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咒術

落地窗邊,程銘禮坐在沙發上,一雙大長腿随意伸着,視野上将他身形拉得格外挺拔修長。陽光從旁斜斜灑入,在茶幾地面上鋪了一層白霜,也映照得程銘禮眉如墨染,面如玉刻,俊美非凡。

他着一身黑色襯衫,襯衫下胸肌鼓鼓,随着他的動作,輪廓隐隐迸出,強勢野性的荷爾蒙散出,猶如熟透了的芒果。

和他這大佬氣勢截然相反的,是他迷茫的小表情。

他望着望着解鳴謙發過來的鄉下圖片,黑白分明的眼裏,不自覺閃過一抹委屈。

解鳴謙不是喜歡他麽,怎麽去鄉下了,也不和他說?

程銘禮安慰自己,工作麽,臨時有事,忙起來确實顧不上,他關切地問:[那你午飯在哪吃?]

[解鳴謙:鎮上吧。]

[程銘禮:辛苦了,兔兔摸頭.jpg。晚上還是一品軒君子蘭,給你好好補補。]

解鳴謙盯着這張大兔子摸小兔子頭的表情包,有些驚訝程銘禮的少女心。

想一想,五大三粗的漢子喜歡用可可愛愛的表情包,怎麽說呢,反差萌,怪可愛。

這一瞬間,他覺得程銘禮距離他更近,而不是如之前那般,只是個大功德者标簽。

他回道:[還不确定什麽時候回去,如果回去得早,請你吃飯。]

程銘禮盯着請‘你吃飯’四個字,心花怒放。

就知道解鳴謙對他有賊心。

還有,這只榆木蝸牛開了點竅,居然知道主動約會了。

他昂起下巴,矜持地回信,[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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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鳴謙盯着程銘禮的回信,微微不解,大功德者這是将‘如果’二字吃了麽?

他正準備告訴他,如果他五點還沒給他回信,讓他不要等,這時,張文琛過來,解鳴謙收了手機。

程銘禮等了半天,沒等到解鳴謙回信,只能遺憾得離開聊天窗口,給外賣小哥打電話,讓他将外賣送到附近的某某中學去。

文瑾在那體驗教書,送給他,不浪費。

文瑾拿到外賣,兩眼迷茫,十八歲的帥男子怎麽忽然那麽好心,給他點了份味滿園外賣?

他給程銘禮發則信息,[你今天忽然發現,我帥得無可救藥,決定愛上我了?]

[程銘禮:大兔兔一腳踢飛小兔兔.jpg。]

文瑾望着表情包上的滾字,放心了。

是這個味。

這邊,解鳴謙迎上去,問張文琛:“男方生辰八字,對得上吧?”

張文琛點頭,“對得上,棺材裏另一張生辰八字,就是這場冥婚男方的。”

“男方叫劉文彬,隔壁劉家村人,已死八年。之前男方父母一直沒有過冥婚念頭,是今年七月份,才到處踅摸合适的人給兒子冥婚,不拘生死,只要合适八字。”

“忽然起念?”解鳴謙感覺奇怪。

像冥婚這種,要麽早早起念,要麽不會起念,或者偶爾起念卻沒執念,忽然起念并堅定執行,來得突兀而不合理。

“去劉家村。”

“好。”張文琛和山語說了一聲,開車載着另一名老刑警與解鳴謙前往劉家村。

劉家村距離謝家村不遠,走路十來分鐘,開車幾分鐘便到了。

到了村口,能聽到村裏傳來和謝家村如出一轍的唢吶、鑼鼓聲。

順着聲沿着村道往前走,瞧見村道上拱着一個紅色的充氣拱橋,拱橋上貼着‘恭喜新郎劉文彬新娘謝純湘新婚大喜’橫幅。

張文琛望着這一幕,滿是好奇,“不是說冥婚嗎,怎麽這麽喜氣洋洋?”

給兩個死人辦婚禮,不覺得滲人?

不是紅白事摻雜着來?

他只看到了喜事儀式,沒看到白事儀式。

老刑警道:“正是因為冥婚,才更要喜氣洋洋。”

借喜氣沖散晦氣。

不然參加冥婚,回去卻沖撞陰人沾染晦氣倒黴,舉辦冥婚的人,就會和賓客結仇,反而不美。

所以,冥婚比正常結婚要更隆重,更喜慶。

解鳴謙一句話總結,“都是封建迷信,別信這個。”

張文琛:“……”

長官,您一個鐵口直斷的玄學大師,是怎麽說出這種話的?

他都快迷信了,您還堅信科學呢。

張文琛咳了一聲,滿是正氣道:“确實,冥婚是封建迷信,堅決取締。”

他大步前行,來到正在院門口迎客的劉家夫妻,掏出警官證,勸說兩人立即停止冥婚行為。

劉家夫妻沒想到警察會找上門,冥婚這種事,如果是不明屍體,或許都會嘀咕下,但知根知底,換了龍鳳貼的,大家都樂見其成,不會有誰外說。

怎麽會惹來警察?

劉家爸爸大着膽子開口:“這個,和正常結婚一樣,應該沒犯法吧?咱們沒有買賣屍體,只是舉辦一樁儀式,将兩個孩子葬在一起。”

“冥婚侵害了公民對身體的自主權,是犯法,更是犯罪。”張文琛态度強硬。

劉家爸爸縮着脖子,猶豫片刻想放棄,但劉家媽媽想起自己做的夢,态度強硬地拉拉劉家爸爸的衣袖,低聲罵道:“你忘了咱們兒子怎麽說的?”

地下孤冷,想要人陪。

解鳴謙上前,揚起一抹溫和的笑,“介不介意我去兩位卧室看看?”

“你,你是?”劉家夫妻望着解鳴謙這張溫和又俊俏的臉,有些吃驚,這也是警察嗎?

長得真好。

“我是道士。”解鳴謙拿出一張道士證,“我發現賢夫婦身上有中咒痕跡,兩位最近是不是半夜容易驚醒,多夢死去親人,感覺床邊有人坐着,或者盯着兩位?”

劉家夫妻點頭。

今年六月,開始夢到早死的兒子在夢裏說,他一個人待在地底,太孤單太冷,想要有人陪。

一開始,夫妻倆都沒當回事,畢竟冥婚犯法,國家大力阻止,他倆膽子小,最是安分守法,不敢知法犯法。

但是,後來夢裏兒子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夜裏還時常感覺兒子在床邊盯着,這讓這對夫妻真的相信,兒子想要個老婆陪着。

兩人這才行動起來,準備給兒子找個老婆。

“大師。”劉家爸爸一把握住解鳴謙的手,激動地開口,“您說得太準了,您既然是這一行當的,那這冥婚您替我勸勸?我兒子死去多年,難得給我們當父母的提個意見,咱們當父母的怎麽好拒絕?”

解鳴謙反手握着劉家爸爸的手,安撫道:“善信別激動,鬼壓床并非真的有鬼壓床,而是卧室磁場紊亂造成的神經壓迫,兩位被人下了咒,才會擁有這種錯覺。”

“至于兒子托夢,也是因為咒法的原因,全都是人為因素。世上沒有鬼,咱們要相信公家。”

解鳴謙的聲音不徐不疾,抓耳動聽,常年修道,他身上自有一翻沉靜,當他開口說話時,周圍一切聲音都好似模糊,只專注聽他說話,并對他的話無比信服。

劉家爸爸恍然又驚訝,“是遭了算計,不是咱兒子托夢?”

“對,您二位是遭了算計。死者不會托夢,魂靈自有歸處。您二位養育貴公子一場,還是莫擾了貴公子死後安寧才是。”

“噢噢,好好。”劉家爸爸望向劉家媽媽,劉家媽媽還沒回過神。

怎麽就不是兒子托夢了?

怎麽就被人算計了?

她稀裏糊塗地讓開身形,帶解鳴謙上二樓,前往她和老劉的卧室。

劉家爸爸在張文琛和老刑警的勸說下,決定中止冥婚。

他走出去對那些賓客道歉,又和前來幫忙的人結算了錢,好聲好氣将人送走。

不過十幾分鐘,熱熱鬧鬧的婚慶現場,變得安靜又凋零。

二樓東邊房間,解鳴謙站在門口,禮貌地問劉家媽媽,“阿姨,我能進去嗎?”

劉家媽媽每天都有收拾房間,倒沒什麽不能看的,而且她和解鳴謙差了一輩,也沒那麽多忌諱,她點點頭,應道:“大師,進來吧。”

解鳴謙走了進去。

劉家夫妻的卧室沒有多少家具,床、衣櫃、床頭櫃,床對面安裝了一個電視,電視下邊擺放張小桌子。

一眼就能瞧完。

解鳴謙視線落到床頭櫃上擺放着的照片上,照片裏是個穿着校服的男孩,他站在學校花壇前比個剪刀手,正對着鏡頭笑。

陽光從旁照射而來,映照得那張臉笑得格外活潑燦爛,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稚氣和勃勃生機。

劉家媽媽望着這照片,眼眶紅了紅,“這是我兒子。”

解鳴謙從口袋裏掏出一次性手套,解開相框後邊的支架,相框一拆開,夾層裏掉出一張符箓,再看照片,照片背後男孩所在地方,寫着男孩的生辰八字,以及謝純湘的生辰八字。

解鳴謙拿起符箓,這是一張褪色了的夫妻和合符。

解鳴謙望向劉家媽媽。

劉家媽媽震驚,“這,這是什麽?”

她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解鳴謙又去了另一邊床頭櫃,在貓咪擺件內掏了掏,掏出一個小棺材。

小棺材內,躺着一個小紙人,小紙人和劉文彬長得八分像。

劉家媽媽更震驚了,“這這——”

她一拍大-腿,眼淚流了下來,“造孽啊,是誰這麽害我!”

解鳴謙一邊用證物袋裝這些咒物,一邊問:“你們夫妻房間平時應該少有人進來,能猜到是誰進來過嗎?”

劉家媽媽道:“我家不關門,能來的有點多,一時半刻,我也想不到什麽人選。”

說話間,下邊傳來喧嘩聲,解鳴謙走到陽臺往下瞧,只見老刑警正在擒拿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老刑警左手扭住男子手臂,右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個人往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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