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月至, 天光漸長,暖春怡人。
被高毅坑了一回後,我在朝堂上愈發小心謹慎, 恨不能貼一張隐身符咒在腦門上, 當自己不存在。
好在高毅也沒再推我出頭,卻依然時時找我寒暄。一想到庭院裏的平安樹,面對那張笑呵呵的老臉時,我自然硬不起心來, 權當是陪老人家解悶。
只希望楚竣不要多心。
四月中旬,柳絮飛舞,一年一度的射術比賽, 在禮部和兵部的齊力組織下,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皇家馬場背靠高山, 我和楚彥騎着馬, 繞着山腳散心。馬兒不緊不慢地走着, 不時吃兩口路邊的草。
我問他:“你武功學得怎麽樣了。”
“應該能和禁衛打個有來有回。”楚彥頓了一下, 頗有些不情願地說,“他武功不錯。”
我教育他:“不許他他他地叫, 他是你三嫂, 你要尊敬他。而且他現在教你武功,也算是你的太傅, 你更要尊敬他。”
聽我這般維護季明塵, 楚彥頓時不樂意了:“他收了我的束脩, 便應當教我。”
“胡說。”我板起臉繼續說教, “以他的身份, 願意親自教你, 那是情分。你知道他武功有多好嗎?”
我回想起禁衛闖王府那次他漂亮的反擊, 簡直與有榮焉,驕傲地說:“身後的四名禁衛同時出手,他根本沒有回頭去看,只使了不到一成力,我就眨了個眼,那四個偷襲他的人就全倒下了!你敢相信嗎?”
我嚴肅地擺出了兄長架子:“你想想,以他的水平來教你,豈不是殺雞用牛刀?但他還是親自教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尊敬他,知道嗎?”
楚彥無奈地看向我:“知道了,哥。”
我說:“你要保證。”
他便道:“我保證以後會尊敬三嫂,跟着三嫂好好學功夫,不會浪費了三嫂的驚世之才,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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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他神情,知他并不是敷衍,不由得松了口氣。
看來這段時間他跟着季明塵學武,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應該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
我又問:“你怎的突然想學武。”
楚彥說:“我想保護哥哥。”
我奇道:“又沒有人會傷害我。就算有吧,也有王妃在。”
楚彥不肯說話了,頗為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一夾馬腹跑前面去了:“比賽快開始了,咱們回去吧。”
觀景臺上坐滿了王公貴族和百官朝臣,皇後一身華麗鳳袍,坐于主位。
這些日子我沒有去看望她,她也沒有宣我進宮。那日的談話讓我們雙方都難受了,她哀其不争,我逃避責任。算起來,我和她已經一月餘未相見了。
此時她宮裝華麗,孤獨地坐于主位,旁邊屬于父皇的位置空着。說不出的寂寥。
我的心一下子難過起來。
身旁一匹駿馬攜卷着勁風呼嘯而過,一只手揉亂了我的頭發:“敢不敢比一比!”
這麽手欠的人不作二想,我沖着那道絕塵而去的背影大喊:“有何不敢!”
他背着我比了個向上的大拇指。
沉默了許久的楚彥皺着眉說:“哥,你可別和二哥比。我知道你喜歡射箭,但千萬別太出衆,更不能超過太子,知道嗎?”
明明我才是哥哥,怎的卻是他來操心我。我沖他扮了個鬼臉:“知道了知道了,你嫂子已經提醒過我了!”
太子首射,十連發的定靶,拿下了九十五環的成績。這個成績就算是放軍營中,也相當不錯了。
場中衆人喝彩。
楚竣把弓箭遞給侍從,微笑着說道:“射術比賽是我大楚歷年來的盛事,我不才,抛磚引玉。接下來,就看各位青年才俊們大展身手了,奪魁者,獎賞豐厚。”
彩頭是一張通體透黑的弓箭。
陽光照射下,弓箭箭身宛若透明,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太美了。我屏住呼吸。
只有我的仙人才配這樣的弓箭。
那雙修長有力的手,若是握在這把黑透的弓箭上,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他能将弓拉到最大限度,手臂卻毫不顫抖,輕易便能射中遠處天邊快速飛行的麻雀。
我渴望地望着那把弓箭,卻又想起季明塵和楚彥的囑咐,失落地耷拉下腦袋。
楚彥馬上問:“哥,你怎麽了?”
我看向弓箭,悶悶地說:“想要。”
他說:“我去幫哥哥贏回來。”
我搖頭:“不是我為他贏回去的,他應該不會太喜歡。”
“……”楚彥又氣又笑,“哥,你非得天天刺激我這個還沒成親的人是吧?”
他又嘆氣道:“開玩笑的,哥哥過得好,我自然是開心的。”
他提醒我:“不過,哥哥再想要,也不可以去奪魁,你身份特殊,如今父皇病着,不要讓太子多心。”
我悶悶地應下了。
随着氣氛漸入佳境,場上的歡呼和喝彩一波高過一波。
一個潇灑遒勁的身影出現在場中,只見他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根本沒有瞄準,刷刷刷地連發十箭!
裁判官高聲道:“九十七環!”
“嗬嗬——”
“高公子果然厲害!”
“不愧是武狀元——”
……
場中的喝彩來到了一個高峰。先前的幾位武官都很小心地把成績控制在九十四環,這還是第一個有膽識和能力超過太子殿下的人。
我好奇道:“這是誰?”
楚彥說:“這位是高大學士之孫,今年的武狀元,南五營的參将。”
我說:“你怎麽知道?”
楚彥還未及冠,不能上朝議事,竟然對朝中人事如此熟悉,我不禁有些驚訝。
他卻轉移了話題:“二哥上場了。”
我看向射場,高大魁梧的楚飒挽弓而射,十箭齊發,整齊如一地釘在靶中心,只有一枝稍稍偏離了靶心。
裁判官大聲道:“九十九環!”
我激動地沖射場中的楚飒揮手,他笑着對我擠了擠眼,把弓箭遞給侍從後,向場下走去。
坐在皇後旁邊的楚竣微笑起身,和楚飒擊掌,兩人相視而笑。
看着這兄友弟恭的場面,我心中微動。大哥好的時候,比誰都要好,身為太子,自然也是極有容人之量的。區區一場射術比賽,他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楚彥卻打斷了我的思緒:“哥你別想了,二哥可以,你不可以。”
“二哥的生母是已經過世的張嫔,而你的生母是皇後。就憑這一點,你就不能出這個風頭。”
他一下子把我的還未出口的話堵死了。
我雙目無神地看向射場。射箭比賽,為什麽不能僅僅是射箭呢。
輪到我上場,射了九十五環。
我垂頭喪氣地騎着馬離場,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過來,與我并駕齊驅。
“殿下為何藏拙?”
我轉頭,看見了一張年輕帶笑的臉,正是那位九十七環的武狀元,高大學士的孫子。
我沒什麽心情,有氣無力地說:“你是誰。”
他說:“下官高興,南五營參将。”
我說:“我不高興。”
高興笑着說:“這只是第一輪,殿下只要在第二輪和第三輪中不再藏拙,奪得魁首,便能高興。”
我不知道高家的人為什麽總是莫名其妙來親近我,也沒有力氣去想,虛弱地一擺手,痛苦道:“你不懂。”
第一輪比試淘汰了多數的人,第二輪緊接着開始了。
悶悶不樂地回到場下,我看着那柄陽光下的黑透弓箭。此時日頭正盛,照得它更好看了,光芒耀眼。
像一塊純淨的黑色琉璃。
我的仙人拿不到這張弓箭了。
一陣糕點的清香傳來,我吸了吸鼻子擡起頭,許清澤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糕點站在我面前,他說:“皇後娘娘讓臣為殿下送些吃的。”
我怔了一下,低聲道:“謝謝。”
他又說:“皇後娘娘說,殿下吃完,不妨去陪她坐一會兒。”
我說:“可接下來還有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比試。”
許清澤說:“下官看來,殿下不參加也罷。”
我放下糕點,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他說:“能進第二輪的有二十餘人,其中三人能進第三輪。場中射術最強的,自然是二殿下,高參軍,以及劉副将。這三位都是沙場中人。”
我說:“那又如何。”
許清澤微微一笑:“二殿下自幼師從尚将軍,尚将軍乃我大楚戰神,射術天下無雙。高參軍和劉副将也是師從朝中名将,自小苦練成材。”
我一字一句地說:“所以?”
“殿下從未有過武學太傅,有如今的射術,想是在外面找過野路子太傅。”他頓了頓,繼續微笑說道,“但野路子終究是野路子,想來和江湖賣藝的不相上下,又怎能與師承正統的二殿下、高參軍及劉副将比呢?”
我平靜地看着他帶笑的臉,心中的怒火漸漸蹿起。
可越是憤怒,我越是平靜,我說:“你再說一遍。”
許清澤淡淡一笑:“野路子終究是野路子。”
他在激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激我。
我只知道,如果被他激将到,那我就上當了。
可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上當就上當吧。
教我射箭的太傅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他是戰無不勝的神武大将軍,他能在轉瞬間擊退四個偷襲的敵人,他能攬着我的腰帶我上千年榆樹,上那綠楓覆蓋的高山。他能挽弓如月,輕而易舉地射下百裏外的一只麻雀。
怎能容別人玷污。
許清澤又是一笑:“殿下不反駁,那就是承認了?”
承認個鬼。
他怎麽說我都無所謂,但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貶低我的仙人。
我一字一句地說:“若我奪魁,你必須向我的太傅道歉。”
他無所謂地一聳肩:“殿下還是先進第三輪再說吧。”
我倏地起身,往射場走去。
我沉着臉挽起弓,十箭并發,迅疾的箭帶着我的怒火蹿出,十個箭尖穩穩地擠在靶心最中央。
裁判官驚異的聲音響起:“一百環!”
策馬而來的楚飒和高興帶頭歡呼,場間便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喝彩聲。
這是今日比賽中第一個一百環。
有了我這個先例,楚飒和高興也同時射出了一百環的成績。
我們三人進入了第三輪。
楚飒第一輪和第二輪分別是九十九環和一百環,他是最有希望奪魁的。
他沖我一笑:“小三兒,叫聲二哥,二哥就讓你。”
我心情好了一些:“不需要讓我。”
哪知十支箭中,竟有一支在空中斷裂,落在靶心的只有九支箭。這意外一發生,他自然無緣魁首。
工部檢查了斷裂的弓箭,是用料不精良導致斷裂,建議這一輪重賽。
楚飒毫不在意地一揮手:“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那麽多理由。”
他潇灑地下場了。
只剩我和高興。
高興沒有發生意外,又射了一個漂亮的一百環。十支箭整整齊齊地紮在靶中心,連一絲偏移也沒有。
他笑着沖我拱一拱手:“三殿下,承讓!”
他第一輪的成績是九十七環,我卻只有九十五環,就算我再射出一個完美的一百環,也無濟于事。
可我依然平靜。
我平靜地挽起弓,思緒回到了靈山腳下。他摟着我騎馬,教我怎樣拉弓省力,怎樣判斷風對于箭的影響,怎樣射得又快又準。
他就是最好的武學太傅。
我要向所有人證明,他是最好的。
不許任何人反駁。
那就用這十支箭,堵住所有人的嘴。
我的手動了。
迅疾而去的,卻只有一支箭。
第二支箭緊随着第一支箭的箭尾而去!
然後是第三支!
第四支!
每一支箭,都緊跟前一支箭。
十支箭,在空中連成了一條筆直的黑線。
風吹起我耳邊的鬓發。
第一支箭接觸到了靶心。
嗤地一聲,第二支箭穿透了第一支箭的箭尾,把第一支箭從中劈成兩半。
第三支箭也到了。
每一支箭都迅疾而來,從前一支箭中心狠狠穿過!
碩果僅存的第十支箭,穩穩地釘在靶中心的位置,嚴絲合縫地與第一支箭留下的印痕重合,連一絲偏移也沒有。
十支箭,只有一個整齊的圓孔。
全場寂靜了。
裁判官咽了咽口水,聲音變得猶疑:“一、一百環!”
一瞬間的停頓後,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響徹整個射場。我敏銳地聽到了高毅破了音的尖嗓。
“三殿下不但才思敏捷,竟還是個武學奇才!”
“三殿下真乃武學奇才!”
“藏龍卧虎!藏龍卧虎!”
……
一片雷鳴般的喧嘩中,高興斂了笑意,恭敬地沖我行禮:“三殿下果真天縱奇才,下官自愧不如,下官甘願認輸。”
我說:“我厲害嗎?”
這句話似乎把他問傻了,他愣了一下後忙道:“自然厲害。”
我說:“不是我厲害,是我的太傅教得好,我的太傅比我厲害一百倍,一千倍,知道嗎?”
高興又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敢問殿下的射術師從何人?”
我昂起頭:“師從閑王妃。”
不再理會他驚愕的目光,我負着手走下了射場,終于覺得心中的氣順了一些。
歡呼還在繼續,我看到太子略微難看的臉色,和皇後諱莫如深的笑,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太子不會因為我拿了魁首而不開心,他的肚量不至于這麽小。他的郁憤來源于百官不停息的歡呼。
以及那句藏龍卧虎。
皇後在高深莫測地笑。
我心裏一陣煩亂。
可我很清楚,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這麽做。
哪怕是意氣之争呢。
他是我的底線。
不容任何人試探的底線。
我拿起那把黑透色的冰冷弓箭,把一切都扔在身後。
回府後,我站在卧房的窗前,看着已經亭亭如蓋的平安樹。
身後傳來腳步聲。
我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來了。
我悶聲說:“今天還沒抱抱。”
熟悉的氣息接近,一雙手臂從後面伸過來,環在了我的腰間。肩頭微沉,溫軟的呼吸噴灑在我頸側。
我微微偏頭,嘴唇便擦過他的側臉。我說:“也沒親親。”
季明塵輕輕吻我,笑了:“吃了雪花酥?這麽甜。”
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委委屈屈地說:“我搞砸了。”
他一把抱起我坐在他的腿上,雙臂緊緊摟住我的後腰,含笑着問:“做什麽搞砸了?”
我垂着頭不說話。
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那把透黑的弓箭:“阿翊這麽厲害,贏了這把弓箭回來,為什麽說搞砸了?”
“我……”
我急急地想把其中機鋒說給他聽,可撞入他的眼睛,我驟然失語。
那雙眼睛如大海一般平靜包容,我便知道,我什麽也不用說,他什麽都明白。
他明白我的一切。
“不難過了,嗯?”他為我理着額邊的亂發,低聲哄道,“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無精打采地說:“可你和楚彥都提醒過我了。”
他說:“阿翊這麽乖,這麽懂事,一定有人招惹你了,你才忍不住的,對不對?那你便沒有錯。”
我吸了吸鼻子:“可是他居然說你……”
他輕笑出聲:“好啦。”
他溫柔地吻我,我僵硬的脊背漸漸放松,軟倒在他懷裏,灑了幾滴眼淚,心裏終于舒服多了。
“先前是我錯了,不應該那樣提醒你。”他說,“沒有什麽不應該做的事,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刻意忍着。也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我透過朦胧的淚眼看着他,小聲地問:“那我闖禍了怎麽辦。”
季明塵很認真地看着我:“成親那天我便說過,我永遠會接住你,無論在哪裏。”
他灑然一笑,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我腰間的鑲穗,笑得意氣風發,說不出的恣意:“再說了,這天底下,哪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大不了遠走高飛,大不了天涯海角。你說,是不是?”
我眼淚一亮,思緒驟然開闊。
甚至有些希望能搞砸,讓他帶我去浪跡天涯。他給我烤兔子,我給他剝紅薯。
他又說:“這段日子有些忙,沒有保護好你,是我不對。從明日起,我便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這段時間飛鴿傳信頻繁,他手下的暗衛也時常面色凝重地出現,他昨晚更是半夜才回府。我想念他得緊,卻又怕誤了他的事,只能憋在心裏。
聽他這麽一說,我頓時激動得抱緊了他,不住地蹭着他的脖子,開心到失言,嘿嘿地傻樂。
用過晚膳,我趴在床上偷偷翻看連環畫。
我雖是個傻子,卻也是個誠懇好學的傻子。這本連環畫的內容,我已經學到了第八頁,每幅圖的內容都親身實踐過了。
可今天這張……我皺眉看了良久,也沒看懂這畫的是什麽,可是這姿勢……似乎能很舒服!
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該到這一張了?”
“嗯。”我仍在皺着眉研究,嘗試着去理解,“這個,好像要用到腰帶,要兩條。”
季明塵湊過來看了看畫,突然臉紅了:“不行。”
“為什麽不……”
話沒說完,我驟然反應過來,迅速把連環畫藏到枕頭下面,羞得臉發燙:“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他無奈地一攤手:“成親那日我就看見了。”
啊……?
我還自以為藏得很好呢……
他又說:“哪個小傻子會把這東西放枕頭下面?放枕頭下面那叫藏嗎?”
我郁悶地盯着他。
我不就是想偷偷學一學,讓他誇我技術進步了嘛。哪知他早就知道我在偷偷看畫兒了。
他咳了一聲,指了指我掩在被子裏的連環畫,又說了一遍:“這張,不行。”
他越說不行,我越好奇。
之前在靈山,每次碰他大腿,他也都說不行。可結果卻是那樣的美妙。
我盯着他,試圖分辨出他的表情是不是“欲拒還迎”。
他竟然又臉紅了,掩飾般地摸了摸鼻子,再次強調:“真的不行。”
絕對有鬼。
我靈機一動,委屈地垂下了頭,聲音可憐兮兮:“那……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也不差這一點,沒事的。”
“……”
他似乎很輕地嘆息了一聲,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表情活像是要去闖刀山走火海,從牙縫裏憋出來一句:“那你去找腰帶吧。”
……
……
沐浴完後,我躺在季明塵的腿上,他幫我擦頭發。
我說:“下次還來。”
他的臉和唇仍泛着紅,給我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第四次說:“不行。”
他又強調:“就這一次。”
我說:“那好吧。”
心裏卻在悄悄得意,下回再委委屈屈撒個嬌,他又會答應。
哪知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挑眉說道:“阿翊,同樣的方法只能用一次的。”
我咬着唇偷偷地笑,心裏不以為然。他可是最心軟的人,我最了解他了。
我興奮得睡不着,換上幹淨的衣服,又裹上厚披風,起身去了外室,讓下人把秋觀異叫過來。
把今天射場上的事一一講給他聽後,我問:“你說說看,許清澤為什麽會來激将我?他是太子的人,這麽做了,對太子有什麽好處?”
秋觀異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他說:“王爺,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麽複雜。”
“只需問一句,得利者誰?”
我握着茶盞的手僵在空中,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醍醐灌頂,一瞬間靈臺清明。
我于射場上大展身手,掩了太子的光輝,我和太子是困獸搏鬥的兩方。
誰樂意于見到我與太子争鬥?
自然是一直高坐主位的皇後娘娘。
原來如此。
原來許清澤一直都是皇後的人。
靈山上,許清澤與張輝言語冒犯,激怒了我。回京後,許清澤帶兵闖王府,更是讓我無助和憤怒,以至于向來不喜權力之争的我,竟在那時生出了對權力的渴望。
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為太子做事,出謀劃策。
只是,那些事情剛好也是皇後想做的事情,于是皇後借此暗度陳倉。
我在靈山每三日給皇後寄一封信,告訴她我的生活。她自然知道教我射箭的是季明塵。
她也知道該用什麽話來激我。
她之所以這樣的了解我,是因為,她是我的母親。
太子發出的命令究竟是什麽,許清澤有沒有暗中推波助瀾,煽風點火。
這一切我都不願意去想,因為那沒有意義。
我只是呆坐在那裏,覺得初春的夜,果然是如此的涼。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小楚好像那個妻寶男,看到什麽好看的,好玩的,好用的,都想帶回去給老婆
在別人面前強硬争氣,回去就在老婆懷裏哭唧唧說被欺負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