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隴漠

李賴子覺得今兒個絕對值得燒柱高香。

他做夢都沒想到早上的仙師晚上還能再見上, 陪他的還有隴漠原有名的黑五爺。喜得他趕緊吩咐婆姨燒火做飯,殺雞炖肉, 拿窖裏年份最久的燒刀子來招待。黑豬一路逃難, 饑腸辘辘, 毫不客氣地上桌大吃大喝。

張青陽不喜歡大魚大肉,默默嚼着自己的本我木樹葉, 看得李賴子更佩服了:仙師就是不一樣!不食人間煙火!比黑五爺還厲害!

李賴子的兒子看着桌上的酒菜吮手指頭,咬指甲,不小心咬重了, 哎呦一聲, 拿出半邊指甲都落下來了。張青陽抓過來, 幫着治了下:“不要咬。”

孩子下意識的又咬起另一只手:“樹葉好吃嗎?”

李賴子喜得雙眼放光:這娃子真有出息,忒有出息了!

“……是茶葉,沒有味道。”

一聽沒有味道,孩子立刻沒了興趣,繼續對餐桌上的大魚大肉流口水,李賴子仿佛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恨不得把兒子耳朵擰上十八轉。

黑豬酒飽飯足, 拿着牙簽悠閑地剔着牙, 翹起二郎腿:“兄弟,接下來該往哪兒去啊?”

張青陽起身:“走吧。”

黑豬一下子跳了起來:“走?!”

“待在這裏, 不好。”張青陽言簡意赅。黑豬立刻哀嚎起來:“大爺啊,大晚上黑咕隆咚的,冷得要死, 還在發沙塵暴,這時候出去不是找死嗎?”

“那還不快走。”張青陽披上蓑衣,戴上鬥笠,木門開出一條小縫,冷風鑽了進來:還好,未悔峰長年累月的寒霧讓他習慣了嚴寒,隴漠原的低溫不是那麽不可忍受。

黑豬就不一樣了,他苦着臉向李賴子讨要厚一點的大衣,李賴子哪有厚大衣?只得家中唯一厚一點的床褥拿出來給黑五爺披上,床褥子大紅大綠百花盛開,煞是好看。

臨走時,張青陽拿出一片樹葉:“謝謝。”

李賴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您慢走!外面風大的石磙子都吹得動,您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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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陽走出李家,迎面刮來的砂石暴雨般打在蓑衣上啪啪作響。

黑豬大叫:“大人,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見啊!”

張青陽彈指一簇靈火,把木劍點着了。

劍識大吼:“張青陽,你竟敢這樣對我!”

“又燒不壞,用一用。”張青陽平舉木劍,光焰噴薄,照亮了數十丈範圍。

風沙阻人,兩人在風暴中艱難地行路,灌了一口鼻的沙子。好不容易待塵暴過去,風力稍小,張青陽帶着黑豬禦劍飛行,有風助力,竟是快了不少。

黑豬在劍上嘔吐:“嘔嘔嘔嘔嘔嘔!”

劍識暴跳如雷:“張青陽,管管那頭豬!他都吐老子身上來了!”

“你忍一忍。”

“忍你個頭啊你個王八蛋!”

張青陽心想劍識秉承的是師父的性格,莫非師父私底下也會這樣罵人?

飛了約莫一個時辰,兩人出了隴漠原,在邊陲小鎮上歇腳,小鎮上唯一的客棧打烊,黑豬直接翻窗進入客房,總算是能休息了。

翌日,二人再出發,一口氣飛上數百裏來到一座大城,城裏已經鬧翻了天,四處都有慌慌張張收拾金銀細軟打算出逃的人家。

“朝廷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黑豬唉聲嘆氣,“大人,還跑不?”

“不跑了。”張青陽解下蓑衣,用力一抖,沙子簌簌落下,綠蓑衣露了點本色,“朝廷會派兵過來的,我們要等。”

嘯天鷹撲打着翅膀,口中發出悠長的清鳴,天鷹之上的官差高舉着赤紅如火的令牌,高聲對城牆官兵大喊:“緊急軍情!十萬火急!”

空氣水漾波動,放開一個缺口讓嘯天鷹飛進去,嘯天鷹翅膀一斜,直接往皇宮方向滑翔而去。

守城老兵啧啧稱奇:“連皇宮都直接飛進去了,真出大事兒咯!”

“白叔,現在天下太平的,能出什麽大事兒啊。”年輕新兵湊過來,為白叔點着了煙槍火苗,白叔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小屁孩兒這都不曉得,嘯天鷹,赤火牌,通報的要麽是敵國大舉入侵,要麽是地方王侯叛亂。哎,整個雍州都太平幾百年了,想打也打不起來,地方王侯叛亂嘛……”小兵快言快語:“是不是霖王造反啦?!”

白叔左右看看,照着他腦袋就是一下:“這種胡話,虧你說得出口!你該不會是烏鴉的人吧,告訴你,老子一家三代當兵,沒一個孬種!”

小兵龇牙咧嘴,懵懵懂懂:“什麽烏鴉?”

“啧,裝傻充愣!老子惹不起你,我走了!”

“诶,诶,我真的不曉得什麽烏鴉啊。白叔你等等!”

皇宮,紫宸殿。

皇帝看完緊急文書,滿面皺紋似乎變得更深了,他合上文書,閉目沉思了一會,将文書遞給座下的明璜:“昊兒,你看看。”

明璜早知道隴漠原萬俟家叛亂的事,官府正式的通報比起玄衣使還是慢了太多。

他很急,因為張青陽還在隴漠原,而且玄衣使在隴漠原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無法知道他怎麽樣了。

太子府的謀士們更急,幾乎吵翻了天,差點動手打起來。

一方認為明璜該帶兵親征,如果讓霖王出征鎮壓叛亂,無疑會讓他聲望更上一層樓,敵人的強大就是己方的弱小,怎能輕易坐看這樣的事發生。

反對者則認為,萬俟家一個盤踞在靈氣荒漠地帶的小家族,卻敢跟朝廷叫板,背後必定有敵國在暗中支持,想攪亂局勢好趁機而入,太子必須坐守國都,以防不測。

萬俟家算哪根蔥?

坐在國都的謀士們對這個小家族的了解少的可憐,僅有的情報是玄衣使整理出來的:萬俟家盤踞在隴漠原中心最大,靈氣最盛的綠洲萬心源上,家族多出土,火屬性修士,素來以兇狠殘忍著稱,外號瘋狗家族,見誰咬誰。

他們起兵叛亂的原因,是他們殺了一位前來拜訪的三品邊疆大員。三品大員被害,足以引起朝廷注意,索性他們造反了。

為什麽要殺那名大員?不知道。

駐守隴漠原的總兵王學敏接到消息立刻派兵攻打,他手上兵将不多,幹脆全派了出去。

然後全滅。

萬俟家閃電出擊,以勢如破竹之勢連克數十城消滅了好幾個素有積怨的家族門派,無人可擋。

王學敏名副其實,敏捷地做出了正确的應對之策:逃跑。

順便把城裏幾萬民衆也帶跑了,城都燒了,幹脆利落。

逃跑之前,他沒忘記自己的身份職責,啓用嘯天赤火牌向朝廷求援。

此時,張青陽和黑豬兩人混在浩浩蕩蕩的逃難大軍中,落在最後亦步亦趨地趕路,黑豬已經罵了王學敏不下百遍,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狗官”,“慫包”。

“你體諒下他吧。”張青陽實在聽厭了,“他手下一個能打的兵沒有,怎麽跟萬俟家鬥。”

黑豬不吭聲了,只不斷唉聲嘆氣。

張青陽忽然渾身一寒,轉頭看到地平線上有百餘道劍光高速逼近。

黑豬吓得一蹦三尺高:“瘋狗來了!”

人群頓時大亂,像螞蟻窩裏澆了一勺沸油,轟然炸開,哭喊聲四起,身強力壯之人慌不擇路地推擠着從人身上踩過去,被踩倒的人一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嬰兒的哭號淹沒在恐慌的尖叫聲中,母親扯着嗓子喊自家孩子的乳名。王學敏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慌,不要慌,都站住!站住!”一點用沒有。

張青陽一巴掌把黑豬拍了個趔趄:“看你幹的好事!”

黑豬自知犯了大錯,低着頭喃喃:“我……我将功補過還不行嗎?”轉頭就向劍光沖去。

“你站住!”張青陽又氣又急,無奈跟了上去。

領頭的人,還是熟悉的面孔,那個元嬰大修。

黑豬狂吼一聲,大力一拍胸口,平地而起,七竅中爆射出金色光芒,速度提升到極致向元嬰大修沖去,大修厲喝:“都散開!他要自爆了!”

話音未落,黑豬狠狠地跟大修撞在一起,光芒驟然燦爛,炫目到極致,大修慘叫一聲,跌落下去。

太陽很大,風很熱,張青陽渾身發冷。

為什麽,你個傻子。

将功補過也不是這樣補的啊。

他感覺視野有點模糊了,不知道為什麽。

大修受傷,仍在大喊:“殺無赦!”

萬俟家的修士或持劍,或召寶,或坐獸,一齊向他沖來。

木劍發出高亢的劍鳴,無需思考,幾乎是劍識握着他的手,揮出未悔劍法的至強精要,遇山開山,遇水斷水,不可阻擋!劍光寶光逐一破裂,萬俟修士發出憤怒的咆哮。

“未悔劍法?”大修詫異,随即認出了那把劍。

春觀瀾的小木劍是用本我木做的,雍州獨一份。

很多人觊觎,只是畏于春觀瀾的身份,不敢。

大修哈哈一笑:“天賜我也!”淩空踏上半空,雙手結印,高空中現出一只土黃大手,如山似岳,向張青陽壓下來。

張青陽眼神很冷。

他雙手合十,一束純淨的光芒在手心中誕生,手一甩,光芒飛去。

道心化刃?大修詫異,光芒透進他身體,然後聽到了紫府裏琉璃碎裂般的脆響。

很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買的雪米餅第二天就到了,開心。

吃着雪米餅寫下這段話,随便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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