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二 金玉涼言驚癡魂

“欸。”劉濯上前攔住他,溫聲道:“顧大人身上有傷,俗禮就免了吧。”

劉濯身後還跟着兩個下人,他命他們将帶來的東西放到桌上:“聽聞顧大人受傷,本王着人備辦了些白藥和補品,送給顧大人。”

顧承念站在劉濯面前不知所措:“下官怎能收殿下的東西……”

“顧大人是為了護駕才遭此橫禍,本王送些東西是應當的。”劉濯偏過頭看看旁邊,臉上的神情意味不明:“不過,這些東西看起來似乎多餘了呢。”

顧承念家裏靠窗的桌上,早已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補品,吃食,都是皇上命陳習送來的,有些東西用宮制的螺钿盒裝着,一眼望過去,便知是誰送來的。顧承念有些窘迫,只能低着頭連聲道:“慚愧……”

“欸。”劉濯笑着擺擺手,“這些賞賜,顧大人原也當得。那日的事情,本王後來聽說了,當真是兇險萬分,如若不是顧大人,此事會如何收場,真是連想都不敢想。也是皇上洪福齊天,正好遇見了顧大人。”

顧承念吭哧着應承着,越來越擡不起頭。陳大人交代過他,為免別人疑心他與皇上的關系,叫他謊稱是恰巧路過。可顧承念不是會撒謊的人,越王這麽一說,他老臉不由就紅了。

然而劉濯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微微嘆息着,道:“只是經這一事,本王不由得又擔心起來了。”

顧承念結結巴巴的接話:“何、何事讓王爺如此煩心?”

劉濯的神色凝重起來,道:“顧大人有所不知,朝中聽聞皇上遇刺,一方面,都紛紛上書要求對刺客嚴加追查,而另一方面,更多的大臣的意思是,皇上現今還未成婚,沒有後嗣,這等意外,一旦真有不測,連國本都會動搖,因此請求皇上早日成婚。”

顧承念聞言沉默下來,劉濯看他一眼,道:“顧大人是鴻胪寺官吏,應該也知道的吧?我們大魏與別的朝代不同,自立國以來,國內除了王族,還有着不少士族世家。”

顧承念勉強答道:“下官,略有耳聞……”

“最大的幾支,有掌兵權的馮家和韓家,掌朝政的蔡、李、陳、沈四姓,以及掌管鑄錢的白家,漕運的楊家,鹽政的秦家……如果說皇上是國家的象征,那麽真正讓國家穩定的,便是這些士族世家。皇兄已經十八歲了,論年紀,真是不小了。皇族一直人丁稀薄,對于士族們來說,皇上這麽年輕,趕緊納妃産下子嗣,才是宮廷乃至天下安定的根本。可這次本王回來,旁敲側擊之下卻覺得,皇上……似乎不太願意大婚。”

劉濯看着顧承念逐漸僵硬的臉,繼續緩緩道:“皇上不願意成婚的原因,卻讓人猜不透啊……顧大人,你覺得,會是為了什麽呢?”

這些話,為什麽要拿來和一個從七品小吏講?顧承念隐隐猜到了越王的用意,他說不出話來。劉濯淡淡的看着他,道:“雖不知究竟為何,但本王覺着,如果此事是因某個人而起,那麽他就是在和所有這些士族作對。他會變成忠臣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士族們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也都會瞄準這唯一的靶心的。你說是不是,顧大人?”

顧承念微微躬身站在劉濯面前,低聲道:“殿下說得甚是。”

劉濯看着顧承念的臉,忽然又微笑起來,道:“哎,說這些做什麽,顧大人不要多心,本王別無他意,只是閑聊罷了。顧大人好好養傷,本王就此別過了。”

顧承念躬身行禮:“恭送越王殿下。”

越王走後,顧承念折身回來,呆呆在床邊坐下。

越王……是在向自己傳達消息。士族的情況,不用他說顧承念也很清楚,然而他卻像是特意來提醒一般,點出了顧承念一直在逃避的問題。

……他正在一步一步,成為朝廷的罪人。

石崇喝了些酒,雖然并未醉,但是腳步仍有些搖晃。進了王府,來往人等見了他都停下來垂手側立。他也懶得理會,只管自己徑直往裏走。走到正院,他停下腳步,看着門窗緊閉的正屋,許久,才輕輕嘆氣,轉向右邊,經側門進了自己的院子,擡頭一看,卻呆住了。

劉濯笑吟吟的立于廊下,見他進來,笑道:“石大人,本王擅自打攪了。”

像是做夢了一般。

石崇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連忙單膝跪下,道:“不知王爺駕臨,多有失禮,望王爺恕罪!”

“無妨。起來。”

石崇起身,深深看了劉濯一眼,卻不敢再多作表示,只得低頭道:“下面這些人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王爺回府竟然也沒有人來告訴——”

“是我沒讓他們通報,”劉濯道,“不過是随便走走,何必鬧得所有人不得安寧。”他接着問,“你是去和陳習他們喝酒了吧?怎麽樣,聊得可開心?”

……一點都不開心。

說來也怪,昨天王爺突然派人來,說陳習想和他聚聚,因為這個,幾人才湊到了一塊。然而事實上也沒看出來陳習有想聚的念頭,宮裏不知出了什麽事,他雖然勉強笑着,但很明顯心事重重,不過來坐一坐應個景。趙洛川從小就是塊木頭,對他來說在這裏和在別的地方難說能有什麽區別。而石崇自己,其實也沒什麽心情。以前大家哥們兒弟兄經常玩得很開,但是如今三個人中有兩個人心不在焉,洛川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嘆了口氣:“今天就這樣了,散了吧。”

……

“挺好,”他答道,“奴才幾個都許久不見了,喝得很愉快。多謝王爺費心。”

為什麽要扯謊,他也不知道,明知道以自己的水平,是根本騙不了眼前這人的。劉濯靜靜看着他,卻沒有拆穿,反而淡淡道,“既如此,石大人想必也累了。好生休息,本王回去了。”

沒想到劉濯這麽快就要走,石崇簡直措手不及,眼看劉濯與自己擦肩而過,就要出了側門,石崇忍不住跟着他向前走了兩步,道:“王爺!王爺最近諸事繁忙,好不容易回府裏,難道也不略坐一坐,喝杯茶歇息一會兒?”

劉濯忍不住笑出聲來,回頭道:“這話怎麽說?本王又不是姑娘家,這幾步路怎麽就累着了?”

石崇答不上話來。其實劉濯身材纖細,面孔白晰,雖然沒有女子之态,初見之下卻往往有令人憐惜之感。當然,這樣的評斷,石崇也只能藏在肚裏,若是說出來,必然會有一場氣生。

兩人現在所站的院子是石崇的獨院,然而他顧忌來京時劉濯的警告,不敢造次。但是這樣的機會自入京以來從不曾有過,他幾乎是橫下心來,試探着道:“那王爺是否可以賞個臉,到奴才屋裏喝杯茶?”

空氣仿佛靜止了一般。檐角的麻雀吱喳聲被無限放大,石崇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聾了,才聽見劉濯淡淡道:“也好。”

劉濯覺得自己的身體要被捏碎了。石崇結實的臂膀緊緊箍住他的雙肩,他似乎聽見骨頭在痛苦地□□,剛想出聲讓石崇松手,擡頭卻對上了對方的嘴唇。

那是久違了的石崇的味道,帶着饑渴的欲|望,鋪天蓋地而來。劉濯只微微掙紮了幾下便屈服了,任憑石崇一步步深入。

是自己送上門的不是麽。

進京之前,他向石崇三令五申,除非自己走進他的屋子,否則不允許任何意義上的肢體接觸。

石崇本來不肯。“那如果王爺遇到危險呢?”他辯解,“當日先皇着力訓導我們,就是為了時時刻刻保護王爺們,如果這樣——”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劉濯冷冷道,“京城是什麽樣的地方,哪就那麽容易遇到危險。”

石崇還要說什麽,卻被他一句話全堵了回去。

“你若是敢不聽話,今後此生都別想再見到我。”劉濯看見石崇的眼睛裏透露出來的驚慌,一瞬間居然覺得有些心疼,然而表情仍然沒有一絲破綻。

“我劉濯向來說到做到。”

所以當他跨入這間屋子起,就是對石崇的行為給予了默認。他放棄似的閉上眼睛,伸手環住了石崇的腰。這行為顯然給了石崇極大的鼓勵,他迫不及待地将舌伸入劉濯的口腔,駕輕就熟地去舔舐劉濯最敏感的地方。劉濯頓時覺得腳底發軟,差點坐倒,好不容易拽着石崇的衣角穩住腳下,便伸手在石崇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石崇吃痛,知道劉濯不樂意了,只得分開,但仍不肯松手。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淩亂,劉濯掙紮着想要保持距離:“行了,你也該滿意了,快放開我。”

“滿意?”石崇自嘲般笑起來,“王爺揣着明白裝糊塗,這樣如何滿得了意?不過飲鸩止渴罷了。”說着便去啃咬劉濯的脖頸。劉濯不再出聲,任憑石崇的手在他身上肆無忌憚地撫摸,也不躲避石崇伸向自己耳孔的舌尖。過了許久,石崇不滿足地嘆息着,重新去吻劉濯的嘴唇,低聲道:“王爺,真的只可以這樣嗎?”

兩人的貼得極近,對方的身體是何情景再清楚不過。

“我想要你,濯兒……”

石崇的聲音帶着濃郁的情|欲意味,伴随着兩人淩亂的呼吸一字一字吹入劉濯的耳朵。

“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劉濯渾身都在顫抖,卻低下頭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石崇,盡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才冷笑着道:“你不要得寸進尺!本王不過看你太可憐,才來安慰安慰……”

還未說完他便已經後悔,安慰?劉濯啊劉濯,你這般自暴自棄,把自己當作什麽人了?他扭過頭不再說話,石崇卻顯然高興起來,連眼睛都發出了光,“是麽……安慰啊……”

堂堂越王竟說出如此失身份的話來……劉濯為自己的失态而氣絕,不等石崇再說出什麽來,便轉身向門口走去,石崇也不敢攔他,只在身後道,“我明日去給王爺問安——”

“不許來!”劉濯也不回頭,道,“從現在起,也不許你随我進宮。”

“為什麽?”石崇沒想到會被拒絕得這麽徹底,“我進宮也不會做什麽啊!”

“那也不行,如今宮裏也有人有和你一樣的怪——”

劉濯說着自覺又失言了,猛然停了下來。今天的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然說自己的皇兄是“怪癖”……

“癖”字只發了個模糊音便不再說下去,石崇卻已聽得真切:“怪癖?有人和我一樣?什麽意思……”他突然驚醒,“難道有人要對王爺出手?!”

劉濯簡直無話可說,“沒有!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啊?”

“那王爺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石崇緊追不舍,“這和我進宮有何——”

“本王沒功夫和你講這些。”劉濯說着,便想打開門,并沒有看見石崇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啪!”

一只手伸了過來,不容反抗地按住了門。

“王爺,”石崇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低沉的嗓音緊貼着後頸傳來。

“不說清楚的話……我是不會讓王爺走的。”

石崇強硬地掰着劉濯的肩膀将他轉向自己。劉濯看到了石崇陰沉鐵青的臉,愣了愣,随即皺起了眉頭:“你到底是——”

“這是我該要問的話吧!”石崇打斷他的話,“為什麽不告訴我?”

劉濯扭過頭。“因為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怎麽可能與我無關!”石崇提高了聲音,仿佛要提醒劉濯什麽。“我是你的侍衛!我将命都給你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和事都可以與我無關,但你絕對不是!!”他停下來控制一下情緒,繼續道,“其實我知道,最近宮裏出了些事,可我沒興趣,也不會去問,我不想讓你為難。對我來說,誰死誰活,只要與你無關,甚至誰做皇帝我都無——”

劉濯的臉色也漸漸沉下來。“現在的皇帝于你是無關,可他是我哥哥!他的每件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當今皇帝是不是他,于我也有根本的區別!如果你再說這樣的話,別怪我不客氣!”說完他又掙紮起來,試圖掰開石崇扣在他肩上的手,“放開我!如果你再這麽放肆的話……”

他想用往常的威脅震住石崇,卻看見石崇嘴角微微地彎起。

“四王爺,越王殿下,至今為止,放肆的事情,我做得還少嗎?”

劉濯心裏一沉,這家夥真的生氣了。

“我的要求不算過分吧?自從來了京城,我聽你的話留在王府打點各處事務,沒有一件事不是認真做的。宮廷裏的事情機密也好其他的什麽也好,不告訴我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只是區區一個侍衛,沒有這樣的資格。但是,”他自嘲地笑起來,頓了頓,強調道,“關于你的事情,我必須全知道。你這樣什麽都不肯說,讓我怎麽不必擔心!”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不在這一次……放開我!”

劉濯腳下移動,朝着石崇的膝關節踢去。石崇的臉抽搐了下,卻仍巋然不動。“既然如此……”

劉濯驚愕地發現自己掙紮的空間反而越來越小,石崇的臉越貼越近,眼睛逼視着他。

“王爺,”石崇的手輕輕地撫上劉濯的臉,“如果我無法确定王爺在宮裏的安全,那我只能想辦法将王爺留在王府裏了。”

“什——”劉濯還來不及問清楚他的意圖,嘴唇再次被熱烈的吻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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