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順路
“你笑什麽?”解鳴謙拿過菜單,擡眸,滿眼不解。
程銘禮自然不可能将自己腦補的畫面說出來,避重就輕道:“我想起我朋友。我有個朋友,他和你一樣,也帶着銅錢紅繩。”
解鳴謙視線落到自己手腕上,笑道:“我小時候多災多難的,我師父就給我搓了這根銅錢手鏈。”
解鳴謙滿臉懷念。
小時候他經常生病,他師父怕他立不住,跟着村裏的阿婆學習編織紅繩手鏈。
紅繩還在,當年替他編織紅繩的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解鳴謙失神片刻,低頭摸摸紅繩上的銅錢,藏住眼底淚意,再擡頭,又是清清淡淡的淺笑:“你那朋友,他的長輩一定希望他平平安安。”
“是。”程銘禮跟着笑,“我那朋友說,他小時候身體不好,他親人才親手織了一條紅繩。”
也不知道他那恩人現在怎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考上大學。
後來怎麽就找不到人呢?
兩人閑聊片刻,場子熱了起來,也沒有一開始的那種生疏,互相商量了下,點了份佛跳牆、堅果兔肉、三夾石斑魚、子龍脫袍以及菊花銀芽柳。
禦膳分量小,但四個菜一個湯兩個人吃也夠了。
吃完飯,程銘禮提議送他回去,解鳴謙沒拒絕。
車上,解鳴謙靠着座椅,視線望向車外,兩側路燈的光線透過車窗落到他臉上,一會兒明一會兒暗,明明暗暗中,彰顯得解鳴謙乖巧與恬靜。
程銘禮見了,驀地湧起一股滿足感。
他啓動車子,彙入車流中,問,“聽音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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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
“喜歡什麽風格的?”
“輕音樂。”
程銘禮打開輕音樂,無歌詞的清唱萦繞在車內,在這鬧市車流之中,更襯得車內寂靜。
程銘禮本來想說些什麽的,又不忍打破這種靜谧和諧,幹脆閉嘴,專注開車。
到了解家門口,解鳴謙打開安全帶,伸手去推車,沒推動。
他坐正身子,望向程銘禮。
程銘禮歪身,問:“在一品軒時,你碰到的是你弟弟吧,你弟弟是不是欺負你了?我看他帶着人攔你路。”
解鳴謙偏頭,心底有股暖流。
不愧是大功德者,就是心善。
他笑道:“沒有,我弟人還不錯,就是在外邊碰見,說了幾句話。”
程銘禮見解鳴謙面上并無勉強,方打開車門鎖,道:“你剛回家,要是有任何難處,都可尋我。”
解鳴謙失笑,“好。”他推開車門,扭頭瞧程銘禮,“那我走了。”
程銘禮點頭:“嗯。”
解鳴謙下車,走向別墅,別墅門口智能識別電子鎖識別出解鳴謙,自動開鎖。
解鳴謙走了進去,反手鎖門。
他站在門口後轉,透過镂花大門,能看到程銘禮透過半降的窗往這邊瞧。
解鳴謙揚起一個笑臉,朝他揮揮手,轉身輕快地往前走。
程銘禮瞳孔微深。
乳白路燈從旁斜射,映照得解鳴謙半邊側臉明潤若玉,他揚起個笑時,似那藏在雲層中的仙神,一瞬間無比遙遠。
他轉身離去,飄飄渺渺,好似抓不住的風。
那瞬間,他有種将解鳴謙抓回來的沖動。
對,要抓回來。
解鳴謙是屬蝸牛的,這次滿足了,誰知道下次再約是什麽時候?
他得想個法子,讓他主動。
程銘禮做出決定,又望了眼解家別墅,駛車離開。
解鳴謙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的解父解母還有解钰涵同步扭頭,三雙視線盯着他瞧。
解鳴謙一邊換鞋,一邊不解地問:“等我回家?”
解父解母解钰涵同步點頭。
解鳴謙穿着拖鞋走向沙發,笑道:“等我做什麽?”
解钰涵率先道:“哥,你去一品軒,是去見朋友?”
解父解母豎起耳朵,眼底神采奕奕。
朋友,女朋友嗎?
“對,去一品軒見個新朋友,最近認識的。”解鳴謙點頭,點到一半,他忽然記起,好像今晚的飯錢,是程銘禮付的?
他習慣了客戶請客吃飯,輪到自己請客吃飯時,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
怪只怪程銘禮直接發了地點包廂,吃完飯又理所當然往外走,讓他忘記這事。
算了,下次他預定飯店後,再請回來。
解钰涵問:“知道是誰家的嗎?你小心別被騙了。”
解鳴謙輕笑,“放心吧,世上能騙我的,還沒出生。對了,二表哥下午有沒有聽我的話?”
解钰涵讪讪,“二表哥他還在叛逆期呢,等吃到苦頭就好了。”
解鳴謙對此并無多少意外之心,反正他良言已說,聽不聽随對方,“你之後注意下二表哥,我先回房了。”
解母拉住他的袖口,“等等。”
“媽?”解鳴謙歪頭,眼含疑惑。
“你這新朋友,是男是女?”解母滿心期待,小心翼翼。
“男孩子,比我大一歲。”解鳴謙說到比他大一歲時,忍俊不禁。
也不怪大功德者對他惱,二十二歲的年輕小夥,被問是不是二十八,和直接說他長得老有什麽區別?
大功德者沒有提拳揍他,還願意和他吃飯,真是心胸寬廣,莫怪人家是大功德者,他只是小功德者呢。
“哦。回房吧,早些休息。”解母頓時失去八卦的欲-望。
“好。”解鳴謙見解母确實沒什麽想說的,轉身離開。
次日,解鳴謙照例去跑步,跑道上,程銘禮已經站在那兒活動身子,解鳴謙走過去,瞅了程銘禮幾眼,有些新鮮,“程先生,今天起晚了?”
“嗯。”程銘禮才不會說,他是刻意晚起一點點的呢,“別叫我程先生,聽起來我老了十歲。”
解鳴謙又有些想笑。
那烏龍的開頭,讓他面對程銘禮,凡起年齡這個話題時,會忍不住想起自己犯的傻。
“那,銘禮?”解鳴謙調笑般開口。
程銘禮高舉的手臂一僵,總覺得‘銘禮’二字從他嘴裏發出,似帶着小電流,讓人酥酥麻麻的。
他不甚自在地揉揉手臂,搓搓耳垂,垂下眼眸,“嗯。”
片刻,他補了一句,“鳴,鳴謙。”
他以強大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己流露出異樣,四平八穩的聲音,讓人聽着,他喊解鳴謙的名字,是理所當然。
程銘禮悄悄偏頭,暗道,他喊解鳴謙的名字,心裏害羞像火山爆發似的一陣又一陣,熱血沖到腦袋上如潮湧一波又一波,解鳴謙是怎麽做到,喊他名字無動于衷的?
他用他那聰慧的腦袋想了想,心花怒放。
肯定是解鳴謙私下念過無數遍,才能脫口而出。
一念及此,程銘禮從容,也不計較解鳴謙的榆木腦袋了。
若解鳴謙游刃有餘,他才要擔心呢,擔心他是個愛情熟手,對他只是玩玩。
他估摸着解鳴謙熱身夠了,邀請道;“跑步,一起?”
“好。”解鳴謙原地跑動下,上了跑道。
程銘禮目光追随,眼露欣賞。
解鳴謙身高有一米八五,在男生堆裏,稱不算矮,于晨霧中瞧去,猶如一根小松柏。
他的身形不是那種厚重有肉型的,帶着少年的單薄,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肌肉,纖秾合度,如漫畫裏的美少年,腰是腰,腿是腿。
美得不像是現實中人。
程銘禮暗暗得意,果然還是自己更帥氣吧,不然這麽好看的解鳴謙,怎麽會瞧上自己?
他長腿一跨追了上去,和解鳴謙并步跑。
跑完步,兩人慢吞吞地往別墅區走,程銘禮問:“你今天要做什麽?”
“工作。”
“什麽工作?”
解鳴謙朝程銘禮露出個笑,吐出兩字,“保密。”
程銘禮胸口似中了一箭,不自覺傷心委屈,“連我也不能說?”
“不能。”解鳴謙暴雨般無情。
程銘禮拎起自己被冷風刮得四處漏風的心,安慰自己道,解鳴謙就是這樣,膽小如蝸牛,不解風情如榆木,追起人來硬邦邦,他作為年長者,要包容,包容。
他頑強地開口,“那你在哪工作?”
“警察局。”
程銘禮一瞬間,春暖花開,原來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啊。
保密規定,他懂。
解鳴謙這張嘴,太笨拙了,好好的話,被他說得這般冷酷無情,也就是他,能體悟他背後的小心翼翼,換個人,必然被他傷透了心。
這樣也好,有安全感。
他體貼得不再多問工作上的事,“你幾點上班?我送你。”
解鳴謙猶豫片刻,拒絕了,“我自己開車。”
程銘禮又控訴地盯着解鳴謙,就不想和他相處時間長一點?
“你晚上幾點下班?我去接你。”程銘禮又頑強地繼續聊天。
“不确定。”解鳴謙直言。
程銘禮:“……”
去他的體悟包容,他要當個小作精。
“要麽你跟我一起上班,要麽你和我一起下班。”程銘禮不善地盯着他,眼神兇狠。
解鳴謙盯着程銘禮,感覺夢回十年前。
十年前讀小學時,村裏那些小孩,就約好一起上學一起下學,還強硬得不容人拒絕。
大功德者怪幼稚的。
不過挺可愛。
他露出個寬容的笑,“行,一起上班吧。”
下班他确實沒法保證。
程銘禮心滿意足,還是小作精好。
吃過早餐,在程銘禮的催促下,解鳴謙拿起手機,走出家門。
小趙探頭,寂寞如雪。
大少爺外出,不喊他了,他會不會失業啊?
程銘禮的車子很好找,就橫在解家別墅外邊,生怕人瞧不見。
解鳴謙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報上地址,問:“順路嗎?”
程銘禮盯着那和他公司有一個小時車程的地址,咬牙,“順路。”
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