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歪脖子樹漸漸朝一側傾斜, “噼裏啪啦”更大的斷裂聲傳來。

因着這位素來十分靠譜的仙君在身側,就像一顆定心丸一樣,叫謝遲遲沒那麽害怕。

謝遲遲晃了晃顧清讓的袖子, “仙君,這樹快要斷了,你快掐個訣帶上我一起飛走。”

顧清讓微微側首,謝遲遲在這素來端方持重的仙君臉上,看到了微微慌亂的神色。

“你可會游水?”他嘆息一聲。

“嗯?”謝遲遲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他便突然靠近,伸手攬住了謝遲遲的腰, 失重的下墜感傳來, 謝遲遲有些害怕,下意識回摟住了他, 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飛快地往下墜。

在空中下墜的片刻,謝遲遲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仙君為什麽問她會不會游水,下面是河, 他們倆會掉到河裏。

謝遲遲忙抽空回了他的話,“仙君, 我會,我會游水。”

“閉上眼。”他的聲音自胸腔處傳來, 謝遲遲臉埋在他胸膛裏,甚至感受到了微微的震顫。

謝遲遲閉上眼, 準備迎接那冰冷河水的洗禮。

“刺啦——”一聲, 下墜忽然頓住了,似乎被什麽力道阻止住了,謝遲遲從顧清讓懷裏探出頭去看, 發現面前的崖壁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仙君他用匕首刺進了山體裏,十分及時的阻止了兩個人掉進河裏的悲劇。

“抓緊我。”他微微低頭,不放心地交代着謝遲遲。

為了證明她真的抓得很努力,謝遲遲将他的腰摟得更緊了些,擡眼瞧他的下巴,“放心,真的很緊。”

少女貼的很近,顧清讓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胸前的柔軟,他動作一頓,緊接着,謝遲遲便看見這仙君的耳根似乎紅了。

“仙君,你怎麽了?”謝遲遲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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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她這麽問是一種冒犯一樣,顧清讓的耳根随即更紅了些。

“咳……”顧清讓剛要開口說沒什麽,便感受到謝遲遲胸前動了動,緊接着,自她外裳的領口便冒出一顆毛聳聳的狐貍頭。

顧清讓,“……”

樹影翹搖,陡峭的懸崖上,兩個身影交錯着一躍而起,衣袂翻飛間劃過枝頭,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地上。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謝遲遲松了口氣,心中記挂着方才的救命恩人——匕首君。

謝遲遲擡頭去望,匕首君還孤零零地落在懸崖峭壁上。

謝遲遲正這般想着,仙君便松開了她,走到樹旁折下一根枝,謝遲遲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動作,只聞得“嗖”得一聲,那匕首所在崖壁的地方便被打下一小塊兒缺口,匕首松動脫落掉了下來。

謝遲遲被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驚豔到了,仙君他真是,好生帥氣。

顧清讓将匕首收回袖中,朝謝遲遲這邊走了過來。

謝遲遲想起自己方才剛掉落的時候,是使出了些術法在的,奈何根本沒有用,“仙君,莫非在這鬼墟境中,我們的術法,使不出來嗎?”

顧清讓微微颔首,“古籍上有記載,若不甚掉入鬼墟之中,七日之內是無法用任何仙家道法的。”

“那你方才……”怎麽還能飛來飛去的。

聽她竟還開口這樣問,顧清讓垂眸瞥了謝遲遲一眼,“這是在門派之中,修行初期練的基本功。”

謝遲遲,“……”

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再譴責她不學無術了。

“但有一種術法還可以在這裏用,不論是什麽時候……”顧清讓忽然又道。

“什麽術法?”謝遲遲順着他的話問道。

“望靈之術。”

四個字擲地有聲,聽得謝遲遲一愣一愣的。

顧清讓又道,“若找到了鬼墟的具體位置,屆時便需要這望靈之術,來對付駐守在鬼墟周遭的鬼族将領,找到他們真身的破綻,逐一擊破。”

聽見他這樣說,謝遲遲覺得內心登時騰升了一陣熊熊的使命感,“仙君,都交給我吧。”

顧清讓被她這幅雄心壯志的模樣逗得微微勾起了唇角。

兩人順着河道慢慢往前走,這裏山明水秀,空氣也很好,沒成想鬼墟境中,竟然會是這樣一派安然祥和的天地,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樣。

要不是方才那般驚險的一遭,經歷過真實的心跳,謝遲遲都要懷疑這裏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了。

“哎,仙君,那沈姑娘和文曲星君他們兩個,會不會也掉進來了?”

“我也不知,或許是進來了,也或許還留在外面,鬼墟的一切都變化莫測,且小心行事。”

謝遲遲将這話記在了心中,登時産生了一種危機感。

這平靜祥和的背後,不知還有怎樣的風浪,在等待着他們。

“咕嚕咕嚕……”腹中一陣奇異的感覺傳來,謝遲遲悄悄捂住了肚子,她餓了。

謝遲遲決定忍耐一會兒,畢竟現在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去找吃的,總得先摸清楚狀況才是。

可這次不知怎麽的,或許是餓的程度有些狠了,謝遲遲覺得整個人都十分的虛弱無力,她伸手拽住了顧清讓的袖子。

顧清讓步子一頓,側首望了過來,“怎麽了?”

“仙君,我肚子餓了……”謝遲遲十分難過地說,素來圓圓的眼此刻也耷拉着,透着些可憐巴巴的意味。

顧清讓有些意外,他早已辟谷多年,飯已經很少吃了,一時也忘了謝遲遲還沒有辟谷,是需要吃飯的。

周遭還是那幾個人,在鬼墟境中也不好判斷這些人是否能去詢問。

顧清讓将視線投向水中,一條魚優哉游哉地游到了淺水處,肥嘟嘟的身子瞧得謝遲遲有些想咽口水。

顧清讓走到河邊,剛要下手,便被不遠處的漁民吆喝一聲“哎,不可抓,不可抓。”

因為境況不明,顧清讓下意識護住了謝遲遲。

謝遲遲從顧清讓身後探出頭來,心中不解,為何不可抓,明明之前你們幾個,在河邊抓魚還抓得歡快啊。

那漁民走過來解釋道:“這條魚啊,是懷了魚子的,這邊有些規矩,巴掌大的小魚,不可抓,懷了魚子的母魚,也不可抓。”

方才那條魚竟然懷了寶寶,怪不得胖嘟嘟的,謝遲遲笑了笑,“多謝提醒。”

漁民瞧見他們二人身段氣度皆不凡,心知應當不是這方圓的人,“二位是從遠方來的吧……”

那漁民說着取下身上的魚簍,抓出來一條魚,“這條魚就送給二位了,也算給方才驚擾了二位的歉意。”

“多謝。”顧清讓微微颔首。

“兩位在附近可有住處?”

謝遲遲搖搖頭,“沒有。”

“那這魚……”漁民有些疑惑。

“那個,我們剛到此處,舟車勞頓,實在是餓了。”

漁民是個熱情樸實的漁民,當即要借謝遲遲鐵鍋和架子。

謝遲遲本想着是随便找幾根木頭串個架子給魚烤了,沒想到這漁民竟然還能拿出些裝備,這樣一來,還能喝到鮮美的魚湯,簡直不要太美妙。

漁民很熟練的從漁船上搬出鐵鍋,在河畔支起了鐵鍋架子,用瓢子舀了一勺河中的水,又拿出了些劈好的幹木頭,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引燃了木頭。

等水燒開的時候,謝遲遲開啓了閑聊的話題。

畢竟她和仙君此一番人生地不熟的,閑聊之間,說不定還能獲取些有用的消息。

漁民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兩人的對話裏,謝遲遲大致總結了,在這個鬼墟境中,和外面的世界沒什麽不同。

這漁民姓蘇,叫鐵牛,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就在附近的某個村子裏。

“不知二位從哪兒來的?”蘇鐵牛道。

方才閑聊時蘇鐵牛不經意間透露過幾個地名,謝遲遲有點想撓頭,這麽突然地問起來,她就突然地記不清了。

“自潮州而來。”一旁的顧清讓同學替謝遲遲選手補了分。

“對對對,是潮州,我們從潮州過來的。”謝遲遲忙出聲附和。

“啊,那确實挺遠的。”蘇鐵牛點了點頭。

“不知二位,是何關系?”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竟稍稍有些緊張。

“他是我,是我,兄長……”

謝遲遲只想着兩人在此間少不了要一同行事,兄妹的身份定然是能少掉許多麻煩。

她沒看見的是,蘇鐵牛因為她這句是我兄長,而稍稍松了口氣。

“謝姑娘,你可會剝魚?”

謝遲遲點點頭,“還是會一些的。”

“一條魚不夠吃,咱們不如一起剝吧。”

謝遲遲點點頭,吃的用的都是蘇鐵牛拿的,她自然還是要幹一些活的。

火很旺,不一會兒魚便煮好了。

周圍正好有幾顆還算平整光滑的大石頭,謝遲遲摸出顧清讓之前給她的帕子,擦了擦。

“仙……”謝遲遲随即想起自己方才打的幌子,“兄長,坐。”

方才跟蘇鐵牛說的時候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開口這樣喊顧清讓,謝遲遲總覺得有些旖旎。

說到底,還是風月的話本子看多了。

沒事,仙君他一定沒看過,不會覺得有什麽的。

“嗯。”

謝遲遲正這般想着,便聽見這仙君冷不丁地應了一聲。

她擡首,正撞上這仙君溢着淺笑的眸子。

謝遲遲慌忙移開了眼,此刻卻有些不确定,仙君他應該大概或許八成,是不懂的吧?

此處的水不錯,煮出來的魚湯嗅着鮮而不腥,魚肉看起來也滑嫩爽口,用箸輕輕一夾,肉便自刺上慢慢滑落下來,生熟程度十分恰好。

蘇鐵牛十分熱情地招待着謝遲遲,“遲遲姑娘,來,吃魚,咱們這兒的魚啊,常年在河裏游,肉質那叫一個絕。”

“多謝。”謝遲遲接過了盛着魚肉的碗,還沒一會兒。

“遲遲姑娘,來喝湯,這魚湯啊,補得很吶,我們村有婦人生過孩子坐月子的時候,丈夫都會來這河裏撈上幾條魚炖湯,喝了這湯啊,那産後的婦人,隔天都能活蹦亂跳了。”

蘇鐵牛實在是太熱情,謝遲遲有些招架不住,她手裏捧着盛魚肉的碗,魚肉才剛吃了一口,謝遲遲将手中的碗放下,接過鐵牛遞過來的魚湯,轉身捧到了顧清讓面前。

“仙……”謝遲遲急忙打住,“喝湯。”

顧清讓将魚湯接了過來。

蘇鐵牛樂呵呵一笑,“遲遲姑娘對你家哥哥可真好。”

謝遲遲不好多說,只點頭認下,“應該的,應該的。”

遠處有人喚,蘇鐵牛應了一聲,對轉過頭對謝遲遲和顧清讓道,“他們喚我許是有事,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謝遲遲點點頭。

懷中的圓二滾似乎也是餓了,嗅到了魚湯的香味兒,也鑽了出來,鍋中還有不少魚肉,謝遲遲夾起一塊兒,将刺挑幹淨之後,喂給了它。

小狐貍吃得有些急,一不留神打起了嗝。

它打嗝的時候,必須伸着脖子,兩個前爪放到胸脯上,模樣委實逗人得緊。

謝遲遲舀了幾口魚湯喂給了它,嗝才漸漸止住。

又大快朵頤地吃了幾口謝遲遲精心挑揀過,沒有刺的魚肉之後,小狐貍癱到了一旁的大石頭上,翻着肚皮,任由謝遲遲撓它癢癢,也懶懶地不肯動彈一下。

顧清讓瞧着謝遲遲和圓二滾的互動,憶起自己下凡歷劫的那段光景,自己晚上穿到那只小狐貍身上,和謝遲遲之間的相處,竟也是這副任人揉搓的模樣嗎?

年輕的仙君第一次嘗到倍感恥辱的滋味,有損威名,還好此事,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圓二滾瞧見顧清讓一直盯着它和謝遲遲,誤以為這青年是在羨慕它和謝遲遲之間的互動,當即瞟過來一個頗有些耀武揚威的眼神。

顧清讓讀懂了,嗤笑一聲,不知怎的竟開始同一只狐貍計較,“真該叫它也嘗嘗你做的茶點。”

看這小狐貍以後還敢不敢肆無忌憚地吃她喂的東西,和她這般親密。

謝遲遲撸小狐貍的手一頓,難得敏銳地抓住了關鍵字,她轉過眼直勾勾地望着顧清讓,“仙君怎麽知道我喂圓滾滾吃過我做的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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