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晏家公子猛得被她推開了, 有些驚訝,但還是溫聲問道,“公主, 怎麽了?”
明明方才氣氛挺好的,他看這公主沒有抗拒,原以為她是願意的,甚至有些喜歡自己的,如今陡然被她推開,晏家傷心之餘難免有些懊惱, 懊惱于自己的唐突。
遲遲沒回他的話, 又朝雁臺門前望去,那處空無一人。
她蹙了蹙眉頭, 怎麽,難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不成?
她繞開晏家公子,疾步走了過去。
晏家公子瞧着她的背影, 有些神傷,本不應跟上的, 可雁臺那邊人煙稀少,怕這公主再出什麽意外, 只得咬牙跟在她身後不遠處。
卻瞧見她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樣。
遲遲是在找腳印,這雪下沒有那麽快, 如若方才這邊站着一個成年男子,是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腳印的。
可雁臺門下, 只有她和晏家公子來時的兩串腳印。
“公主?您可是在尋什麽東西?”
遲遲轉頭望向他, “你方才可瞧見,這邊站着一個人?”
晏家公子一怔,随即搖了搖頭, “公主,雁臺這邊很少有宮人過來的。”
不,那人的衣着打扮,怎麽瞧都不像是宮中的人。
難道是她恍惚之間看錯了嗎?
遲遲回想了一下,那樣一個眼神,太過真實了,看着就好像她背着他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公主素來備受寵愛,從來沒人敢用那樣的眼神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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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這人好生大的膽子,還真是叫人,沒由來地讨厭。
“公主,雪越下越大了,有些涼了,咱們回去吧?”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她忽然沒由來地說了這樣一句。
晏家公子怔了怔,他忽然覺得這逢雪公主,好像透過她再看什麽人一樣。
随即,他便自己否定了這個念頭,公主才多大,宮都沒有出過幾次,哪兒來的那麽多經歷呢?
“臣謝公主誇獎。”
遲遲點了點頭,“咱們走吧。”
晏家公子本想上前扶她,想了想又暗自縮回了手,落她半步走在後面。
公主沒了繼續去宴會的興致,前面不遠處就是她的寝宮,她幽幽轉身道,“你且自己回去吧,跟他們說聲,玩得盡興可以散了,本公主乏了,要回宮睡覺。”
晏家公子聽聞,對她作了揖,“公主慢走。”
公主慢吞吞地走回了寝殿,大宮女瞧見她回來了,還有些意外,“公主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本以為她是要玩樂到深夜呢。
“乏了就回來了,湯婆子可起好了?”
大宮女揚了揚手中的湯婆子,“方才一直溫在公主被窩裏呢,現在有些涼了,奴婢剛剛準備去換一換。”
公主點了點頭,遂進了屋子,将屋門帶上。
她将房門關好的那一刻,忽然一只手自後面勾住了她的腰,緊接着她的背就撞上了一個胸膛。
遲遲心中一驚,刺客?采花賊?
她一時間沒敢動彈,任由身後那人抱着,怕自己過激反應叫他傷了自己。
“你,你是何人?”遲遲低聲問道。
身後那人沒有答,似乎垂下了頭因為遲遲感覺到他的呼吸噴灑在了她的後頸。
“遲遲。”他呢喃了兩聲,那聲音低而啞,卻意外的好聽。
遲遲一愣,“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字?”
除了親近的人,再沒有外人喚過她的小字。
身後那人沒有回答,卻将她轉了過來,遲遲猶豫了一下,擡眼去望他。
“是你?!”
幾乎是那一瞬間,遲遲就認了出來,這就是方才在雁臺門下望着她和晏家公子的那個人。
她不提還好,一提便叫他想起,方才她和別人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
遲遲不知他心中所想,瞧着他的臉,只覺得十分熟悉,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啊,她知道了,晏家公子的眼睛像他,楚家公子的鼻子像他,洛家公子的嘴巴像他,蕭家公子的眉毛也和他的有點像……
只是他們都沒有他好看。
“你可是認得我?”他忽而輕笑了一聲,整個人便沒有那麽淩厲了,遲遲甚至有種錯覺,覺得這般溫潤的,如沐春風的感覺,才是他原本的,應該有的樣子。
“你大膽,誰教你的這般同本公主說話?”
“公主可是認得我?”
他順了她的意思,改了尊稱,可不知怎麽,這稱呼從他嘴裏喊出來,竟多了幾分,親密……
見他似乎沒有要害人的心,遲遲伸手推開了他,佯裝鎮定道,“自然是不認得,你何故在我房中?”
他聽見這話,也不惱,只道,“我是公主的夫婿,為何不能在公主房中?”
遲遲驚愕的睜大了雙眼,“你胡扯,方才在外邊那個,才是我夫婿……”
瞧見他望着她的眼神越來越涼,公主甚至又不怕死的補了一句,“我夫婿的人選之一……”
“公主?您睡了嗎?”
外頭大宮女的聲音忽而響起,應當是來送湯婆子的,遲遲大驚失色推搡着他的胸膛,“你快走。”
要是叫旁人瞧見這大半夜的,她逢雪公主的閨房中竟然有一個男人,那她就算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他卻站着沒動,絲毫沒感受到遲遲的焦慮。
大宮女的腳步聲越發近了,遲遲怕他被人瞧見,病急亂投醫地将他往內室拽,順便慌慌張張地将簾子放了下來,她怕大宮女進來瞧見他,将他藏到簾子後頭之後,自己去門外接湯婆子。
遲遲将門打開,大宮女就要進來幫她把湯婆子掖進被子裏,卻被這公主攔在了房門外面。
“公主?”
“給我就好。”遲遲伸出了手。
大宮女十分疑惑地将湯婆子遞給了她,“那奴婢告退?”
“嗯。”遲遲點了點頭。
大宮女朝她福了福,整個人帶着疑惑走了。
遲遲松了口氣,朝內室走去,心中越想越覺得氣憤,這人到底是哪兒來的?
腦袋有問題嗎?
她逢雪公主素來光明磊落,如今被他……
遲遲決定回去教育教育他,讓他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走近了內室,簾子後頭卻沒瞧見那人的身影,難不成是自己頓悟了,走了?
這樣也好,倒省了她說教的麻煩,遲遲踢掉鞋子,将湯婆子放到了床上,剛準備更衣,手卻忽然被人勾住。
遲遲回身一瞧,他竟沒走?
緊接着遲遲整個人都被他禁锢到了懷中,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下巴便被挑起,遲遲難過地閉上了眼。
完了,他不會是要輕薄她吧?
沒想到他長得這麽人模狗樣的,竟然這麽色膽包天。
不知過了多久,他依然沒有動作,遲遲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發現他只是在看她。
遲遲完全睜開了眼,試圖去推他,“我要睡覺了,你能不能出去了……?”
他聽到這話,忽然抱起她朝床邊走去,遲遲被吓了一跳,慌忙抓住他肩膀處的衣服,怕自己掉下來,“你作甚?”
他眨了眨眼,有些無辜,“公主不是說要睡覺?”
“我要自己一個人睡。”遲遲有些咬牙切齒。
他充耳不聞,将她放到了床上,“我沒有地方住了,公主今夜可否收留在下一晚?”
遲遲方才摸了他身上的衣裳,便知曉料子不菲,他這麽有錢,怎麽會沒有地方住?
遲遲望向了他,他依舊一眼不眨地瞧着她,竟然有一絲可憐……
遲遲有些心軟,“那好吧,你……”
她還沒說完,便被他攬住了腰躺到了床內側,他另一只手一揮,燈火便滅了。
“喂,我是讓你睡到……”
“噓。”
遲遲閉上了嘴,外頭還有守夜的宮人,動靜鬧大就完了。
他十分熟稔地攬着她,遲遲掙紮了幾下,沒成功,她實在有些累了,最後十分沒出息地放棄了掙紮,任由他攬着自己睡着了。
翌日,遲遲睜開了眼,心中有些奇怪,昨夜竟然沒有做夢。
她一直以來都會做那個,她在雪天離開的夢,夢中的那人,她每每醒來,都會難過,昨夜竟然沒有夢到他。
而且她沒做那個夢,翌日醒來,都會頭痛欲裂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好久了,不是沒有禦醫來看過的,但他們給她開了不少安神的藥,卻都沒有任何作用。
左右似乎威脅不了什麽健康,只是醒來難受上一會兒,遲遲也便沒再繼續管它了。
可今天早上醒來,頭竟然也不痛了,甚至還有些神經氣爽。
等等,昨夜?
昨夜,昨夜不是有個人,非要來她這裏借宿嗎?
那個人呢?
遲遲将被子掀開,找了一圈兒,甚至還扒拉着連床下都找了,奇怪,人去哪兒了
是她昨夜太累,以至于出現幻覺了嗎?
“公主?您在幹什麽呢?”
大宮女一進門,就瞧見這小公主探頭探腦的不知朝床底下望什麽。
聽見她的聲音,遲遲偷偷将手上镯子捋下來滑了進去,“哦,我镯子滾床底下了……”
“公主您快起來吧,奴婢幫你找。”
“好。”遲遲說着起了身。
大宮女蹲下身子去找,她邊找邊絮叨,“公主醒了就洗漱梳妝吧,一會兒啊,您就該去那天機閣上課了。”
遲遲有些吃驚,“上課?那老頭不是告老還鄉了嗎……?”
這宮中也只有她,敢稱萬人敬仰的國師為老頭了,“上一任國師是告老還鄉了,如今陛下和娘娘又尋了新的國師,昨兒已經上任了,今天就能給公主和其他學子們授課了。”
遲遲欲哭無淚,這還沒清閑幾天呢,父皇和母後的速度怎麽這麽快,她還以為要再找上幾個月呢。
遲遲磨磨蹭蹭的不想去,任大宮女怎麽催依舊磨磨蹭蹭的,大宮女忙前忙後苦口婆心的勸說,終于讓這公主——
成功地遲了到。
一衆世子已經到許久了,公主這才慢吞吞的到了。
因着她是公主,身份尊貴,大家自然是給她留了首席的位子。
遲遲心中暗道不妙,借口打發了大宮女,自己偷偷從後門溜了進去,在後頭随便尋了個位子坐下了。
剛坐定,身側傳來一聲低呼,“公主?”
遲遲側目望了過去,發現竟然是晏家公子。
“噓。”遲遲将手指豎起比到嘴巴上,示意他不要聲張。
晏家公子忙點了點頭。
不知是誰低呼了一聲,“國師大人來了……”
遲遲下意識朝門口望去,來人步調穩健,一襲白衣清冷自持,衣擺雖行動間微微翻飛,那張臉,年輕得叫一衆學子意外。
畢竟歷來國師都是資歷頗深,故而年紀也大,這位看來,似乎不過才弱冠之年。
瞧清了來人的面容,遲遲成功地蹙起了眉頭,怎麽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