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浴

“主子最喜歡的人……應該是長武君。”禦風支着下巴,一邊回憶一邊對我說,“長武君是一代名将,滿腹武學經綸,教主子行兵打仗,在戰場上親身示範,最受主子喜愛。”

我聽得傻眼了,敢情季明塵喜歡的,是個能帶兵打仗的巾帼英雄?

那我可怎麽比得上。

禦風又開口了:“主子第二喜歡的嘛,讓我想想。唔……應該就是蘇丞相了。主子常說,蘇丞相一身傲骨,堪為文臣楷模。主子是行伍出身,能對一位文官作如此評價,足以說明他對這蘇丞相甚為賞識。”

怎麽又是個丞相?難不成他喜歡的是位高權重、铮铮鐵骨的文人能臣?

可我連碰一下膝蓋都會痛得掉眼淚,我這麽軟弱,又這麽怕痛,難怪他更喜歡的是別人。

不對……他為什麽同時喜歡了兩個人?

“這第三喜歡的嘛,我看是那徐太傅……”

“第四是張将軍……”

“第五是重華門的小太監……”

“第六……”

禦風還在掰着手指頭數着,我木然地盯着他,心想為什麽季明塵能喜歡這麽多的人。

心裏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沒等我反應過來,那縷思緒就慢悠悠地飄走了。

“等等……”我打斷他,艱難地開口,“那位長武君,如今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若他們真是兩情相悅,如今季明塵在南楚為質,豈不是讓長武君在北邊苦苦等待?若是等不到他回去,長武君豈非白白蹉跎歲月,耽誤了青春?

禦風皺着眉頭思索片刻後說道:“七十好幾了吧?當然成親了,重孫都抱好幾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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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傻眼了,仙人的口味屬實怪異,難道他喜歡年紀大的人嗎?

我又問:“那……蘇丞相呢,如今可曾婚配?芳齡幾何?”

“喂你說話別文绉绉的行不行。”禦風說,“蘇丞相倒是正值壯年,如今四十有五,去年剛抱了孫子。”

越發感覺不對,我問:“這長武君和蘇丞相是男是女?”

禦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我:“當然是男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說完,他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指着我不敢置信地說:“我的天哪,你不會是以為主子和他們有染吧?!你怎麽會這麽想?!”

我終于明白過來,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什麽了。

聽他這麽說,我簡直要氣死!明明是他跟我說的季明塵喜歡這些人,現在卻倒打一耙,反來指摘我的不是。

還害得我差點哭了。

我用力瞪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怎麽比我還傻!”

禦風這時也反應過來,神色尴尬地摸了摸腦袋:“……那不是你問的嘛。”

我說:“我問的不是這個。”

禦風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問的是主子的情史。”

他壞笑着,故意拖長了聲音:“——他的情史嘛……”

我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盯着他。

他拖了許久,卻偏頭一臉茫然地說:“……我好像也不知道啊。”

我:“……”

我氣呼呼地瞪他,憤怒地說道:“你個傻子!”

他臉色讪讪,卻還死要面子地反駁:“明明你才是傻子!”

我簡直想劈頭蓋臉罵他一頓,可詞彙量太小,最終只哼哧哼哧說出來一句:“你簡直……不太聰明!智力低下!”

禦風說:“就算我不聰明吧,但我武功好啊!你是既不聰明,還不會武功,相比之下,還是我比較厲害。”

我冷哼一聲:“你武功能有多好?能一拳打穿牆嗎?”

“怎麽不能?”禦風當即走到牆邊,高傲地說,“你看好了,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高手。”

他雙膝下沉,深吸一口氣,雙手運功,真氣帶起的微風吹起了我的頭發。

正待出掌,我出聲道:“等等!”

“這屋子是我的,你要是真打爛了牆,那對我也沒有好處啊。”

禦風轉過身來,眉毛擰起:“對啊。”

我和他大眼對小眼,面面相觑,頗為滑稽地對視着。

就在這時,季明塵拎着劍推門而入,當即皺眉道:“禦風,你是不是又欺負他了?”

我眼睛一轉,噔噔噔地跑過去,縮在季明塵懷裏開始告狀:“仙人,他罵我傻!他還要把我的牆打爛!他還說……說你喜歡八十歲的老頭子!”

禦風瞪圓了眼:“你血口噴人!”

我躲在季明塵懷裏,不甘示弱地說:“你敢說不敢認嗎?”

“禦風。”季明塵沉聲道,“出去。面壁三個時辰。”

禦風委屈地又瞪了我一眼,不情願地出去了。

我沖他做了個鬼臉。

季明塵一低頭,我馬上嘴角下撇恢複了委屈,可憐兮兮地盯着他。

他一笑:“我都看見你笑了。”

我眼珠四轉:“仙人,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他說:“然後呢?”

我急道:“你說了要教我,那個。”

一想起他每次提到此事時的不自在,我以為他會推脫,沒想到他竟漫不經心地一笑,直接說道:“好啊。”

他看着我,眸中意味不明:“那明日,一起泡溫泉吧。”

我被這天降的驚喜砸暈了腦袋。

接下來的十幾個時辰,可謂是度日如年。

夜幕降臨了,星辰暗淡了,朝霞連天而來。

太陽漸漸升高,又隐在雲後,從雲朵邊緣露出半個臉。

下午日頭不那麽曬時,我終于如願以償地來到了溫泉邊上。

溫泉在山頂的凹陷處,隐藏在四面山體中,甚少有人能發現。一踏入此地,帶着硫磺氣味的潮濕水汽撲面而來,讓人周身溫暖了起來。

季明塵坐在池邊,脫去外袍和鞋襪,身上便只剩一件雪白的單衣。他轉頭喚我:“阿翊,過來。”

我低着頭慢慢挪過去,他幫我脫去衣服,輕輕一推,我便穩穩地落入了溫泉中。

溫熱的水包裹全身,我臉紅得發燙,眼觀鼻鼻觀心地低着頭。

一陣輕微的入水聲響起,水波紋在湖面蕩漾開來,溫柔地沖擊着我的皮膚。我身體一顫,越發緊張。

他含笑的聲音響起:“不是要跟我學麽?低着頭做什麽?”

我鼓起勇氣擡起頭,只一眼,腦子轟然炸裂,只剩嗡嗡嗡的單調雜音。

他慵懶地背靠着溫泉池,雙臂随意地搭在岸邊,擡起眼眸看我。他的面容被蒸騰的霧氣遮擋了些許,更顯缥缈神秘。胸口那道猙獰的傷痕為他增添野性的美感,散落的墨發被水浸濕,發尾落在胸前和鎖骨處,一片春色。

霧氣缭繞,他的雙頰染上一抹薄紅,好看的薄唇略微勾起一個弧度,唇色是健康的淡粉。

他捉住我的目光,懶懶地一挑眉:“嗯?”

我被迷得心智不全,口不擇言地慌亂道:“你、嗯、你說教我,和、和和泡溫泉,有什麽,關系。”

他沖我勾了勾手指:“過來,我教你。”

我完全不受控制地挪了過去,我們的腿便挨在了一起。羞怯讓我想退卻,可內心深處想親近的願望又讓我變本加厲,又朝他靠了靠。

他低聲道:“阿翊,擡頭看着我。”

我耳尖一動,難耐地緊攥着手。在如此近的距離,要我去看沒穿衣服的他,我鐵定會流鼻血的吧。

我死死地低着頭盯着水面,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我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題:“我長什麽樣子。”

他說:“你不知道你的長相嗎。”

我說:“母後不讓我照鏡子,怕我丢魂。”

他捧起我的臉,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我別無選擇,被迫和他對視。

他說:“你長得很好,特別好。”

覆在我雙頰的手濕漉漉地滴着水,水滴順着下巴,滴落在肩頭,一滴又一滴。

滴在我的心上。

一種微妙的變化産生了。

我的身體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某種隐秘的感覺悄然蘇醒。

太陽從雲層後面探出了頭,午後的陽光柔柔地灑在水面,蕩漾的水波上閃動着金色的光點,晃得我眼睛微眩。

羞怯感讓我下意識地想躲起來。

他的雙手以強硬不容拒絕的力道按住我的雙肩,不讓我逃離。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像一位最耐心的太傅,徐徐說道:“去感受它,不要怕。”

我呼吸急促起來,擡頭看他。

渴望。

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渴望,洶湧地沖上心頭。

如春風拂過九州四海,霜雪覆滿山間梢頭。這種急切的陌生渴望席卷我的每一寸皮膚。

我有些喘不上氣,攥住了他的手臂。本能的羞恥感讓我想遮掩,可是他卻跟我說,別怕。

我放松身體,任由溫泉水拂過全身上下。

“什麽感覺,嗯?”他的唇貼近我的耳邊,低聲近似引誘地說着。

我想要他。

可我已經隐約覺得,這個“想要”,與世俗意義的想要相去甚遠。這兩個字包含的事情太嚴重,是我從未接觸的範疇。

這事情太嚴重。

我靠在池邊看他,貪戀又克制。

水下的皮膚已經不滿足于簡單相貼,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想要和他貼近,想要比緊緊相貼更近的距離。

季明塵倚在池邊,勾唇一笑。

他很低很慢地開口了,像傳說中的神話故事裏,大海邊低語的人魚,聲音蠱惑而沙啞:“想要我嗎?你只要說,我就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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