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明昨夜這個人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住的地方, 今早搖身一變,竟然就成了昭國位高權重的國師。

他進來站定之後,瞧見前面首席空了一個位子, 遲遲心中一驚,緊接着,他便朝她望了過來。

只是那目光沒停留多久,便很快移開了,就在遲遲松了口氣的時候,他薄唇輕啓, 開始布置今天的任務。

昭國的天機閣并不是擺設, 其中每一任國師教授的,都會有些術法在的, 有術法那自然是有口訣。

口訣在上一任國師,也就是被遲遲稱作老頭的那國師在任時候,就已經叫大家背誦過了, 這大家之中,當然不包括我們的逢雪公主。

遲遲本以為, 這換了一任國師,那從前的賬, 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了,叫她沒想到的是, 那老頭兒走都要走了,竟然還留了一份修習進度計劃表。

這不就是明裏暗裏針對她的嗎?

天機閣制度還算寬容, 如若今日完不成, 可以暫時先在花名冊的名字後面,畫一個豎杠杠,等什麽時候完成了, 再消去即可。

顧清讓翻開那本花名冊,瞧見大家修習的進度還算均勻,心中暗自點了頭,手指一翻,到了最後一頁,逢雪公主的名字背後,畫滿了整整一大頁的豎杠杠。

顧清讓微微蹙眉,朝她望去,遲遲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今日其實沒什麽任務,國師大人第一天講學,只是叫大家提出問題,指點了幾下而已,衆學子們瞧着他這樣年輕,本來心中對他的能力存了疑,有些學子刻意出些刁鑽的問題,他也能有條不紊地解答出來,一堂課下來之後,大家都對他敬重了許多。

随着到時辰下課,衆學子們便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遲遲磨磨蹭蹭地,不肯從位子上起來,晏家公子瞧見了,遂悄悄問她,“公主,如今下學了,您怎麽還不走?”

遲遲是怕再碰到顧清讓,萬一他問她花名冊的事情……

打發了晏家公子之後,遲遲又等了一會兒,這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門。

公主探頭探腦地走了出來,瞧見門口空無一人,終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氣,剛要邁着歡快地步子回宮,腕子卻忽然被人攥住了,遲遲心中一驚,緊接着,身後便傳來略帶笑意地一聲喚,“公主?”

遲遲回了頭,瞧見是他,理不直氣不壯地道,“這都已經下學了,國……國師大人可還有別的事?”

Advertisement

顧清讓瞧着她虛張聲勢地模樣,倏爾一笑,揚了揚手中的花名冊。

公主心虛地移開了眼。

“走吧,我的公主?”

“去……去哪兒?”

“補補你的課業。”

“我不去。”

顧清讓步子一頓,似乎有些不解,“你不去?”

她成績都差成什麽樣兒了?她還有膽子跟他說不去?

遲遲心虛地移開了眼,她算是發現了,她不是跟那上一任國師老頭兒不對付,她是跟每一任的國師都不對付。

遲遲最終還是去了,可面對這一本厚厚的口訣書,她深深的後悔了。

兩人分坐書房兩端,顧清讓将自己的位子讓給了她,自己拿了本書去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了,遲遲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那些字便在她眼前轉圈圈。

當顧清讓在擡眼瞧她的時候,遲遲不知何時已經栽到案幾上睡着了。

顧清讓微微蹙起了眉,走了過去,将手中的書“啪”得一下扔到了案幾上,遲遲“噔”得一下被驚醒了。

她揉了揉眼,“你幹嘛啊……”

瞧見他陰沉的臉色,遲遲有些心虛的瞧了一眼那被她當成枕頭的書,幸好她沒流口水。

“要不是你昨夜那般打擾我,我今日怎麽會沒精神學功課?”

公主她就沒有理虧的時候。

她這話剛說完,便覺得身前這年輕的國師附下了身子,遲遲下意識擡眼望他,卻又慌忙移開了視線。

他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我昨夜,是如何打擾公主的?”

遲遲臉一紅,忽然瞥見那本花名冊,伸手就要去搶,顧清讓卻比她快了一步,揚了揚那花名冊,“公主想要這個?”

遲遲點了點頭,“我想要,你就可以給嗎?”

他輕輕笑了一下,“不如這樣,公主若讓我打擾一晚,就抵消一次課業……如何?”

遲遲瞧着他的眼,驀然想起自己和他一起睡覺了之後,早上起來頭便不痛了。

莫非真的是他的緣故?

不成不成,盡管早上起來不會再頭痛這件事游惑實在有些大,但她一國公主,請一個男子去她床上睡覺,這事實在不妥。

思及此,遲遲将眼睛一瞪,“你,你做夢!”

眼看到了吃午膳的時辰了,遲遲推開他跳下凳子跑了出去,一溜煙兒的跑回了宮中。

遲遲的宮中自己有小廚房,不必再去膳房領午膳,做的菜色和樣式,也都是她愛吃的,故而遲遲對于吃飯,還是十分積極的。

“過些日子,我五哥是不是便要回來了?”遲遲忽然道。

大宮女點了點頭,“算算日子,五殿下應當是快要回來了。”

這五皇子,也并非是帝後親生,而是帝後在游歷途中撿到的孩子,帝後瞧着這孩子同自己頗有緣分,便收作了義子,排行老五,大家便都稱了一句“五殿下”。

雖不是親兄妹,但公主唯獨同五皇子最親切,此次他外出行軍,遲遲便在心中替他數着日子。

知曉五哥快要回來了,遲遲開心地又多吃了兩碗米飯,大宮女瞧着她這樣,缺頗為憂愁。

“怎麽了嗎?”遲遲開口問道。

大宮女開口道,“公主您忘了啊,明日便是巡禮節了,依照慣例,皇上和娘娘,是要去天機閣的,屆時定是會抽查公主您的功課的……”

旁人不知曉這公主,大宮女可是了解的,那花名冊要是叫陛下和娘娘瞧了,即便是再疼公主,也少不了要打她手心兒的,其他的罰,定然也是少不了的。

“咣當”一聲,遲遲一個沒拿穩,驚得筷子從手中掉了下去,“你,你說什麽……明天,明天竟然是巡禮節?”

遲遲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跟着黑了。

明日竟然是巡禮節,往年她都會記得的,偏生今年巡禮節之前,那國師離了任,她心中便想着,左右國師今年沒有了,誰還能向她父皇母後彙報她的課業?

沒想到父皇母後竟然能這麽快找到新的國師,再加上雜七雜八的事兒,她早已将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大宮女催促的聲音宛如魔咒一般圍繞着遲遲——

“公主,公主,您要不想想辦法,現在趕緊補一些課業,到時候也能少挨點罰?”

遲遲抿了抿嘴,那麽多,她即使今夜不眠不休地補到明天,那也只能補上龐大課業量中的九牛一毛……

顧清讓剛任職國師,自然少不了官場朝臣來拜會一二,他又素來喜靜,便委婉地拒絕了帝後指派給他的随從,一個也沒留。

故而接待那些朝臣的事,便落到了他一個人手上,就這麽一直張羅到了傍晚,才将最後一位朝臣送走,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剛欲回屋,大門卻又被敲響了。

他嘆了口氣,原以為又是朝中哪位大人,一打開門,卻瞧見這小公主身披鬥篷,獨自站在門外。

他心中不是不驚訝的,沒想到她竟然會來找他,她似乎總是躲他也躲不急的。

“公主這個時辰過來,可有何事?”

遲遲擡眼望他,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顧清讓也不着急,只垂眼望着她。

終于,遲遲鼓起了勇氣,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這熟悉的動作叫顧清讓心尖一顫,曾幾何時,她也總是愛這般扯着他的袖子。

“你中午說的,去……去我那兒睡一晚,就抵消一次課業,這話,還……做不做數?”

顧清讓眉心一跳。

瞧見他沒吭聲,遲遲又忙補上幾句,“但不止這些,我也是有別的條件的……”

“什麽條件?”他忽然開了口。

“就是,那個……明天就是巡禮節了,依照慣例父皇母後都會去天機閣,到時候少不了要查我的課業,你能不能……能不能……”

遲遲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嗯?能不能什麽?幫你隐瞞?”

遲遲點了點頭,“不然父皇瞧見了,定是會氣得跳起來打我手板的。”

遲遲頓了頓,“打我手板不要緊,只是父皇再氣着身子,那可就不好了,你……你也算是父皇的臣子,理應,理應為他分憂才是……”

顧清讓嗤笑一聲,她還挺為她父皇着想啊。

“成不成啊?”遲遲瞧見他不吭聲,以為他是想反悔了,心中有些焦急。

“公主說的是,我既然為人臣,自然是要想辦法為陛下分憂的。”

遲遲松了口氣,随即拿出來一張紙,顧清讓接過來一看,上面寫了一堆他去她那裏睡覺的規矩,這小公主,做課業的時候腦子不靈光,在別的事情上,卻是這般機靈。

顧清讓将紙折了起來,收進懷中,“嗯,我知曉了,公主可要進來喝杯熱茶?”

天氣确實冷,遲遲只覺得腳都是冰涼地,聽見他這樣說,矜傲地點了點頭。

他院子裏很靜,好像沒有一個随侍在,遲遲望了一圈,發現真的沒有,“父皇沒有給你撥随侍嗎?”

“是我喜靜,辭了。”

真是個怪人,遲遲忽而發現他院子的角落裏竟然還種了一顆葡萄藤,達官貴人家裏種的,無非是牡丹芍藥,再別的,就是竹子蘭花,這還是遲遲第一次瞧見有人種葡萄藤的,當即新鮮地跑了過去。

走得近了,遲遲才發現這樹下還挂着一個金色的鳥籠。

那鳥兒羽毛豔麗,不知為何,遲遲總覺得它的羽毛本來應該是灰撲撲的才對。

瞧見遲遲走了過來,那鳥兒兩個圓溜溜地眼睛瞅了瞅她,忽然張開了嘴,喚了兩聲,“遲遲,遲遲。”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這群小妖精是怎麽回事,排隊要看撸尾巴

撸尾巴就算了,說要撸禿那個,過分了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