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在那遙遠星空

“那個意圖篡位的強者闖進了神國, 聯合那個魂魄偷襲了你,之後的事, 就不用我說了吧?”丹若唇邊挂着一抹諷刺的笑。

半晌, 張青陽開口:“你造的戒指, 為什麽會戴在我手上?你給我的,又是什麽?”

“你手上有兩枚戒指, 一枚我的,一枚他的。”丹若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造的那枚戒指, 根本沒有什麽神力, 在你跟那個強者對戰時就破碎了, 你墜落時,他把我給他的戒指丢了下來。”

“我只找到了我與你的那枚。”

張青陽又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白石噴泉邊上,低着頭不知想什麽。丹若沉心靜氣,等他做出決斷。

他覺得他能贏。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

片刻他擡起頭,眸子裏平靜無波, 讓丹若心下一涼。

果然, 他說:“對不起。”

“這一世, 我喜歡的是他,是明璜。”他想了會, “與前世無關。”

“假如他有罪,該罰,我陪他一起下地獄, 直樓到罰盡罪清。”

天吶!丹若幾乎暈倒,他氣得雙手都在抖:“是他害死了你!他根本不會愛你,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他不僅不會愛你還會害死你!只有我才是唯一配站在你身邊的人!你明白嗎?!”

他情緒激動地拍打着水面,元初之水晃蕩不安,他的聲音帶了幾許哭腔:“我費了那麽大的勁!千辛萬苦才從茫茫星海中找到你!我不能在凡界待太久,費了多少力氣運氣才等到你,你卻跟我說這種話!”

“可是。”張青陽于心不忍,“我記憶裏沒有你。”

“你能跟我生活在一起,說明你的地位與我同齊,然而我沒有那樣的印象。”

“而且,你說的,有太多破綻。”張青陽眼神愈發平靜,“下世界之民逆殺上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是你幫了他。”

Advertisement

丹若臉上彌漫開死灰般的絕望,連連退了幾步,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笑了起來:“那又如何!他現在神魂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消散,你救不了他了!”話音未落,他沖天而起。

張青陽一時間既慌又怒:“白澤,攔住他!”

白澤明知不可為,仍然遵命,仰頭噴出一口幽藍的氣息,化作一堵通天徹地的高牆,攔住丹若去路,丹若渾身燃起赤金色的烈焰,輕易燒穿結界飛了出去。

張青陽怒火中燒,手臂亦燃起神焰,流星飛天,發出尖銳的厲嘯。大地顫動,古老的生靈紛紛蘇醒,感應到無上意志的呼喚,一齊嗥鳴起來。

山崩地裂,一顆巨樹拔出了自己的根須,長長的甩動着呼向丹若,丹若的神焰輕而易舉将其燒成灰燼,巨樹本體亦漸漸枯萎下去。

白澤急道:“吾主,您這樣傷不了他,他不是它們可以傷害的存在。”

丹若飛得極快,眼看着就要飛出他的視野之外。

“只有我才能傷得了是嗎。”張青陽面沉似水,咬咬牙拔出木劍,劍識一早就醒了,眼瞅着裝死裝不下去了,惶惶地大叫,“你幹嘛?!”

張青陽一彈劍身,神焰轉移到木劍身上:“還得拜托你。”

“我去,燒得老子痛死了!”劍識慘烈地嚎叫起來。

張青陽不管不顧,用力把它抛了出去,劍識啊啊啊地大叫,平生第一次飛得這麽快。

它朦胧的視野中仿佛看到了無窮星海,萬物沿着恒定的軌跡轉動,他在更高的層面上飛翔,擦過一條又一條灰白的線,依照無上的意志,在線網中又創造了一條線,朝着既定的目标飛去。

“噗!”

丹若凄慘地尖叫起來。

“對不起。”張青陽臉色煞白。

木劍貫穿了明璜的身體,飚起一潑赤金色的血液,兩種神焰融合為一,燒得劍識□□。

身軀墜下,大地轟隆隆裂開,從巨大的裂縫中伸出一只赤紅的鳥爪,接住身軀。張青陽無力軟倒,水沒過他脖子,元初之水的力量瘋狂湧進他空虛的身體,他撐着額頭努力不讓自己昏睡過去:“白澤!”

不需要他說,白澤已經飛了出去,将身軀從鳥爪上拿起來甩到自己背上。

鳥爪合攏,緩緩縮了回去。土石翻卷,大地恢複了原狀,原先折斷的草木生出茂密的新綠。荒古巨獸悠久的嗥鳴次第平息下來,傳出去的回聲化成狂暴的飓風,與槐江神域接壤的三國全境下起瓢潑大雨,水災足足影響了雍州大半個地界。

遙遠的重靈宗亦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北升摘下蒙眼布對着大雨看了三天三夜。

雨下飽了七峰和初靈谷,水淹過膝,初入宗的弟子笑嘻嘻地踩水玩。

莫名的大雨和槐江神域的變故驚動了不知多少人,山烏派洛木來問,被他模棱兩可的話打發走後,他回到第七十三層,磨墨鋪紙,給遙遠的朋友寫起了信。

不過這一切暫時與張青陽無關。

他現在前所未有地感覺很累,僅剩的神格差不多被他揮霍一空,哪怕有元初之水的補充也無濟于事。

元初之水畢竟不是神格。

白澤躬下腰,背上的身軀滑落下來,噗通落進泉池濺起水花,張青陽費力地抱過來,木劍還插在身軀上面。

劍識被神焰燒得神志不清,呵呵呵傻笑個不停。

張青陽拔出木劍,赤金色的血混合着鮮紅的血噴出來,混進元初之水消失不見,貫穿的傷口很快愈合,明璜的面龐如死人般慘白。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張青陽很疲倦,疲倦得想一頭睡去。

“他比我高。”白澤只能這麽說。

張青陽呼了一口氣,垂下頭:“是嗎?”

白澤道:“吾主,您現在神格所剩無幾,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有危險,需不需要獻祭?”

“獻祭?”張青陽清醒了一瞬,“不許!”

白澤不打算放棄:“您是所有的父,萬物都有您的力量,現在索要回來,并不過分。”

“我說了,不許。”張青陽抱着明璜,一點點滑下去,水沒頂,泉池的星海恢複了萬年以來固有的平靜。

白澤看了泉面一會兒,轉身離開。

他一口氣沖出去了很遠。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頭頂的獨角綻放出耀眼的光輝,他輕輕吟誦起古老的詩篇,光輝幻化出一扇門,他低頭頂開。

門外是燦爛的星之海。

這個世界不行,他再次幻化成出一扇光門,跳躍到另一片星之海,如此跳躍了好幾次,他終于找到一處合适的。

他嗅嗅虛空中的味道,呼喚:“阿古達。”

星之海的黑暗深處睜開一雙虛無的眸子。

“原來是守衛者。”阿古達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剛剛吃了殘星,正在消化。

“吾主狀況很不好。”

睜開的眸子合上了:“所以。”

“你是吾主最強大的創物,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

阿古達道:“吾主同意?”它打算避遠點兒了,雖然白澤地位比他高,論實力可遠遠打不過它,它也不想與守護者起沖突,所以躲遠點兒就好。

反正只有吞星者才能找到另一個隐藏起來的吞星者。

白澤:“他又來了。”

阿古達沒吭聲。

“吾主受惑已深,非他不可,再這樣下去,吾主必死無疑。”

阿古達仰頭打了個響鼻,發出了蟄伏在這片星海以來第一聲恐怖的咆哮。

毀滅的前奏。

萬千星體穩定的軌跡發生了輕微的偏移,整片星海變得不穩定起來,阿古達張開巨翅,對着一顆恒星張開巨口,恒星在巨口之下似乎變得渺小起來,越縮越小,被它一口吞下。

阿古達奇長無比的脖頸鱗甲下綻放出熾紅的光焰,好像裏面有座火爐在燒,接着全身都燃起光焰,宛若一個太陽,照亮了空虛寂冷的星海。

熾紅漸漸變成純白,溫度越來越高,光焰卻緩緩熄滅了下去,阿古達又與虛空的黑暗融為一體了。

阿古達飛入星海深處。

白澤屏氣息聲,他之前也只是聽主上說過吞星者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但那種力量只準在主上允許之後才可以施展出來。

然而主上已經沉睡太久,而且情況危機。

星之海一寸寸地消失,像是大灘墨水慢慢污損一張完美的畫。

所有星星消失,星之海只剩下黑暗時,阿古達打了個響鼻:“出去。”

白澤化出一道光門,跳出了這個即将迎來死亡的世界。

他不安地等待,過了許久。

北荒中心,神王之冢,荒古大殿的星穹上,一顆不起眼的星星滅掉了。

阿古達從虛空中探出巨大的腦袋——沒完全伸過來,逼得他退出了老遠。

阿古達嘴巴一張,吐出一個白色的光球。

光球只有嬰兒拳頭大小,卻十分明亮。

“看來這個世界發展得不錯。”白澤小心翼翼地接過,贊嘆:“神格之力強了許多。”

“這是你拖我下水的。”阿古達咕哝着,腦袋緩緩縮了回去。

夠了,足夠了。無論主上怎麽罰他,都無所謂了。

他回到白石噴泉,張青陽還沉在水面下沒出來。

他将光球放入水中,看它緩緩沉下,明顯感覺到張青陽神聖的氣息一分比一分強,白石噴泉亦活躍起來,吐出的泡泡都大了許多,他激動得熱淚盈眶。

即便張青陽醒來會責怪他。

泉池劇烈波動,水位一寸寸地下降,露出張青陽的腦袋,他緊閉雙目,臉龐氣色好了些。

“白澤。”他閉着眼睛,在嘆息,“你沒有聽我的話。”

白澤前膝屈下:“吾主,您想不想聽真正的過去?等您聽完我所講述的,您自然會理解我的做法,也會理解丹若上神的做法。”

張青陽沒說話。

白澤把頭低得很低。

他終于開口允準:“你說。”

白澤道:“丹若上神所說的一半對,一般錯。他存了私心,想殺死您所愛的人,我沒有阻止,因為我,亦想殺了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