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粗去玩~(下)

“天啊, 他該不會跑到海外去了吧。”春觀瀾坐在海邊否極港邊上,海鷗聲聲, 大浪卷雪。他彈指劈開椰子, 将椰汁倒入粉彩荷花秋操杯, 叼着荷梗哧溜。張青陽拿木勺挖椰肉吃,“為什麽都想去海外?”

“海外好呗。”春觀瀾哧溜一下喝光, “雍州在其他八州眼裏,就跟鄉下土包子差不多,靈氣稀薄, 這裏一塊絕地那裏一塊絕地, 幾千年都出不了一個飛升的。北升都有能力去外州了, 結果他還跑回來了,想不通啊,想不通。”

“他也去海外了?”

春觀瀾不屑:“他要是敢去海外,我就改姓蠢!”

張青陽:“……”

“你也別急。”春觀瀾起來拍拍衣服,把一只小螃蟹揪下來扔回海裏,一只海鷗收攏翅膀俯沖下去琢, 終究遲了一步, 螃蟹淹沒在雪白浪花, “大半個雍州都跑遍了,就剩下一個淮華沒去, 他肯定在那裏泡姑娘。啧啧,見了面你們兩個先打一架再說,我給你助威。”

“淮華?那是什麽地方?”張青陽不明白他為什麽他非說天驕在那裏泡姑娘。

春觀瀾笑得很鬼:“好山好水養美人, 懂不懂?”

好山好水養美人,不知皇宮算不算?他深一腳淺一腳跟上春觀瀾,海上漁民唱起了打漁歌,巨鯨嗥鳴,噴泉海上,灑下一片迷幻的彩霧。

東宮。

明璜收到了一只藍星海螺,這種海螺通體紫藍,殼上綴有點點星光的亮點,宛如夏夜星空,一向是崇梧海民最喜歡的裝飾品。而張青陽送來的藍星海螺又有所不同,螺紋逆向生長,十分罕見,萬裏也未必挑得出一個。

海螺尖鑽出了一個小孔,明璜試着吹了一下,吹出來的聲音很低,不成調子。

他抿嘴笑了一下,打開書案抽屜的暗格,裏面還有很多他送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大武的是一片浸透了烈酒的竹紙,他剛收到竹紙時,差點失手把它燒掉。少陽是一只雪山蝶,安靜的封存在一片薄薄的蠟中,翅膀微攏,像是随時都能振翅飛走。雲照是一塊雪花石,輕透得可以浮在水面上。西涼是一根翠翠的竹簫,那裏以萬裏竹海聞名。

一件東西代表一個地方,他無言地告訴他:我經過這裏。

他一件件摸過去,頓感神清氣爽。埋頭于海量文書奏折中,皇帝最近龍體欠安,一直在行宮裏住着,國務都抛給他來處理。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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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進門時總會咳嗽兩三聲,告訴明璜他來了。

“何事?”

“玄衣使緊急來報。”王公公喘了口氣,“連華峰峰主山烏,破境化神,其本命妖獸文鳐魚,亦成為八階靈獸,實力堪比元嬰巅峰!”

遠至千裏之外的春觀瀾似是感應到了什麽,抱着後腦勺感嘆:“哈,今年真熱鬧啊。”

淮華确實風景甚佳,溫山軟水,人說話都是溫柔文雅的,感覺是一個一輩子都吵不起來的地方。春觀瀾抱着腦袋樂颠颠地東張西望,大膽的姑娘在樓上砸他一束花,他笑眯眯地收下,好像一個老流氓。

張青陽把纏在頭發裏的茉莉串扯出來:“怎麽了?”

“重靈宗又有人進階化神,我能感覺到,具體是誰還不清楚。不過過幾天消息傳開,就能知道是誰了。”春觀瀾摸出六文錢,拍在捏面人的小販桌上:“這是我徒弟,你捏個。”

張青陽本能地扭過頭去,被春觀瀾揪着耳朵轉回來,仿着淮華方言的調調嗔怪:“躲個啥?躲啥吶?”

張青陽老大不高興地看着小販手裏的面人漸漸凹出五官,小竹刀壓出四肢衣服褶皺,點染色彩,最後稍稍修整一下,完工,當真一模一樣,就是表情不是張青陽臭臭的表情,而是一個咋看都不大對勁的微笑臉。

本來是要插竹簽子豎起來的,小販眼力好,覺得這樣搞的話張青陽可能會把他弄死,特意把腳面修大了些,小張青陽就能在桌上穩穩地立住了。

春觀瀾看着覺得不錯,潇灑扔下一塊銀锞子:“賞!”把小張青陽抛給大張青陽:“拿去送你朋友。”

剛成型的小青陽還是軟軟的,張青陽怕一不小心捏變了形,捧着它急急忙忙跟上四處瞎逛的春觀瀾,內心有點複雜。

春觀瀾早知道他在偷偷摸摸送東西。或許他還知道他送的人是明璜?他有些不安,春觀瀾精明到家,就是不肯說,根本猜不透他是什麽态度。

态度……張青陽心沉了下去。

淮華正直孟夏春,百花繁茂,草木欣榮,正是鬥草的好時節。鬥草街上人潮湧動,八成的人捧着一只花盆在人群小心翼翼地穿梭,碰上品種近似的,甭管認不認識,先鬥上一鬥。我的花花形美,我的花養得妍色端麗,互相挑刺。人聲嘈雜,卻不覺得刺耳煩心。

在嘈雜人聲中,張青陽隐約聽到春觀瀾在哼歌。

調子有些熟悉,張青陽凝神細聽,越聽越心驚,他哼的竟頗似亡者在他離開時唱的那首龍歌。

只是沒有亡者的歌詞。

“好聽不?”

張青陽心如擂鼓,不敢接話。

春觀瀾也沒回頭,語氣頗有幾分惋惜:“我去過萬心源,哪有什麽黑洞,草都長的有一人高了。挖地三尺也沒挖出來什麽,卻聽到了歌聲。”

“雖死猶生,去後留歌。簡直不敢想象它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真羨慕你們能親眼看到它啊。”

張青陽默默跟着,小青陽水分蒸發,仿佛輕了些,他小心收好,快步跟上春觀瀾。

春觀瀾好像有備而來,穿過大街小巷,走到一小巷巷口,這裏排了長龍般的隊伍,快伸到別的街道上去了,排隊人個個翹首以盼,像在等待什麽。

春觀瀾大步走進小巷,惹來一陣議論:“他誰啊?”,“好不守規矩!”,有人喊道:“閣下,你想進丹樓,要排隊的。”

春觀瀾在他們議論的功夫早走得看不見人影兒,張青陽在巷子口躊躇了一下,低着頭猛沖進去。奇怪的事這回人群又沒有議論。

他看到門口不斷有人歡歡喜喜地進去,又有人滿臉喪氣地出來。

師傅在丹樓門口與一倚靠門背的華服女子說話,說了幾句,女子嫣然一笑:“您自然是可以直接進去的,只不過……”她往張青陽一瞥,星目頓時泛起潋滟光,風情無限,“您的徒兒就得老實排隊了。”

“沒事兒,他不進去,反正歌舞笙簫什麽的他也沒興趣。”

張青陽:“???”

華服女子掩口而笑,春觀瀾大步進去,竹青紗簾随風揚起,柔柔落下,他背影一下子消失了。

張青陽靠在牆上,眼神空空,發呆。

“張公子?”華服女子喚道,看他呆呆的視線轉過來,滿臉寫着:“叫我幹嘛”,興味盎然:“不知公子今年幾歲,可有婚配?”

張青陽心不在焉:“二十,沒有。”

華服女子走近了,手中缂絲紅楓宮扇往他肩膀上一磕:“你看姐姐我,漂不漂亮?喜不喜歡。”

張青陽一板一眼:“修士跟凡俗女子是不能在一起的。”再說我也不喜歡你。他覺得這句話傷人,沒有說出口。

“我家丹若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兒,亦有修為在身,你說讓她配你如何。”

“不行。”

華服女子再接再厲:“真的不想嗎?你看這麽多人,就是為了聽一回丹若彈琴,你也不想聽聽嗎?”

張青陽被迫承認了春觀瀾的看法:“我欣賞不來。”

華服女子笑盈盈地伸出芊芊玉手去捏他臉:“哎呀,小弟弟你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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