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7-28

27

攬音閣。

“誰?”帶着些許警惕意味,嚴瀚睿側首望向門邊。

是何笑初次去尋嚴瀚睿,同是琴師住處,嚴瀚睿的住處要大上不少。

不言不語,輕啓木門,見他側卧塌上,手中持着一本厚書,封上幾字躍然俨然是本兵法。

嚴瀚睿識了來人,嘴角勾起一個笑,放下手中的書冊:“難得,竟是你來尋我。”食指在拇指的玉扳指上來回摩挲,也不看來人依舊側卧。

“怎麽,不能來尋你?還是說少爺不歡迎?”何笑尋一處坐下,撐手倚着臺桌,指尖微微輕顫被他強制略去,“倘若少爺不願見我,那何笑這就走。”

“會麽”嚴瀚睿翻身而起,矯健身姿,沒一瞬的動作全落入何笑眼裏,幾步到何笑面前居高臨下雙眸灼灼:“定下心意了?”

“恩,貴府看起來還不錯啊。”

“願意住在我家?”嚴瀚睿嘴角揚起的角度他自己都不熟識了,此時此刻他還未明了何笑于他而言算什麽,手指間的摩挲不停,尋另一矮凳,坐于何笑身旁。

“出了這皇宮,我也無處可去。”眸中遮掩不住的落寞神色,心虛是由心而來,至于流露形容之由又如何說的好?

“恩,那就住我這。”住一輩子都養着你……嚴瀚睿一手鎖住了何笑的肩頭,不再摩挲指間的玉扳指,身子頓了頓,最終把何笑擁進了懷裏。

何笑一怔,第二個擁他入懷裏的男人,眸子黯了黯,不推開。這人身上的息味和策澄煥的不同,不能讓何笑頰邊沾染霞色。

待抱了許久,松開。嚴瀚睿見不到何笑的表情,他也見不到自己的表情,念頭裏,何笑倘若不願定會推開,倘若直面銅鏡他會發現自己眼眉間透出了難有的滿足意味。

“什麽時候合适?”何笑形容間帶着淡笑,在嚴瀚睿看來是有釋懷之容。

“就今晚。”頓了頓,形容露笑意,抓住何笑雙手替他暖一暖,“晚些,我去你那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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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轉身,啓門“那我先回去了。”

嚴瀚睿,灼灼目光始終追着何笑的素色背影,直到素色背影消失在了蒼色背景的時候方要收回目光。眸子裏映出了似火顏色的華衣,絕世的女人讓他蹙了眉。

“睿,你是堕成那男人的情囚了麽?”凄冽的笑漸漸染上紅唇白齒,染上泛紅的眼角,染上如遠山的黛眉。

“黎月。”嚴瀚睿一語道出來人身份,當朝皇後,獨自一人出現在他房前。

“睿,我對你而言算什麽呢?”說着簌簌淚水垂面,“工具麽?”

“進來吧,門關上。”

“還畏懼旁人見了?這整個攬音閣不都在你手中?噢,我忘了,是怕他見了?”不知怎麽,黎月唇邊綻開一個溫婉的笑,黎月了解嚴瀚睿。

進了屋子合了門。

“你只身來此,一個不慎就會出了差池。”淡淡得,面容毫無波瀾。

“本宮是不畏懼,但是縱然只為了肚中的孩兒,本宮也容不得自己現下有半分差池。”只手輕撐桌面,紅唇抿起。

“怎的有了身孕,妝容還這般濃?”嚴瀚睿柔聲一句,眼中含着得也不知是否為深情。

“睿,你還在意我們的孩兒,你還在乎的,是麽?”淚如止不住得,沾染了胭脂,滾燙,黎月手輕撫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帶淚嗤笑,笑她自己念着絕沒有的事。

“你腹中的自然是皇帝的孩兒,不是皇帝的也是何笑的。與我無關。”淡淡得,仿佛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黎月瞪圓了雙目,極不願信得開口:“你說什麽……你說什麽……你在說什麽?此處就你我兩人,你都不願承認這孩兒是你的骨血嗎?”起初還持着度,後來越發大聲,直到壞了嗓音的地步。

淡淡得瞥一眼黎月,嚴瀚睿啓口吐字,字字清晰:“與我無關。”

“那日……你說你愛我,說不願見我和皇帝在一起,都是假的?十四歲那日,你說要愛慕于我,定要讨我入門也是假的?十八歲那日,你說你此生非我不娶,都是诳語……”越說越是無力,坐倒在矮凳上,方才被何笑焐熱的矮凳。

“那時不過年少。”

“如今你就為了一個男子,為了一個琴師,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是麽……嚴瀚睿,你真真是個無情之人……”

“鳳儀天下有何不好?多少女子想要的。”

“呵,鳳儀天下?不出幾日,只怕本宮就要成了廢後罷。”

“月兒你從前不是這樣。”

“從前?從前……從前有你的寵愛,有爹爹和娘親疼我,如今你們一個個都不再疼我了……”黎月擡袖抹花了臉上的妝容,“何笑他究竟那裏好?皇帝為了他,你也為了他?你們都為了他?都為了他……我哪裏不如他?”

為權勢,為政治,犧牲的女人何止黎月一個?

又怎能告訴她,那日醉酒之後,嚴瀚睿難得得失了分寸,壓在身下之人想成了何笑,一朝醒來方才見了黎月帶着甜膩笑容的睡容。

“他很好。”

“他會毀了你。睿,你是不能有情愛之人,你該是冷血之人,你不再愛我練就了百毒不侵,為他卻破例。呵。”

“他沒有你想得這麽能耐,我也不會為他破例。”

“那就好,睿,記得你說的話。”黎月冷清一嗤笑,也是十多年的纏情,這人都能在她嫁于皇帝那日斷得一絲不剩,又怎可能為了一個何笑有什麽改變?是她多慮了……口間話語依舊不饒他,“睿,你記得,倘若有一日你破例,我會……我會恨你。”思量一番,她竟再無什麽籌碼可以換取嚴瀚睿的留心,唯獨只能言出她會恨他這般言語,這于他而言豈非無關痛癢?

“恩。回去好生歇着吧,有身孕的人不宜太過勞累。”語氣依舊淡淡的,他自然不會為任何人破例。

那日何笑離了皇宮,入住了那一間嚴瀚睿為他特意飾得華貴不已,不帶俗豔的屋子。

策澄煥與換了侍從衣裳的何笑擦肩而過在禦花園。

策澄煥在何笑屋外等了一宿,不見心裏念着的人,肩頭還在隐隐作痛,最疼卻是心裏橫着的何笑離開前的決絕形容。

來日命人尋何笑于整個皇宮,整整三日,杳無音訊,一抹不安從喉間直追到心口最後蔓延了全身。這種慌然不安從未有過,從前縱然不見,也明明白白知曉那人就在那。

……

不至最終,誰又了然了誰人完完全全的心思,誰又能知誰為誰做出了多少割舍?

28

……

“究竟說還是不說?”冷淩徹面露得意神色,指着洛清的鼻尖,“倘若你不說,那便是想要試試這蝕骨疼痛了。”

洛清見了指尖那一抹紅,嘴角微微上翹。

冷淩徹方才又問了洛清諸如皇帝近日來為何不來尋你的話?洛清不能多言,就擇了不語之法,可奈何這人心眼死得很。說時遲那時快得拿出一細細銀針在洛清指尖一紮,不疼不癢。後有叨叨許久,說是如何難解之毒,洛清清楚,不過是冷淩徹言過其實,于他看來許也就是什麽都不沾的銀針罷。

“不說,莫不是你想了然之後替我思量對策?”

“倘若你如實招來……也不是不行啊。”

“就你這般,二十好幾連個女人都沒碰過的童子?”洛清眼含笑意,瞅了冷淩徹一眼。

“陛下!”齊齊得問安和跪地的聲音。

冷淩徹臉上憤憤的表情收起,轉瞬,換上淡淡帶點恭敬和往常一般如鏡平靜的神色。洛清和冷淩徹都微微躬身向策澄煥行了禮,過後策澄煥示意他們坐下。

洛清淡淡得看冷淩徹一眼,示意他先行離去為好。冷淩徹是見着了,和未見着也毫無差別,死坐于原處分毫不挪。

洛清只得慘然一笑,“陛下可是想好如何處置在下了?”頓了頓,“與他無關。”

冷淩徹原就詫異,一句與他無關更是令他靈臺空白一片,這是演的哪一出?

“策澄惜是否動了何笑?”策澄煥蹙了眉,也不管洛清開口說了什麽,一語道出自己的來意,光是宮廷禮儀那一些個過程已将他的焦急推至了定點。

“何笑?”

“昨夜之後,朕找遍了整個皇宮都尋不見他。你如實說,朕便赦你罪。”

“不清楚。”

“……”

“沒有。”冷淩徹在策澄煥要再開口之前搶先開口,“她就連要把這人弄進宮來都要假借旁人之手,把人弄出宮去,以陛下在她身旁安置的那些人顯然是不能夠的。”

“莫不成何笑就憑空消失了不成?”許是察覺自己的失态,也不顧兩人的詫異,再開口“冷卿,按你之意識她把何笑藏起來了?”

“以何陛下執意覺着定是公主殿下對何樂師做了什麽?”

“陛下,關心則亂。”洛清比冷淩徹清楚太多何笑是誰,如今策澄煥這般情緒不穩的樣子他從未見過,見策澄煥緊鎖了眉頭卻不開口,再說道:“倘若陛下覺着此事确确實實只能和公主殿下有關,不妨去問她一問?”

“好。”揚袖揮開在身側站着的侍從,疾步離開。

疾步不遠,另一個疾步的人影跟到了策澄煥身後:“阿齊,如何?”

“沒尋到。陛下那邊……”阿齊雙手握緊,口中遲疑,如此心境下的策澄煥只怕發現不得。

“那人直言不清楚。”

“那……”

“去見策澄惜。”策澄煥雙目微眯,腳下步伐加快幾步。

“何樂師可會自行出宮的?”

“怎麽……”

“陛下?”

“換了衣裳随我出宮!”

“是。”

尋不到,尋不到,還是尋不到。

整個皇宮,整個皇城,沒有何笑的氣息,沒有何笑的音容,沒有何笑的琴音。

策澄煥尋了策澄惜問過,她不置可否得擡袖掩嘴一笑,一句皇兄倘若認定了是我臣妹我藏匿了何笑定罪就是。

策澄煥自是奈何她不得,骨血情親,再加之策澄煥越顯得焦急煩亂,策澄惜便越會在何笑身上下手。

“皇兄可曾真真得愛過一個人?呵,皇兄以為有?何笑也別再尋了罷。這都幾日了?倘若皇兄心裏真有他,只怕此刻已滿城的尋人告示了。”在策澄煥背過身子,就要離開策澄惜住處的時候,策澄惜意味不明得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字字直戳進策澄煥心裏,他早就這麽思量過,滿城尋他。只他想得比起策澄惜更多了些,倘若何笑真心就是為了不讓他尋到,他這般舉止,豈非讓自己尋着何笑變得絕無可能了?

原先朝堂之上略有蹊跷之事愈演愈烈,成群的百姓在暗地裏蠢蠢欲動,策澄煥不得不親自做下處置,安排軍隊去各地鎮壓。

明正殿。

京楂在策澄煥手中轉動,朱砂滴落在奏書上。

“陛下……”

“笑笑有消息了?”朝堂上再多的事都掩不去那份焦躁了,有人尋來了一開口就是笑笑,倘若與何笑無關,便素然了一張臉說沒有旁的事便可退下了。

“明正殿前捉來一只信鴿。”來人半弓着身子,恭敬道。

“拿來。”策澄煥擡眼,見了侍從手中捉着一只白色的鴿子,鴿子也不掙紮,顯然是被人訓得極好的。

鴿子被遞到策澄煥面前,其叫上束這一卷白色的紙條,拿下,松開抓着鴿子翅膀的手,鴿子直直得往門外的藍天飛去,轉眼失了蹤跡。

打開紙條,紙條上的字跡很是不堪,形同方才會提筆孩童的字跡,歪歪扭扭。

【集兵皇城,有人妄圖逼宮。】

自何笑入住嚴府起,嚴瀚睿于他的舉止越發親密。已有月餘,已是到了時而擁何笑入懷的地步。

嚴瀚睿把何笑擁入懷中之時,看不見何笑的形容,甚至無法知覺何笑肢體間時而會有的微微顫抖。

壓抑,克制。

嚴府庭院中,沙盤棋陣。

“今晨,皇帝已經派遣大量兵馬鎮壓此處騷動。”嚴瀚睿身側一黑衣男子,手持一面旗子,插入沙盤中一離皇城不近的縣城。

“昨日,在這。”嚴瀚睿手上持旗子插入沙盤的另一個位置,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主上,差不多是時候了。”黑衣人恭聲。

“嗯,也不出下月了,今日就到此吧。”嚴瀚睿擡手揮退黑衣男子,靜靜地看着沙盤,有些出神。精心謀化了一年有餘,馬上便要成事,何笑又在身邊,還有什麽……

思緒被止住,嚴瀚睿被他自己的念頭驚着,何笑又在身邊?他已經……

“忙完了?”

“嗯。”何笑的腳步讓他不再多想,臉上的僵硬化為暖融,“何笑為何從不問我日日都在與人商讨什麽?”

因為何笑知道。

“你願意說自然會告訴我。”何笑微一嗤笑,“更何況莫不是連你今日未換亵衣明日不曾沐浴我也要件件事打理仔細了?”

“我許是要逼宮。”不說開,又如何知曉何笑心中究竟是策澄煥多一些還是嚴瀚睿多一些?

清晰得,嚴瀚睿從何笑眼中讀出了詫異。

見何笑不做聲,嚴瀚睿再啓口:“只怕日後會傷了他。”他是誰,他們都清楚。

“他……與我無關。”話語見的遲疑很明顯。

再次擁過何笑,嚴瀚睿深覺何笑的身子仿若能讓他上瘾,淺淺的體香和女人不同,“何笑還心心念念着他,皇後懷了他的骨血,他負了你。倘若何笑見不得他受苦,我可以放了他。”言語間懇切得很,從未有過的。

“為何非要……”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

“何笑,我不願君臨天下。待此事了了,同我雲游各國如何?”

“此去皇宮只怕險阻重重,我與你一同去。”目光定定,不容置疑。

嚴瀚睿只覺早已萬事俱備,東風有無都勝券在握,何笑同去想來能讓他更安心得待在自己身旁。

“嗯,我應你。”

何笑眼神略過沙盤,颔首,“少爺你懂的還真是多,在下着實佩服。”

“何笑想學,少爺都會教他。”

兩人成影,笑成一團,眸子後都藏下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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