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鴛鴦錯上

金黃的星子凝滞在黑幕裏,樹影斑駁,風聲簌簌。

“主子,江南密報。”低沉的聲音在華麗空蕩的大殿響起。

一只纖長白皙的手接過呈來的信紙,緩緩打開。透過雕花的木窗,寂夜的點點星輝落到了華麗衣角。

“明日啓程,前往江南。”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如同冰水潑在身上,遍體生寒。說話的人并未注意到跪着的暗衛的失常。

墨寒正欲像往常一樣悄然離開,“墨寒。”那人出聲阻止,他便跪在冰涼的地板,脊梁筆直如松,恭敬的回答:“屬下在。”

華顏溪也不知為何叫住那人,月明星稀,她又揮了揮手,示意人下去。

江湖第一情報網——落雁閣的存在已有數百年,但歷代主子向來神秘,江湖少有人知其私事,所以幾乎沒人知道堂堂落雁閣的主子竟是二八年華的女子。

墨寒回到自己房間,燭火搖曳,沉靜的面容影影綽綽。他獨坐在木桌旁,眼神複雜。江南?突然,淩亂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沉思,來人是華顏溪的貼身侍女千水,站在門前冷靜刻板的重複着命令,“主子吩咐公子明日一同前往。”

他身子一僵,還是恭順地回答:“屬下遵命。”

明滅的火光映得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自是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心急前往江南,不過為了那人,可是她卻不記得,江南之于他,有多痛苦。或許不是不記得,只是從未在乎而已。

情之一字,向來傷人頗深。

……

寒風嘯然,大雪翩跹,江南的雪總是帶着幾分纏綿。

“妹妹,你不開心嗎?”一個腦袋突然竄到跟前,黑亮的眸子清澈無邪,“不要不開心,哥哥給你畫畫。”說着他就轉身趴到了一張破舊的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拿着筆墨描畫,神情專注。

寂靜的街道上只有她紅色披風獵獵作響,雪滿肩頭,不知站了多久,她瞧着男孩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卻抿着嘴仔細作畫時,心頭一動。解下披風,放到了桌子一旁,緩緩離去,沒有看到那幅快要完工的作品。

雪花飛舞,一瞬間擋住了所有視線,那人的身影漸次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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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顏溪驀地睜開眼,冷漠的眉宇間溫柔一閃而過。

清晨日光帶着醉人的暖意。

墨寒蹙眉穿上侍女送來的衣物。窗外的陽光明媚刺眼,他打開門微微仰頭,這些年的暗衛生涯,從來都不敢妄想有天可以穿着正常的服飾站在白天裏。而今,藍天白雲,日光暖暖,他只覺得惶恐。

芳草萋萋,金黃的陽光落到如墨的發上,脊背挺直,如同峭立青松,孤寂傲然,容顏如雪,神色淡然從容。他就靜靜站在那裏,千水卻覺得他沉默等待了仿佛千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在看到華顏溪時,他急忙收斂眸中情緒,上前行禮請安。

“走吧。”她淡淡吩咐,說着徑自離開,剛剛那人神色雖是驚慌,但眼睛清澈如水,莫名的熟悉。

主子走了,墨寒也随即跟上,卻聽到一旁的千水好心提醒道:“主子只帶了你一個,甚至連侍女都沒有。”

他一頓,立即快步向前。

繁華熱鬧的長安城,一輛黑色華麗的馬車滑出了城門。

馬車內清香萦繞,華顏溪單手支着額頭,閉眼假寐,身邊幾乎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因此一時間竟然只有馬蹄噠噠混合着車輪滾動與車夫吆喝聲。

她看向一旁始終沉靜的男子,想了想說道:“現在起,你是我弟弟。”

墨寒轉頭,嘴角揚起,眉宇間一片溫和恬淡,“好,姐。”聲音低沉卻溫柔,絲毫讓人想不到他是一個生活在黑暗世界裏的影衛。

華顏溪點點頭,漠然的眼裏閃過一絲贊賞,她倒是沒看錯人。

金烏西沉,整日奔波後兩人随意找了家客棧歇下。

墨寒瞧着那人蹙眉,像個孩子一樣忍着嫌惡吃着油膩的飯菜,心底突然湧出一股很難言的溫情。将一碗較為清淡的湯放到她面前,“先湊合吧,待會我給掌櫃的說說。”男子低沉溫柔的嗓音使得華顏溪擡頭,便觸及到他含笑的眉眼,眼神純淨卻暗含寵溺。

她突然有種很怪異的感覺,他語氣裏的自然,仿佛兩人真的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兄妹,而她是被照顧着妹妹。“我吃飽了,先走了。”說着就放下碗筷離開了,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客棧裏人聲鼎沸,墨寒沉默地看着滿桌幾乎沒動過的食物,慢慢地放下了手裏的筷子。無論表面的關系有多親近,但主子始終是主子。他微微垂眸,一絲落寞一晃而過。是他放肆了。

起身走向廚房,在一衆廚娘的驚詫目光下熟練地淘米切菜放油翻炒,不到一個時辰,三個炒菜,兩道湯和一碗米飯便被規矩的放置在托盤上。他看了眼面前的人,指着飯菜說道:“請把這個送到天字三號房,就說是你做的,獎賞也是你的。”聲若清泉潺潺,卻帶着不容質疑的命令和威嚴,使人不自覺臣服。

被點到的廚娘看了眼俊秀的男子,紅着臉端着托盤上樓去了。

墨寒整了整衣衫,也優雅地離開。

華顏溪瞧了眼呈上來的飯菜,清淡卻色香俱全,“你做的?”語氣淡漠,但莫名的讓人感到壓迫。廚娘心裏一顫,緊張地準備說是時,又被遞過來的銀子驚到。“下去再添副碗筷來。”說着,就走向隔壁,敲了敲房門。

良久,門終于打開,她看着那人衣衫淩亂,微微露出精致的鎖骨,因為剛剛沐浴過,頭發還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眼神慌亂無辜,平添了幾分魅惑。她側過頭,“把頭發擦幹後過來吃飯。”當時她走了,那個人肯定也沒再吃。

墨寒只是稍稍整理了下就過去了,影衛怎麽能讓主子等呢?

華顏溪掃了眼站在面前的人,心頭一嘆,起身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把他按到凳子上。

“我自己來吧。”

“坐下別動!”

她小心地擦着如墨長發,微涼的指尖偶爾擦過那人細膩的肌膚,令他一顫。燭火搖曳,兩人的身影時不時的重合在一起,夜色溫柔。

華顏溪放下毛巾,“好了,吃飯吧。”

“我這個做姐姐的,竟不知道你廚藝如此精湛。”她難得誇了一句。

墨寒笑笑,準備說話時敏感的發現樓頂上有人乘風離開,突然覺得心頭一片冰寒,臉色漸漸蒼白。

原來如此!

明顯地感覺身邊人情緒的波動,“你沒事吧?”語氣是少見的溫柔。

墨寒忽地回過神,勉強地笑笑,“屬下沒事。”

聽着那一聲“屬下”,她心裏湧現出難以言說的煩躁,跟蹤的人已經走了,也沒必要裝溫情了,可就是不舒服。“今天我沒生氣,你并沒有越矩,不要放心上。”

她找到症結所在,就出乎意料的解釋了下,墨寒也不禁錯愕,他沒料到主子會向他解釋,跟在她身邊多年,當然了解這人生性厭惡麻煩,生來高貴的身份也使得她不會向人說不必要的話,而今,她對一個微不足道的影衛解釋她所為,不可謂不驚訝。

他聰明地選擇沉默,話多必失。

接下來凡是在客棧,他都親自做飯,她偶爾也評價兩句,看上去真的倒是和睦的姐弟。

馬蹄噠噠,青山綿延,空氣裏帶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溫潤。

墨寒挑開簾子,漆黑的眼眸一片沉寂,快到江南了!那些不堪回憶漸漸充斥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的任務一直都在長安總舵,分舵之事向來不會涉及,因此,他怎麽也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回來,回到他的故鄉。

華顏溪瞧着身邊的人臉色蒼白,“沒事吧?”那人卻反常的呆愣,她皺眉,語氣生硬,“墨寒。”

清亮的眼神忽的慌亂,“姐。”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嘶啞,莫名的讓人覺得委屈,“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一會就好了。”

她心頭一動,輕柔的語氣像是羽毛撓過臉龐。那人神色雖然沉穩,可是氣息紊亂,她也不在意,拿過一個軟墊放到他身後,“你先靠會,到了鎮上找個大夫看看。”

“好。”

外面陽光正好,光華流轉,江南的風景醉人纏綿。她靠在一旁,也沉沉睡去。

她是被疼醒的,手臂上傳來的尖銳疼痛使得她驀地睜開眼,錦繡華衣上被一只蒼白的手緊緊抓住,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指甲陷進皮膚,有一絲血紅浸透了衣袖。只見那人雙眼緊閉,冷汗淋漓,眉宇間一片哀戚絕望,雙唇如雪,面無人色,脆弱精致得像個瓷娃娃,一碰即碎。

做噩夢?華顏溪皺眉,一個長期生活在黑暗世界裏的暗衛,竟會做噩夢?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天上演的姐弟情深,看到這人一臉痛苦,她竟然有些心疼。拿出手帕彎腰拭去他額頭的汗水,卻不料那人突然睜眼起身。

墨寒瞳孔驀地變大,唇上的溫軟使得他徹底從夢境走了出來。華顏溪神色不變的輕輕推開他,直起身子坐着,“醒了就好。”表情如常,仿佛剛剛的親吻不存在。

他心頭巨震,胸腔裏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被他狠狠壓制。正欲說話,冷淡的聲音再次傳來,“你還要抓多久?”

“啊?”他迷茫的眨了眨眼,神色及其無辜。她有些好笑,眼神示意他看,手臂驀地一松,那人靜靜地看着手上的血跡,身體僵硬。

“你受傷了?被我傷的?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

“我沒事,小傷而已。覺得愧疚的話就給我上藥。”語氣竟然是少有的溫柔。

一個瓷瓶被放在了手心,帶着她的溫度。

“好。”他顫抖着嗓音,不知是因為先前的夢境還是驚愕。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寫的是另一個女主的前世,大家喜歡就看,不喜歡也可以忽略,不會特別影響後面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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