

藏弓揚眉,“瞧見沒有,老板不需要我。而且現在有錢了,總歸是要多招幾個夥計來幫忙的,你給把把關,招些有經驗的就行。”

東哥兒看着自家小老板,又嘆氣,“将軍走了,我們這裏可就冷清了,想想就有點難過。”

藏弓拍拍他的肩,“人總要經歷這些的,成家立業,成家在前,我也得為後半輩子考慮不是。”

是,是!為你的後半輩子考慮去吧,生兒育女頤養天年去吧!以後需要飲血也別來找我,愛找誰找誰去吧!小老板偷偷抹掉眼淚,把東哥兒推出門外,不叫他再費心管這件事。

聖武共主給全人雜貨鋪打了整整一年的工,沒支取過什麽工錢,還給小老板賺過好幾筆偏財。小老板不願意占人便宜,十二個月的薪水連同獎金和節禮,滿打滿算付給他六百兩銀子。

六百兩銀子,尋常人家能花半輩子,但對聖武共主來說可能就是一頓飯而已。不過他還挺高興,回南溪村的路上把票據甩得唰唰響,鉚足了勁兒要刺激舍出這筆錢的人。

郞馭一早就回婆家去了,堂屋沒人睡,二寶抱着被子搬回去,把門摔得像是存心要拉拔木匠的生意。

藏弓去敲門,說錢不對,請小老板再過去算算。小老板氣咻咻地去了偏屋,算完叉着腰問哪裏不對。

藏弓說,不還有禮金沒給麽。

二寶掐自己的人中,受不了了。

“我,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還沒辦喜酒呢就跟我要禮金,下回成親是不是還打算要二回頭?呸,真不要臉!”

藏弓說:“那不至于,我這輩子只成一回親,只愛一個人。當着滿天神佛的面也不怕發誓,要是以後反悔了,老天降雷劈死我。”

“好,好。只成一回親,只愛一個人。好個一諾千金一言九鼎的男子漢。那昨夜是誰抱着我說喜歡我想要我的?老天要是有眼的确該把你給劈了,臭王八蛋!”

二寶酸到家了,索性把茶盅茶壺推給他,把腰牌和哨子摔給他,最後把自己的外衫也扯下來塞給他,掏家底兒湊禮金,“給你!都給你!拿我的錢去娶她吧!”

小老板死心了,起身要走,卻被夥計一把拉了回來,強按着坐在大腿上,箍着腰摟靠在懷抱裏。

“幹什麽?放開!”

“不放。你哭了?”

“我沒哭!”

“那這臉上挂的是什麽水珠串兒?”

“是汗,我流汗了不行嗎?”

“喔,眼睛裏流汗,真稀奇。”

可不稀奇麽,有人白天還和小姑娘談婚論嫁定彩禮,晚上就抱着個男人不肯放手,還打算吃着碗裏瞧着鍋裏?

二寶在他懷裏撲騰,氣急了就咬他的手。誰知這雙手非但沒放松還越箍越緊,将那本就纖瘦的腰身勒成了一小把。

“你,你到底要幹嘛?”

“我要幹嘛你還看不出來?你真傻?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現成的功德擺在眼前,你到底要不要?”

“我不是答應了嗎,薪水給你,禮金也給,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到此為止了!”

“可我想要的是你!你什麽都願意成全,怎麽就不願意成全自己呢,這功德不是功德?”

二寶滞住,不再胡亂撲騰,只剩急促的哽咽的呼吸。這又是什麽意思?不是要娶小公主麽,到底是什麽意思?

藏弓用力擁着他,埋首在他肩窩,着迷地嗅着他的暖香,“寶,我就問你一句,讨厭我麽,看見我煩麽?”

灼熱的氣息噴薄在耳根,酥麻得要命,二寶胸腔裏跳動的東西又開始狂舞了。他像被什麽牽引着,心口一窒,答道:“不讨厭,不煩。”

那像這樣摟着抱着也不讨厭?

像昨夜那樣又親又摸也不讨厭?

不,不讨厭。

不讨厭,就是喜歡。藏弓被這幾個字勾了魂魄,壓不住心底的悸動,粗聲嘆出來,着了魔似地喃喃:“寶,心肝甜蜜餞兒,我魂沒了,飛了。”

二寶的魂也不剩幾多,稀裏糊塗地問:“飛哪兒去了?”

“飛到……”大手順着柔軟往上摸,最終停在咚咚作響的地方,藏弓說,“飛到你這裏,住下了,舒服了,再也不想離開了。”

二寶委屈,“可你要娶小公主。”

藏弓說:“一生只愛一個人,還能娶哪家的小公主?我使壞,成心折騰你,刺激你,想叫你在意我,知道自己的心裏也有我。今夜你為我掉眼淚,我知足了,死也無憾了。”

“你說什麽,你又耍我?”

“是,我耍你呢,像平常那樣罵我,捶我,我樂意承受,心裏甜。”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我怎麽樣?寶,告訴我,我在你心裏是怎麽樣的?”

二寶不吭聲,忽然翻轉過來,虎頭虎腦抱住了藏弓的脖子,嗚哇一聲淚雨滂沱。

藏弓狠狠一滞,重新把人擁入懷中,笑着晃着,酸甜苦辣,愛情的各種滋味翻騰跳躍,胡亂混成一盤,難以下咽,卻彌足珍貴。

老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原來邱冷遇早就告訴過他了,駐顏丹是有解的。

我得到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藏弓滿足地想。

我不用付禮金了。二寶也滿足地想。

兩人久久擁着,不用再說那些甜言蜜語,只憑心跳感受彼此的愛意。

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活一輩子都沒愛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愛而不得,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愛投進別人的胸懷……

那麽,兩個人,兩情相悅,決定攜手共度此生,真是世上頂好頂好的事了。

颠兩下腿,頂着那圓潤飽滿,藏弓問騎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年過去,現在幾歲了?”

二寶說:“虛歲二十,怎麽了?”

藏弓說:“旁人二十歲,孩子都上學堂了。你想不想要,我給你生一個?”

二寶破涕為笑,“你一個大老爺們從哪裏生啊……啊!你幹嘛,放我下來!別打我屁股!”

但春宵一刻值千金,藏弓又怎會遲疑。當年親手弑父,他用了一刻鐘來做決定,征讨五國,他用了半盞茶,而等待這個人,他仿佛用了小半生。

疼不疼?

問了好多次,每一次二寶都會回答不疼,但藏弓還是問,生怕哪一下重了就會激活二寶的痛覺神經。那天二寶昏厥,他還心有餘悸呢。

耳根紅,臉頰紅,眼尾更紅。輾轉低吟不斷,連樹上的鳥兒都安靜了,偷偷聽着,羞得哆嗦,月色都随羽毛淩亂。

新換的床單又被汗水浸濕,按在床上的一只手難耐地抓着被角,抓出褶皺。

另一只手覆上來,與之十指相扣,引得那素手細白瓷的主人又是一陣哼唧。

慌亂中将交纏的發絲打成蝴蝶結,許下生生世世,又在雞鳴聲裏将這月圓的一夜消磨殆盡。

結發為夫妻,月圓人也圓。

一場雨後,覆盆子都紅透了。

采買藥品回來,二寶犯了老毛病,想摘。藏弓不叫他摘,說太紅太壯的八成打了農藥,吃了要中毒。

二寶不怕毒,細白瓷的爪子伸出去又被拍回來,藏弓橫眉怒目,下了嚴令——不行就是不行。

快午時了,還有幾樣東西沒買,藏弓趕時間。二寶跟在他身後,意意思思舍不得走,晶亮亮的眼珠一轉,提出要分工合作。

左右天下太平了,藏弓不像從前那樣看他看得緊,便由他跑到了別處去,自己則去姚記藥鋪選貨。

選完出來,果然瞧見二寶在對面的鋪子裏,這裏瞧瞧那裏瞧瞧,可愛又乖巧。想起路邊的紅果子,心一軟,折回去準備摘一些。

然而他看見了什麽?

紅果子怎麽少了一大片?

仔細一觀察,像是被羊吃了,有的果蒂還殘留在梗上,留下一小截半紅的屁股扭兒。

“二寶!”藏弓氣勢洶洶。

“欸,咋啦?”二寶一路小跑。

“別跑,穩妥點。”兇巴巴的人忽又軟和下來,扶住自己的心肝甜蜜餞兒,審問剛才幹什麽去了。

二寶搖頭,“沒有啊,我一直在選貨。”

藏弓擡了擡下巴,“那這些果子呢?”

二寶繼續搖頭,“不知道,我沒摘,你看,手上幹幹淨淨的。”

嗯,手上是幹淨,但嘴上紅通通的一糟糟。

藏弓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幫他擦幹淨,“不叫你摘你倒幹脆直接啃了,還不如摘回家去,好歹能洗一洗。”

二寶笑嘻嘻,“我不怕農藥。”

藏弓:“那我怕不怕?心疼不心疼?”

二寶:“你就會閑得沒事瞎操心。”

藏弓:“再說一遍?”

二寶:“……我錯了。”

小老板為自家夥計獻上屁股,夥計看着那小圓屁股,手掌重重揚起卻輕輕落下,拍得老板假模假樣地喊疼。但那小圓屁股震顫的幅度分明都還不敵平時在床上助興時來的大些。

夥計到底是年輕氣盛,這便又開始心猿意馬,拉着小老板回了家。

晚上翻騰那幾只大木箱子,小老板來問夥計:“幹嘛呢?”

夥計但笑不語,抽出厚厚一疊圖,塞到小老板懷裏。小老板吓壞了,“今晚要搞這麽多姿勢的?”

夥計說:“不多,也就百來張。”

小老板回頭看了看剩下那兩千張還沒弄過的,嗚呼哀哉,什麽時候是個頭?不如刀抹脖子來個痛快的!

夜深,等到小蟲也睡着了,小老板被扒了個精光。夥計扒完卻不急着動手,反而拿被子一裹,把人偷出了門去。

一路上,小老板咯咯笑個不停,問道:“你東張西望到底要找什麽?偷漢子呢!”

夥計說:“以前宮裏頭要是新進了貴人妃嫔,按照規制也該這樣裹着送到龍床上。”

小老板問:“你也有?”

夥計說:“十六歲時就有水靈靈的俊俏丫頭送進殿裏,但我忙着看兵法,在書房坐了一夜,第二天賞了些金銀給那丫頭就叫人打發走了。寶,你說我是不是傻?溫香軟玉不去抱,抱着書冊啃一夜。”

小老板心想,是挺傻,“要是換了我我就抱……”

“你抱什麽?”夥計開始施壓。

“我,我抱你。”小老板眨着眼。

乖巧,懂事,招人疼,甜蜜餞兒。

鋼鐵熔化了,天為被,地為廬,要把以前打仗時吃過的苦都甜回來,就在這山崗上。

淵武帝的小泥人像被塞進小老板手中,冰涼涼的,但不多會兒就捂熱了。夥計說,你玩它,我玩你。

被筒裏更熱,赤條條一雙人抵死糾纏,像擰在一起的……小老板艱難地想,啊,像油條。

到了四更天,小老板累得不行了,幾次三番睡過去,一身精力被榨了個精光。夥計就把人抱起,飛身躍上樹。

小老板吓醒了,問他又要弄哪出,他不答,用行動來解釋。然而他一動,粗壯的枝幹就跟着晃,小老板簡直要瘋。

背後有被子墊着,還有鋼鐵般的手臂護着,倒是很安全,但身上某處就很危險,總這樣弄,壞了怎麽辦。

“玩鳥蛋嗎?”

“啊,啊??”

夥計伸手從築在枝杈間的鳥巢裏摸出兩顆蛋,塞在小老板手中,柔聲叮囑:“小心點,別弄碎了。”

小老板羞愧難當:這喪盡天良的東西!

“寶,你看這河山,這夜色。”

“嗯,好美。”

“有多美?”

“比十六歲的姑娘還美。”

“可對我來說,都不敵你萬分之一。”

此時說話的人不是藏弓,不是夥計,是穆昭淵。二寶沒由來鼻子一酸,眼眶又開始紅。

擡頭望着對方,夜色深沉,看不真切,但他知道對方此時一定也在溫柔地望着自己。

埋進他溫暖的胸懷,無以為報,便回以竭盡全力的擁抱。

将軍,我想出去玩,去游歷名山大川,去看被你守護的這個世界。

好,放個長假,趁春天還沒過去。

器官庫有了規模,也有了較為系統的管理,二寶留下了足夠的“能量彈”,又把大夫和夥計培訓出師,終于在脫厚袍換輕衫的時節清閑下來。

承銘和郞馭都來了,來為他們送行。

承銘說:“要小心啊小老板,你男人心黑手狠,連別人一輩子一次的婚禮都拿來利用,壞透了,這回出去又不知道攢了什麽目的。”

二寶笑着問:“你跟小公主怎麽樣了?”

承銘臉一熱,“就還好吧。”

二寶心想,要不是我家夥計壞,你這會兒哪能抱得美人歸?指不定還在懊惱,害得人家水靈靈一個小公主變成了髭須大漢。

藏弓在不遠處喊:“別對我家二寶說那些屁話!”

承銘哦了一聲,捅咕郞馭叫郞馭說。

郞馭啧了一聲,“自打主子放棄當聖主了你就有點飄。”

承銘摸摸鼻子,“感覺更親近了,有些話就好說了。”

郞馭翻他白眼,轉回頭慢聲細語地問二寶:“打算先去哪裏玩?”

二寶不假思索,“去南方的更南端。聽說有一個地方,一年四季都很美,那裏有藍月湖,還有雪山。”

承銘贊同,又發覺雪橇隊少了一員,問道:“邱冷峻怎麽不在?”

二寶沒答話,望向松柏園。

在綠蔭濃密處,一個青年正坐在花架下的長椅上,抱着垂耳閉目養神。青年眉目冷峻,潇灑自适,烏墨青絲裏夾雜了幾绺灰發。

他似有所感,望過來,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承銘便也微笑致意,莫名覺得眼熟。再回頭,板車已經啓動了。

老黃牛充當了頭狼,鼻孔噴氣,帶着四眼兒它們狂奔出去,刨出的灰塵嗆了承銘和郞馭一臉。

“我們走啦!秋天說不準會回來!”二寶遙遙招手,肩上的松鼠也一并搖晃着小爪子。

有些颠簸,差點摔倒,身後那堅實的靠山便像是随時随地都在等着保護他,伸手一攬将他穩穩擁住。

而在松柏園裏,小鹿、羚羊、馬駒……許多小動物追逐歡鬧,和那些慕名而來的客人玩成了一片。

六只翅膀的孩童在半空中和鷹隼競飛,四條腿的少年和小狼賽跑,漂亮的小人魚手拉手在清渠裏攪動水花……

再中央,英俊的青年搭弓射箭,曾經要憑一己之力更改這天下的格局,卻不曾想在後來,天真的人都朝他聚攏而來……

在這最好的時候,在春潮未退的時候,也許他們要到達的遠方,就在南方的更南端。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們的一路陪伴!

感謝“剜心削骨”小可愛的營養液!

我們下本再見!

下本《穿成樹靈後被宿敵逼婚怎麽破》---即将開更林星河是種子研究中心的實習生,車禍以後穿到了異世,成了南疆神樹靈主的獨生子,不僅要面臨和宿敵聯姻的慘劇,還要肩負起開花結果的重任。

樹靈們都不看好這門婚事。

“星河殿下性格乖張孤僻,北疆靈主怎麽願意娶他?”

“因為神樹一脈血統純正的就剩他們倆了,只有聯姻,讓神樹本體結出果子,土壤生機才有可能複蘇。”

“聽說他們的信息素高度匹配?我的男神怎麽會和一個雄體樹靈匹配啊!!”

雄體樹靈表示:姐妹兒莫慌,我要逃婚了。

然而大婚當天,林星河被抓回來了。

段鶴侬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冷淡地說:“別急,只要結出果子就放你自由,再許你南疆金石永固。”

林星河說:“那我要是能用自己的方法種出小神樹呢?”

段鶴侬擡眸一瞥,“呵。”

幾個月後,林星河竟然用控溫育種技術萌發了所有休眠的神樹種子,還造出了智能溫室,培育了一圃的神樹小苗。

兩疆大地終于再次覆綠,樹靈們歡呼慶賀星河王妃恢複單身,卻唯獨北疆靈主鐵青着臉,典禮還沒結束就急匆匆地回了房。

他把滿臉喜氣、正在收拾行李的家夥牢牢箍在懷裏,“婚都結了,你還想上哪兒去!”

【小劇場】

婚後第一天,林星河指着自己的腦袋頂,試探地問:“這個應該怎麽控制?”

段鶴侬看着那截鹿角似的小樹杈,心知這又是他試圖讨好自己的小把戲,答道:“無聊。”

婚後一個星期,小樹杈上長出了嫩葉,風一吹,兩排小葉片就羞赧得縮抱成一團。

段鶴侬心中微動,卻仍舊說道:“無聊。”

婚後一個月,小樹杈上開了朵粉紅的小絨花,香香的,還挺好看。

段鶴侬思忖着,既然他存心讨好,勉強接受也不是不行。授粉期已到,可以結合了。

誰知一轉眼,林星河抱着花瓶跑來了。小樹杈已經被他掰斷,連花帶葉插進了花瓶裏。

“看這造型怎麽樣?不瞞你說,我可是滿分通過插花藝術課噠!”

段鶴侬:“……”給我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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