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4-05
04
三日了,策澄煥沒去,何笑獨坐塌上托腮思量,夜已有些深了,今日他也不會來了罷。
木門被人輕叩,急急起身,嘴角不自覺蕩開一個笑。
“笑笑。”不過三日,恍若久違。
“夜都深了,怎麽還來?”手輕扶在門框,站在門前刻意隐去笑意。
“今日是十五,賞月!”說着拉起何笑只有四指的手,往攬音閣後院裏去。
一直走到亭子前,階梯上讓何笑先坐下才矮身坐在他身邊,“笑笑,今日這月亮這般大,好像我起了身就能觸到”
“傻大個,你就是爬上樹梢也觸不到的。”用餘光瞥一眼策澄煥,噗一聲笑出來。
“笑笑,可喜歡這月亮?”
“怎的,倘若喜歡,你要替我摘下來麽?”不知是月光暖了心還是什麽,他心中有種特別的寧靜。
“有人說取個銅盆裝上水,就能有摘得月亮。我替笑笑去取個銅盆可好?”策澄煥仰着頭,月亮上有些斑斑駁駁的黯淡。
“待晨起了還是留不住。倘若不能長久,我寧願不從曾有過。”
月光漫在整個皇城,依舊會有影子,依舊有月光不能照到的地方。
“笑笑覺着什麽能夠長久?”策澄煥不再望着那倫月,借着月光看清身邊人的模樣,很平凡,很普通,這般模樣的人這世上怕是很多很多。和策澄煥心底的人不同,那個人就如同這天上的那一倫月,獨一無二。
“沒什麽能夠長久的,化骨成灰也只光陰一瞬。”
“那笑笑有什麽祈望的麽?”
Advertisement
“沒有。沒有祈望,就沒有得不到,沒有得不到,就沒有失望,傻大個你說是不是?”月光下,何笑細細打量着自己各只有四指的雙手,緩緩握緊再松開,再握緊再松開,過了許久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問身旁人,“為什麽有的人,終其一生都逐着那些得不到的東西呢?”
“笑笑……”策澄煥不知該如何寬慰他,從何笑的字句間感到了生無可戀。
“傻大個,我啊……從前生命裏只有琴,現在生命裏只有琴,以後生命裏也只會有琴。有琴,我就夠啦,這一生很完整了。”平俗極了的形容帶上一個尋常極了的笑,“這樣,我就很滿足啦!”
“嗯,那就好。”策澄煥不曾察覺何笑那尋常極了的笑容裏帶着牽強。
同坐于一排階梯,思緒隔着很遠很遠,何笑也不期待身邊這個人吐出一句像‘你以後有我啊’這般驚人的話語。
如今月下,月光不顯凄冷,有人伴随,不再形單影只已是月光的賞賜。
“吶,傻大個我困了,回去歇息了。”
“好!”
未等策澄煥和何笑起身。
“喲,這更深露重的還以為是宮女侍衛偷情呢?”從矮子松邊上隐出一個人影,“原來是何笑啊。”嚴瀚睿雖說口中這麽說着,落在策澄煥身上的目光滿是敵意,“日日和這小子一起,旁人不知的還覺你是斷袖呢。”
“什麽斷袖,只怕是思慕了不該思慕的人,把旁人都看成了假想敵了吧?”
“我哪有什麽思慕之人啊?”嚴瀚睿走到何笑身邊,從容坐下。
“昨日不還說着公主容貌傾城絕世,若是能娶了回家便是三生有幸?”何笑揚起一個笑容,就如同在诏告他的樂成。
“是又如何?”公主容貌傾城絕世這句的确出自嚴瀚睿之口,只不過是信口一說,想看看何笑會有何種反應,如今卻是辯駁不得了。
“不如何,我們走。”起身,拉起策澄煥的袖子離開那個灑滿月光的亭子。
嚴瀚睿一直看着他們走到何笑屋前,何笑合上木門,策澄煥獨自離開,而他一個人獨坐到再不見月光……
何笑啊何笑,你可知你方才拉着的那是何人?
05
“那個侍從小子怎的就不來了?算算也有十多日了吧。”
“我嫌他瑣碎,喊他不要來了。”沉默過後淡淡應道。
“是麽?”這兩日何笑的失魂落漠的模樣嚴瀚睿全都看在眼中,要是他信了何笑的話那便是癡傻了。
“太後壽宴……你可想去?”
“你呢?”
“要去。”從前這般瑣碎之事何笑從不願攙和,這次以再看一次皇帝真容為由掩過心底異樣。
“我也要去,不如就太後壽辰的曲目我們比試一番?”能與何笑争一争什麽怕是也有趣得很,不拆穿他調轉話頭的回避,順着他的話問道。
“好。”瞥一眼嚴瀚睿臉上興緩筌漓的笑意,找點事來做也好。
嚴瀚睿生得俊朗,好些吹簫的女樂師傾慕于他,動則以琴簫相合為由尋他伴樂。何笑是不覺他那裏特別,和旁人一樣罷了。
翌日,攬音閣。
【春江花月夜】是太後的祝壽曲目,古筝古琴和蕭,旁的人選都已選好,現下只缺在兩者琴師間擇一人。
嚴瀚睿一曲畢,額間微見涔涔汗水,已是用了全部心力完成這一首曲子。結果如何不打緊,他只是樂此不疲做些與何笑有關的事,太後壽宴的名額他本就不放于心上。
“何笑,該你了。”
“嗯。”
一襲白衣,身于琴前塵俗之氣皆與他無關,微風撫起青絲,何笑閉眸吸氣,指尖輕落。
“叮——”
古琴只響起一個音,衆人都目眦詫異,刺目猩紅染上絲弦,滴落在淺黃的琴身。何笑挪開指尖,任雙手垂在身側,滴下的紅色綻開一朵朵的血花。
嚴瀚睿見狀慌了神,“何笑,你怎麽樣?”說着就撕下手中的袖子要為何笑止血,琴師的手猶如性命般重要。對上何笑擡頭冷冷的神色,心下一緊,莫非何笑疑他?
顧不上這些,嚴瀚睿對着首座上的人喊道,“司音大人,我陪何笑去太醫院尋點藥。”手間為何笑包紮的動作不停。
“你陪他去了,這太後壽宴誰去?不行,我另外遣人陪他去罷。今日這件事我必定會查清楚的。”司音攬袖,蹙眉,冷冷的目光掃視整個攬音閣裏的樂師,朗聲道。
嚴瀚睿微一嗤笑,這般裝腔作勢的模樣他是見了多了,何時又真的尋出過一個‘真兇’了?旁人的事他不想管,如今此事傷及何笑……
“司音大人,何笑他……”語氣已經略帶冷意,旁人不清楚嚴瀚睿的身份,司音還是知曉幾分的。嚴瀚睿不是他一個小小司音招惹得起的。
嚴瀚睿還未說完何笑就冷聲打斷了他:“我傷得不重,不勞嚴樂師挂心。”轉而略帶恭敬得向司音道,“司音大人容何笑歇個幾日便就不礙事了。”
“可是……”嚴瀚睿目中的關切不會是假的,手上輕緩的動作也不會假。
這雙八指的手,不多久也會失了溫度的,何笑已然不那麽在意了。
“嚴樂師,我沒事,太後壽宴就拜托了。”何笑目中冷淡漸漸隐去。
“嗯……你好好歇着,待了了我再來看你。”拗不過何笑,嚴瀚睿回神後才驚覺口唇被自己咬破。
“何樂師就歇息吧,嚴樂師去準備一下。”司音攬袖掌間,絲絲冷汗溢出,神色依舊如常,轉身再吩咐旁人。
嚴瀚睿目光離不開那抱着古琴離開的背影,眼前浮現起何笑八指的血痕,心口隐隐泛疼。
何笑的心似乎圍着百丈厚的牆,讓他親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催寶寶就多更,就是辣麽任性!啦啦啦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