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六 迷心
其實真正想問的,是——
“劉深”這個人,究竟除了“天子”這個身份外,對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意義?
思沉閣裏靜谧的空氣,在劉深的話語裏緩緩浮動。顧承念低下頭不說話,仿佛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夜晚黑暗的思沉閣裏,劉深看得見他眼睛裏微亮的光。
“我……我不知道。”靜默了良久,顧承念才緩緩地搖頭,“皇上恕罪,我不明白,我想象不來,皇上不是皇上的話,天下會是什麽樣的天下,我……會是什麽樣的我。”
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
不知從何時開始,顧承念學會了逃避思考。
為什麽會轉變成這樣的關系,其實他根本沒有仔細想過,如今,更是連思考的勇氣都在漸漸流失。
害怕。
顧承念從來不是豪勇之人,相比之下甚至有些畏畏縮縮。就連究竟害怕什麽,他不敢去想,像只沒出息的鴕鳥,一味地逃避着問題的本源。自己現在這不争氣的樣子若是被父親看見,恐怕又是要挨罰了吧。
傷口漸漸好起來以後,兩人接觸的機會更多了,讓他臉紅的回憶比比皆是,那個人每天都很開心,他卻在手足無措的深淵裏越陷越深。自出生以來所有的常識都被一個個打破,現在的他,面對的是一個嶄新得令人心悸的世界,而他卻沒有逃出去的方法。
更令他恐懼的是,靈魂像是被腐蝕了一般,漸漸地開始向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傾斜。
顧承念強迫自己去看漢書,看野史,看看史家對佞幸的诟病,看看他們的結局。他要警醒自己,再這樣下去,同樣的結局,也會是自己的。
可是該如何改變呢?
他有些無奈的輕輕嘆了口氣,擡起頭習慣性的去看皇上在做什麽,便看見劉深坐在書案另一側,手肘擱在桌上支着下巴,直直的看着自己。
顧承念只覺得血往臉上湧,連忙低下頭,便聽見皇上笑道:“盯着你看了這麽久才發覺,真讓人傷心。”
劉深站起來,走到顧承念身側,手輕輕搭上他的脖頸,低聲道:“你看什麽呢?我看你眉毛又擰個疙瘩,又是哪個大逆不道的家夥讓書呆子憤慨了?”
顧承念慶幸自己已經合上了書,皇上不會知道他在以史為鑒,警醒自己。他盡量忽視那只在自己後頸游走的手,想扯開話題:“皇上不是在看奏折麽?”
言下之意,自然是為何變成看我的眉毛了?前幾日,劉深為了能多和顧承念相處,便命陳習偷偷将奏折搬了過來,說在這邊批折子。當下,他輕笑一聲,捏捏顧承念的脖子,道:“都怪你啊,本來我是在批折子,一不小心擡頭看見你了,就想着,不知你何時會擡頭看我,便一直等着。你要是早點擡頭,我就不用看這麽久了啊。”
錯……在我嗎?他有些迷茫的想着,劉深的手已經滑到他颌下,輕輕将他的頭擡起來。他看着劉深湊近的臉,整個人都僵住了。那是怎樣的一張臉,顧承念以前從來不敢細看,如今卻經常以這樣的角度一次次地認真端詳。皇上是個很有氣魄的人,這在相貌上也體現得出來,當他注視着自己時,眼神裏不容置疑的感情讓他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形容詞都已失效,在大腦短路的顧承念看來,沒有一個字可以用來形容劉深,但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他自己的表現,他願意用的是——失态。
“看呆了哪,書呆子。”
顧承念怔了下,眼神慌亂起來。他想錯開兩人的視線,但是劉深的臉貼得太近了,視野範圍全是他的表情,顧承念感覺自己的腦漿大概已經沸騰,思維亂作一團,與此同時,對方的嘴唇觸到了他的嘴唇。
他閉上眼睛,抓住身後的椅背。劉深捧着他的臉,俯身親吻他。溫柔而強硬的吻,時不時齧咬着他的嘴唇,舌尖探入,尋求着更進一步的纏綿。顧承念感受得到對方的占有欲,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渴望。
——可是這對他來說,卻是活生生的煉獄。他的身體在享受這樣的愛撫,而他的思維裏除了罪惡感,竟然還有一絲隐隐的快樂。
随着親吻的時間越來越長,兩人的呼吸都紊亂起來。劉深終于放開顧承念,直起身,顧承念清晰的看到他喉結上下蠕動一下,然後拽住自己的胳膊:“你起來……”
顧承念有些慌,他看得出皇上情動,但他又無法拒絕。劉深将他拉起來,摟進懷裏。他看出了顧承念的緊張,他也知道,顧承念背後的傷沒有痊愈,自己若是忍不住,很容易扯開傷口。想想也就算了,抱抱他解解渴就好了,然而兩人身體緊貼之時,他又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顧承念的下|身。
顧承念短促的輕叫了一聲,想後退,然而身後就是書案,他躲不了。劉深松開摟着他腰的手臂,開始解他的腰帶。顧承念不敢阻止,只能用求饒一般的口吻低聲道:“皇上……”
劉深褪下他的褲子,道:“你放心,我不會弄疼你的。”
顧承念不知所措的任由劉深将他脫得精|光。劉深小心摟住他,将手放在他的傷口上,然後低頭去吸吮他胸前的紅點。由于情動,那裏已經挺立起來,劉深用舌頭将那小小的肉|粒舔|弄一會兒,然後蹲了下去,沒等顧承念明白他要做什麽,他張開嘴,将顧承念的分|身含了進去。
“啊!——”顧承念驚叫一聲,然後彎下腰去,“皇、皇上,皇上……”
這刺激太過強烈,他的腿都開始發抖,他伸手去按劉深的頭,想讓他吐出來,然而劉深一邊吸吮着,一邊抓住他的兩只手,十指緊扣。
“別這樣,別這樣啊皇上……”被吸吮時仿佛快失禁一般的快|感,那種禁忌的快樂讓他恐懼。他不由自主的往側邊挪去,終于将自己的器官從皇上的口中退了出來。然而劉深仍然緊緊捏着他的手不許他跑掉,他蹲跪在地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顧承念。
“顧承念,我想聽你的聲音啊。”他将臉埋在顧承念下|身的毛叢裏,低聲道:“進去的話可能會弄傷你,含着這裏的話,只要你不動就沒事的。”
顧承念根本說不出話來,劉深便重新噙住了他的分|身,毫不猶豫的含到了最深處。
“啊啊啊啊啊……大逆不道,大、大逆不道啊……”除了這個詞,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濕熱的口腔,舌頭的舔|弄,他的腰間一片酥麻,只能靠在書案上,低聲求告:“皇上、皇上,不要這樣啊……”
他低下頭去,卻對上了劉深明亮的眸子,劉深一邊賣力的舔|弄着,一邊仰着頭,看着顧承念的表情。那是怎樣的眼神!顧承念在這樣的視線下,神智幾近崩潰,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不行……啊!啊!……啊!……”身體痙攣着,他不受控制的喊出了聲,将濁|液全部噴進了劉深嘴裏。劉深松了口,站起來,顧承念原本還扶着桌子喘息着,在看到皇上嘴邊白色的穢|物時,驚得整個人都立即清醒了。
“啊!……”他的聲音還帶着哭腔,連忙慌亂的四處找唾盂,“皇、皇上,把東西吐出來……”
劉深将白色的液體吐在唾盂裏,顧承念又慌忙去找茶杯:“漱漱口……”
“無妨。”劉深一把拉住要走開的顧承念,将他圈進懷裏,掰着他的頭看向自己,然後用大拇指輕輕按他的眼角:“呆子,怎麽哭了?”
顧承念不由得伸出手,捂住眼睛。到現在,回想起剛才那一刻,他仍然很想哭。怎麽說得出口,是因為快|感太強烈,才忍不住眼淚的?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誘人?雖然是幫你含,可我都要射♂出來了。”
聽着這般淫|靡的情話,他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哭出了聲。地獄,所謂的地獄,真正的地獄,就是明明萬劫不複,卻又讓人沉浸其中。
劉深看到顧承念哭了也有些慌,忙不疊的去拍他的背:“怎麽了?……別哭啊,你不喜歡,下次不這樣就是了,別哭啊呆子……”
顧承念忽然掙脫劉深的懷抱,撲通跪了下去。
“皇上……微臣冒死懇求皇上,讓微臣出去吧……”他将額頭貼在地上,眼角發緊,眼淚滴到了地上。、再在這裏住下去,他恐怕,真的要發瘋了。
到家時還不到中午,顧承念從宮車裏下來,竟覺得吳記藥鋪那褪了漆的門板如此陌生。他去宮裏時什麽也沒帶,回來自然也是一身輕松,駕車的宮人向他點頭示意後調轉頭回去了,他在大門口目送馬車轉過了街角,才轉身上了樓。
回到家,略略收拾收拾,到藥鋪裏繳了租錢,就沒有事做了。他在屋內愣了一會兒,又轉身出了門。
走了一會兒,覺得身上有些熱,才發現路上除了他,已經沒有穿夾袍的人了。他在思沉閣住了一個多月,穿的用的都不是自己的,這天要回來了,就把當時進宮時穿的公服又罩上,剛才出來得急,也沒有換下來,走在大街上十分地不合時宜。
不知不覺,已是深春時節。顧承念突然覺得有些恍惚,自己做了一個多月的荒唐夢,到現在竟然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繁花開似錦,垂柳抛金線,空氣中是被花香浸泡過的晚春味道,而他,卻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裏,這一切的一切,似乎與他都沒有很大的關聯。
進了內城,再走一柱香的功夫,便是鴻胪寺官署。顧承念進了大門,一徑往裏走。其時已是正午,正是沒什麽人的時候,顧承念一路走來,沒有碰到一個同僚。進了穿堂,正要往左拐,他卻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從穿堂另一邊出去,進了裏院,在正屋前停下,整整衣冠,端端正正行了個禮。
側廂突然有腳步聲,顧承念轉過頭,便看見陸敬業一臉慈祥的笑容,在臺階上看着他。
“陸大人。”顧承念再一次躬身行禮。
“沒有別人的時候,叫老師也可以。”
“是。”顧承念又行了個禮。“老師。”
陸敬業微笑着拈一拈自己花白的胡須。“老夫聽見有動靜,就猜是不是你又來行早晚禮了,沒想到真是。”
這是從小留下來的習慣。顧承念在故鄉時并未延師,所學盡是父親教授。父親崇尚儒家,便命他奉大成至聖先師孔子為師,每日早起之後必要先到孔子像前行禮,之後才可去吃飯,做早課。到下午飯前亦然。來京城後拜了陸敬業為師,便每天早晚來行禮,對他來再自然不過,屬于尊敬師長的必然之舉,陸太傅剛開始卻很驚訝,到後來拗不過他的執着,也就慢慢地習慣了。
“傷怎麽樣了?”
“已經大好了,多謝老師挂念。”
陸太傅點點頭,道:“進來吧。”
內院西側廂是鴻胪寺存放重要典籍卷冊的地方,一排排的書架緊密排放着,中間是只容兩人并肩的寬度,由于門窗朝東,如今又是正午,室內顯得有些昏暗。顧承念跟着陸太傅在書架間穿行,最終在某一排前停了下來。
“這架子實在太高,老夫正琢磨着找個人來幫幫忙,你就來了。”陸敬業指指最上層,“把上面标着三百廿八的那一冊拿下來。”
顧承念在老師的指揮下踩着梯子爬上去。書架年深日久,積了不少塵埃,稍一震動,灰塵撲簌簌掉下來,一不小心就會被迷了眼。老太傅看着顧承念站在梯子上,道:“不論如何,聖上真是鴻福齊天,微服出訪遇到刺客,你和江淮王世子竟然都在附近。”
“學,學生其實并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那日看到顧承念在場的人太多,實在難以掩飾,陳習便出了個主意,讓顧承念謊稱自己是偶然路過。用了和劉濟一樣的解釋,倒沒有什麽突兀感,加之制伏刺客的畢竟是劉濟,所以他的事情提起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位王爺特意派人送了慰問的禮物,說是感激他為了皇上竭力盡忠。這讓顧承念很慚愧,還好站在底下的老師看不見他此刻通紅的臉。他努力平複自己情緒,小心地打開覆着厚厚一層灰的匣子,一一翻找,忽然又想起了別的事情。
“老師——”
他欲言又止,老太傅看着自己學生高處的背影,道:“有什麽想問的嗎?”
“嗯。”顧承念點點頭,望着手中寫着“第叁佰廿捌冊”的卷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刺客啊,那是個江州來的流民,因自己酗酒鬥毆眠花宿柳,導致窮困交加,四處借貸不得,便蓄意作惡,在京城行刺聖上……”
這怎麽可能!顧承念匆匆從梯子上下來,急切地直視陸太傅,“老師!一介流民,就算再窮兇極惡,又怎麽可能會有皇上的畫像,這必然——”
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說到一半的話說不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連忙低頭彎腰将手中的卷冊遞給陸太傅。
老太傅的臉色凝重,半晌,才接過他手中的卷冊,嘆了口氣。“你呀……聰明有餘,思量不足。這也是老夫将你留在鴻胪寺的原因,因為你的思維僅僅界定于聖賢的世界裏,看不到現實中政治的險惡。我告訴你,最開始負責查辦此案的,是皇上的三弟武威王,初步調查後也曾知會老夫。此事确實與江淮王不無幹系,但老夫建議聖上暫且不去計較。畢竟救駕的,可是江淮王的兒子啊。”
“……只是因為這樣就不查了嗎?”
“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沒人會相信救駕的人會指派刺客來,因此,我們也沒有給劉濟定罪的把握。況且江淮王勢力遍地都是,僅憑一個刺客的案子,根本動不了他的。”
顧承念的手攥成拳頭,默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