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塵客
陽光細碎,櫻花揚揚灑灑,紛紛揚揚,任風吹風拂,随風翩跹。
獨孤澈淩一襲紫袍,站在一片落英裏,華貴溫雅,修長挺拔的身子融進風景,恍如一幅絕世丹青。涼歌抱着厚厚的折子站在那裏,一瞬間竟然被奪了心神。
“呆子,站在那裏作甚?還不過來。”清流潺潺,語氣裏是難掩的笑意和寵溺,溫柔得如同東風吹春水。
涼歌突然回過神,急忙跑了過去,白皙的臉龐一片紅暈,就連耳朵尖尖也泛着可疑的粉色。
“宮主,這是你要的文書。”
他接過書放置在一旁的石桌上,随即一抖袖子,坐在凳子上開始看了起來。
櫻花不一會便落滿他肩頭,有的順着發尖滑落。涼歌悄悄起身,将輕輕花瓣拂去。
“不用管它,你來看看這個。”獨孤澈淩突然說話,讓她有一種做壞事被抓住的錯覺,手一抖,恰好他回頭,指尖擦過他微涼蒼白的臉頰。
如玉的觸感讓涼歌驀地慌亂,但是那人也沒在意,把文書遞了過來。
接過冰涼的紙頁,她坐到他面前,心跳如鼓,良久才靜下來一目十行地将其看完。
“栖邪閣邀約?”她疑惑地出聲。
栖邪閣向來為江湖正道排斥,只因其做事無所顧忌,行事不拘一格且陰狠無情,狡詐兇辣,閣主恒樊更是将這一做事風格發揮到極致,随心所欲,性格陰晴不定,因此,武林正道都對其紛紛退避三舍。但是泱蓮宮亦正亦邪,從來沒有所謂正道規矩。
“泱蓮宮和栖邪閣沒有什麽瓜葛來往,怎麽會突然邀約?”如果去了,只怕會置泱蓮宮于江湖風浪頂尖,雖然以泱蓮宮的實力并無大礙。若不去,倒是顯得自身小氣失了度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涼歌想了想還是說道。
獨孤澈淩贊賞的看了她一眼,“正合我意。”
落花搖搖,她忽然想起有人說江南的落花比中原還要溫柔纏綿,不知那是怎樣的一種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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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待你身體好了,我們去一趟江南可好?”
溫潤的眸鎖住她,如同江水滿溢般濕潤,如同春風溫暖。
她垂眸,掩去期待的情緒,等待那人的拒絕。
“好!”嗓音猶如金屬般清冷悅耳。
她驀地擡頭,驚訝一覽無餘,随即便是喜悅鋪天蓋地而來。
“好。”她唇角勾起,眉宇間都是暖色。
江南一諾,此生誰深陷江南煙雨茫茫。
……
“宮主要親自去?”她皺眉阻攔。“不可,我代你去。”
獨孤澈淩無奈扶額,“相信我,不會有事。”
“你身體不好,我代你去,不會有差錯。”她沉靜的臉上是如磐石般堅定的表情。
“涼歌,你莫要恃寵而驕。”他冷冷道,室內溫度驟降。
涼歌身子一寒,她垂下眸,“我,只是擔心你。”
長長的睫毛不安顫動着,“你的身體不宜長途奔波,我是泱蓮宮的少宮主,去也不會留下把柄,落人口舌。”
“我意已決。”他的嗓音不複溫柔,像是落雪融化的清寒。
沉默許久,她終于擡頭妥協,“我陪你。”
巫昱表示很郁悶,宮主要出門,他這個專用大夫陪往不是不可,但是這一路的詭異氣氛讓他渾身不自在。傳說宮主和少主感情深厚,形同兄妹,而今這情況,倒像是宿敵。
是夜,金黃的星子布滿漆黑的夜幕。
客棧內,巫昱替獨孤澈淩把完脈,确定無虞後才恭敬地行禮離開,這期間涼歌就站在邊上,面無表情,吓得他後背一片冷濕。
他退出房間了涼歌也退了出來,舟車勞頓,但她也沒大礙。
她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仲夏季節,巫昱卻仍舊穿着厚實的寒衣,但是她沒有深想。“這幾天,你要注意他的飲食,不要生涼的食物,也不要大補,淡一點就好,還有不要辛辣的東西,吩咐下去,讓夥計注意,不要随意進出這間屋子,還有,茶水不要讓他飲太多,糕點最好不要太甜”
她一連串的吩咐,巫昱卻直在心裏嘀咕,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當然他是不敢說出來的,只是唯唯諾諾的不停點頭稱是。
等她離開了,巫昱才疑惑道,感覺少主挺關心宮主的,但是怎麽臉色那麽臭呢?
房間內,獨孤澈淩自然是聽到了她的吩咐,雖然聲音小,但以他的內力還是可以聽見,溫潤的眼眸閃過一絲情緒,極快,讓人幾乎難以發覺。
“倘若現在後悔,還來的及。”不知何時,房梁上出現一個紅影,依舊張揚,黑發擋住了來人的面容,聽聲音卻可以判定來人是一個男人。
“出去。”獨孤澈淩閉上眼,蒼白如玉的臉上是少見的冷漠,即使看似蒼白文弱,但房間內的威壓卻不因此而微弱,相反,淩厲而森寒。
紅衣人微愣,随即飛身離開。
涼歌看到那人時心底一顫,那人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精致的眉眼卻平添一份病态美。
他睜開眼,便見那人站在門口,面色少有的局促。
“我不是”
“進來吧。”
涼歌端着手裏的托盤走了進去,“你晚飯沒怎麽吃,我,吩咐廚房熬了點清粥,你嘗嘗吧。”她說着,便把東西放置在他床頭。白粥清淡,光澤瑩潤,含着自然清香。讓人食欲大增。
獨孤澈淩看了她一眼。寬大的衣袍掩住了她纖長的手。
涼歌以為他還在和自己置氣,眼神有些落寞。
“你還在生氣?我只是擔心你,沒有想要僭越的意思,也沒有想要幹涉你。”她語無倫次地解釋。
“把手伸出來。”
“啊?”她驚訝擡頭,只見他微微皺眉,心頭一緊,卻不想伸出手。“你嘗嘗看,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了。”說着就急忙出去了。
獨孤澈淩看着她消失在門口,愣了好久,才端起粥一口一口的喝完,他其實想說,這粥熬的很好喝,還有,他并沒有生氣。
涼歌回到房間為自己燙傷的手敷好藥,才覺得自己入魔了。
“真是瘋了麽?”她搖搖頭。嘴角牽起一個苦澀的笑。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卻還是想要掙得什麽,或許,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栖邪閣。
閣主恒樊親自迎接。紅毯從大門一直延伸到閣內,熱鬧隆重。他是想向江湖宣告什麽?涼歌不禁揣測,只是親眼看到傳說中做事狠絕的那人,她仍舊訝然。一身紅衣張揚高調,鮮豔刺目,一個男子竟然可以将紅衣穿得如此的妖嬈。
“宮主親自前來,着實給恒樊很大的面子。”說着就把人往裏面請。
鑒于長途奔波,恒樊安排好衆人後就不再打擾。讓涼歌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很關心他?”身後傳來男子有些輕佻的聲音。
“閣主進門前都不會敲門嗎?這是栖邪閣的待客之道還是本身一直如此?”
恒樊輕笑出聲,狹長的眼睛向上挑起,多了幾分蠱惑,見此涼歌也不廢話,“閣主找涼歌,不知所謂何事?”
“沒有,就是看美人有沒有其他吩咐,好讓在下及時調整。”語氣裏的輕浮使得涼歌皺眉,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和厭煩。
“沒有。閣主費心了。”
“那在下就告退了。”說着真的就擡腳離開,放在門上的手一頓,他轉過頭似笑非笑,“涼歌,用情太深可不好,早晚傷的是你自己。”語畢,不待她反應就消失了。
涼歌面無表情,只是指尖的蒼白洩露了她的情緒。
接下來的幾日,對于涼歌倒是有幾分潇灑輕松,恒樊和獨孤澈淩商量事情,都是極度保密,連她也不知道,不過她也是松了口氣,知道的越多,危險越多。
巫昱每天就是負責獨孤澈淩的身體,過得也很灑脫。
他們回宮的那日,天色陰沉。
恒樊親自送他們上車出門。只是看向涼歌的目光有着打探,好奇和憐憫。
“涼歌,愛上他可沒有好下場,你可要記得。”他在她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