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夏日大作戰
笑笑的偉大“壯舉”還是沒有瞞過他的父親, 他們兩一回到“夏宮”,就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滿臉陰沉的羅雲澤。
羅夏至趕着小姑娘上樓別多話,誰知她又犟頭倔腦地開始胡言亂語。
羅雲澤氣的渾身發抖, 抄起文明棍想要打她, 羅夏至上前緊緊抱住笑笑,這才沒讓棍子落下來。
“大哥你要打她,先打死我再說!”
笑笑哭的梨花帶雨,緊緊地靠在羅夏至的懷裏,瑟瑟發抖。
“我管不了她了,你願意, 你去管她!”
已過不惑之年的羅雲澤, 在商場上叱咤風雲, 面對這一雙兒女卻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我管她, 我管她一輩子!”
羅夏至摟着笑笑大聲答道。
“在她出發去香港之前, 我不想看到她……”
羅雲澤長嘆了一聲, 離開了夏宮。
算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父親,就讓他們兄妹自己過去吧……
根據羅雲澤的想法, 除了每個月一百塊的生活費,笑笑将得不到任何生活上的援助, 包括巧娣和林嬸都不會跟随她去香港。
每年除了寒暑假,只有聖誕節到春節的假期可以回家, 上課日基本上不能離開學校山林所在的範圍。
雖然一百塊銀元可以抵得上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費了, 但巧娣和林嬸依然覺得她們小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對于即将離開生長了十三四年的羅公館,只身趕赴異鄉,這位大小姐非但沒有感到恐慌, 反而可能因為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這個“封建專~制”的家庭而感到萬分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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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反過來安慰巧娣她們,說自己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讓她們不要擔心。
她要去新的“戰場”戰鬥去!
白鳳凰實在是看不下去,她知道這次羅雲澤是一定要給這個丫頭一個大大的教訓了。聽夏至說過,那個女中在山裏不說,在裏面念書簡直過的就是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和上海摩登開放的教會中學根本不是一碼事。
香港的管教嬷嬷們可不像上海的這樣溫柔,宿舍裏沒有現成的熱水,需要學生自己去劈柴燒火,甚至山上連抽水馬桶都沒有。對于笑笑這個連自己的襪子都沒有洗過的大小姐來說,簡直是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羅雲澤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堅信,他的這個女兒,最多在香港堅持一個月,就會寫信回來求助。屆時他再放高點姿态,讓小夏把她給接回來,讓她安安心心地念完高中,随便去個什麽大學鍍個金,就可以結婚了。
哦不,可以開始給她安排招贅了。
不止白鳳凰擔心,羅夏至也是為笑笑操碎了一顆心。擔心她一個人完全無法照顧自己,連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沒有辦法保證。
為此,他決定要先做一回“惡人”。
在顧翰林的提議下——在笑笑離滬赴港之前,讓她先去吃吃苦,提前體會一下生活的不易。
于是在笑笑出發前的半個月,不管她如何不願意,都被羅夏至送到了白鳳凰名下的慈善女童學校“體驗生活”。
照理說現在是學生的暑假時間,不過對于這些以學校為家的孤女來說,并不存在什麽寒暑假,學校就是她們的家,她們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
雖然學校這幾年來在羅家和各個上海灘富豪的資助下運轉正常,第一批、第二批的大齡畢業生們都已經順利畢業,但是這畢竟是一間慈善性質的半工半讀學校,無論是生活條件還是學習條件都無法與貴族學校相比的。
比如現在,趁着學校放假,這些留校的女孩子們就要做各種手工活,為自己攢學費和生活費。
白鳳凰這個名譽校長做的也挺盡責的,她會想辦法拉一些太太們給學校一些贊助,或者一些比較适應這些孩子的活計,例如粘花布,打背絡,糊紙盒。年紀大一點的女孩子們還能給工廠做鈎針,補花甚至打毛衣和繡花。
而暑假的時候校工們都放假回家了,所以這些女孩子還需要自己煮大鍋飯,包括照料學校後面的一大塊菜地和她們飼養的一些雞鴨。
自來水太貴了,學校裏的孩子們只有夜裏才會用自來水,白天也都是去井邊打水來洗漱的。
除了沒有祈禱和唱經,可以說這裏算是半個香港教會女中的翻版了。羅夏至把笑笑帶去先體驗一把,也算是給她提前打個預防針。
另外就是笑笑也是個大姑娘了,有很多生理、心理上需要關心照料的地方,他也好,他大哥也好,都不可能照顧到。比如說即将到來的生理期和已經發生的內~衣問題吧……
這些事情,他也只能告訴白鳳凰,由她這個當“奶奶”的來從旁協助了。
對于目前鬧得轟轟烈烈的“天~乳運動”,顧翰林所在的南洋男子中學雖然沒有受到波及,但是他作為教育局的副局長還是認真聽取了女學生們的意見,一面将激動的女學生們勸回家,一面也寫文章支持這場女性運動。
——舊癖之裹足,戕害中華女子千餘年。正所謂“小腳一雙,眼淚一缸”。幸得清末有識之士奔走呼號,另女子解放雙足,不至忍受非人之痛苦。
然則束胸之癖,更傷人之胸及肺,比之裹足更甚!女性無法行腹肺呼吸,因多罹肺痨而死亡甚衆,更影響女子發育及哺育健康之胎兒,實在贻害無窮也!
本人呼籲天下之女子及其父母,速速更改此陋習,擁抱健康之新生活!
羅夏至作為掌握着發行量巨大的《時邁SMART》時尚雜志的所有者,在第一時間內刊登了這篇“群力”撰寫的《論女子縛乳之害甚于纏足》的文章,并且讓雜志社的美工配圖——一面是西人之女子,足登高跟鞋,傲然挺立的玲珑身姿;一面是身着舊時寬大服飾,纏足含胸,行動不良之東方女子,兩相比較,觸目驚心。
文章之後還刊發了時邁女裝櫃臺最新引入的商品——女子義乳~胸~衣和中式改良女子內~衣。
廣告上,著名女星阮玲玉身着新式剪裁的旗袍,比起前幾年流行的寬大旗袍更加貼身玲珑,顯出女子窈窕身段。
照片旁印着一行大字——穿義~乳,你能和我一樣美麗!
翻過此頁,一位身着聯體游泳衣,背着救生圈的女模特正在海邊戲水,她身材傲人,神情自信,配合着身後的藍天白雲和金色的沙灘,真實體現了“曲線之美”“天然之美”。
畫作下方是時邁運動部的廣告,同樣也是本月泳~衣,全場五折,為的就是和櫻花百貨叫板。
據說櫻花百貨在泳裝演出那天就将所有庫存銷售一空,他時邁百貨也不能甘居人後。
前有櫻花百貨的泳~裝真人秀,後有《時邁SMART》雜志的“爆炸級別”文章和配圖,一時間這個夏日頓時變得愈發熱火朝天起來。
女學生和女職員們受到了鼓舞,以實際行動——去時邁百貨購買新款內~衣和定制貼身旗袍來支持。
對!她們還要穿着泳~裝,去海邊游泳,去水庫游泳,認真實踐natural breast的真谛!
為此,時邁百貨還專門布置了一個新的玻璃櫥窗,櫥窗櫃臺中間的木頭假人上身穿新式義~乳,下身圍着大紅色紗巾。
櫥窗上貼着大字報:為支援滬上女界“天~乳行動”,下月月底之前,憑舊式裹胸布來時邁購買新式女子內衣,可享受“以舊換新”折扣價。健~□□活從此開始!
這個廣告一出,雖然沒有出現之前櫥窗前人頭攢動的火爆景象,但是內~衣櫃臺和泳~衣櫃臺的銷售額卻是肉眼可見的節節高升。
年輕的女學生,女職員,還有帶着孩子的母親,甚至有堂而皇之帶着男朋友前來選購新式內~衣的女客們絡繹不絕。
“臭冬烘”和“衛道士”們則怒不可遏,痛心疾首地宣稱這種道德敗壞的運動簡直就是“滅種亡族”之邪惡舉動,不堪入目,教人淫~邪。是外國人要毀滅我中華文明的詭計。并且登報宣稱,支持這個活動的時邁百貨簡直就是“淫~窟”,比四馬路上的長三堂子更加下流下作。
不過這一次,時邁百貨的老朋友“孤寒”倒是沒有和他們站在一起,反而力挺“群力”,在《申報》上對時邁的政策大加贊揚,鼓勵更多女子解放天性,不要再忍受封建勢力的戕害。
兩方勢力互相争鬥,這話題的熱度被炒得越高,時邁兩個櫃臺的銷售額就爬的越快。甚至有年逾六十的老婦拿着發黃的裹胸布前來換購新式內~衣——她是在“天外天”廣播裏聽到了廣告,也來趕個時髦呢!
活動結束那天,時邁将收了好幾個籮筐的各種束胸布拖到門前的廣場上,一把火燒掉。
一群女學生和“女刊”的記者們圍着篝火歡呼雀躍,大聲叫好。甚至有癫狂的女生現場把原來的長辮子也給絞了,扔進火堆——據說在保守的北方,女子剪短發還要被收罰款,她們要用行動來支持北方的姐妹們!
“怎麽樣,笑笑,這個效果,比你們上街去發傳單,去罷課要好多了吧?”
內~衣促銷的最後一天,羅夏至領着第二天就要出發的笑笑來到了時邁百貨,他們在人群的後方看着那升起的火苗,羅夏至低頭問道。
已經過了半個月艱苦生活的笑笑明顯瘦了,她的纖細的手指上,好幾根指頭都被裹上了紗布,那是她在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
這半個月裏,她體驗了人生第一次在井臺上打水,為此把自己整個都弄濕了,還差點弄壞了學校裏珍貴的水桶。
她蹲在土竈前,拿着吹火棍弄了半天,吃了一肚子的灰也沒有把火燒起來,當晚只能用冷水洗臉。
她這輩子第一次自己給自己洗衣服,弄了一下午把全寝室唯一一塊肥皂都給弄完了還沒洗完一雙襪子,急的當時就哭出來了。
還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吃大鍋飯,第一次和十幾個人一塊睡一個大通鋪,第一次知道原來給菜地施肥的肥料是從廁所裏挑出來的……
在女童慈善學校裏的這半個月裏,她終于知道了什麽才是真正的“底層勞動人民”,知道了真正的“人間疾苦”。這是切身體會,而不是書上的泛泛而談。
經過這半個月,她終于明白了,她極端霸道的父親,一直忙碌的三叔,和永遠在打牌的小奶奶為她遮蔽掉了世界上所有的風雨……
即使那樣,在她終于可以和那些同年齡,甚至比她小很多的女孩子們一起坐下來邊糊紙盒邊談心的時候,那些女孩子們告訴她,這個學校對她們來說仿佛是天堂一樣。
在這裏她們有吃有穿,可以念書,不用流浪,不用遭遇後媽、後爸的責打,沿街流氓的調戲……
她才知道,原來她以為的“地獄”,已經是真正窮苦人眼裏的“天堂”。
因為第二天就要出發,羅夏至今天下午将她接回了夏宮。
巧娣為她換上了平日裏穿的綢緞襯衫,蘇格蘭格子短裙和白色的連褲-襪,替換下了女童學校的寬大粗布旗袍。
坐在鏡子前,林嬸為她打辮子。這丫頭至今沒學會自己編辮子,做了半個月披頭散發的瘋丫頭。
梳到一半,林嬸哭着背過身,“小姐以後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了,我們不在身邊,侬這樣可怎麽辦哦……”
笑笑握着一只鑲着一排珍珠的發卡默不作聲。
她從前不是很喜歡這個發卡,覺得白色不好看。現在她知道了,學校裏的那些女孩子們糊一年的紙盒子,都買不到這樣一個被她嫌棄的小小發卡。
而她,居然還說自己的父親和叔叔,是騎在窮苦百姓身上的萬惡資本家。
這一整天笑笑都很沉默,直到羅夏至領着他來到時邁百貨的門口,她看到那裝飾一新的內衣櫥窗,看到那幾筐被束胸布堆的滿滿的籮筐後,眼神才有所觸動。
她身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帶——這是兩個月前小奶奶給她的,說是根據外國進口的內衣樣子改的小背心,适合她這樣年紀剛發育的少女。
原來在這兩個月裏,三叔他做了那麽多。
他沒有上街,也不散發傳單,沒有歇斯底裏得哭嚎,但是只要看到那幾個籮筐裏堆得布條數量,就知道他真的喚醒了多少女性,讓她們用行動來改變自己的人生。
“三叔……”
她拉了拉羅夏至的胳膊,擡起頭,“我錯了,是麽?”
羅夏至彎下腰,蹲在她的面前,就像她還是個小小姑娘的時候那樣,摸了摸她被打理的油光蹭亮的頭發。
“你的心是好的,你的方向也沒有錯。但是你的方法不可取。或者說,不是最有效的。”
笑笑微微壓低下颚,看着她三叔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反射出的橘色火苗,她急促地問道,“那我怎麽才能找到最有效的方法呢?我怎麽才能做到像三叔這樣呢?”
“好好讀書啊。去香港,好好讀書。”
羅夏至牽起她纖弱的手掌,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就像是外國電影裏的紳士那樣。
“我的小公主,去念書吧,去看世界吧,去交朋友吧,不要被困在高塔。各種書籍會告訴你方向,不同的語言就是最好的拐杖。到時候,就不是我來回答你路該怎麽走,而是你來告訴我,你會怎麽做了……”
“我可以麽?我能做到像你……還有爸爸那麽成功麽?”
笑笑紅着臉收回手,淑女地做了一個屈膝禮。
“你當然可以做到。你姓羅啊,你是羅家第三代的大小姐,我們流着一樣的血,你當然可以做到。”
羅夏至張開懷抱,将他這個名義上的侄女,血緣意義上的妹妹摟在懷中。
笑笑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
火光熄滅,人群散去,夏天還有一個月就要走到盡頭。
恐怕羅沐澤怎麽也想不到,他為自己的櫻花百貨打開夏季銷售的促銷活動,怎麽就誤打誤撞地和女性運動結合起來,變相成全了羅夏至的內衣銷售和雜志銷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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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雜志,我可是花了足足三倍的價格才搶到啊!”
梁少龍握着一瓶玻璃飲料,坐在藤椅上,抖了抖上月出爐的《時邁SMART》雜志。
就因為裏頭這張泳~裝女郎的照片,本期雜志在短短幾天內就被一掃而空,等傳到遠在蘇州的梁少龍手裏的時候,價格已經翻了好幾倍。
據說北平那邊想要看到這本雜志,可能要花三個大洋——要知道這雜志的定價才三毛錢,這不是足足翻了十倍麽?
“我看我以後也別做紡織了,幹脆幫你去倒騰書算了。太賺了,絕對暴利啊。”
梁少龍搖頭晃腦地說道。
“喂?傻了?”
他看到羅夏至半天沒有反應,擠眉弄眼地朝顧翰林打眼色,想知道怎麽回事。
“笑笑小姐昨天坐船去了香港,三爺難受到現在了。”
顧翰林沒有回答,倒是站在羅夏至身後的黎葉回答了。
“哇……你願意跟我說話了?”
梁少龍一臉驚奇,賤兮兮地說道。
黎葉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有些人就是煞風景,什麽溫情脈脈,黯然神傷在他眼裏都是個屁!
顧翰林看着他倆鬥嘴也是萬分無奈,他都要懷疑過去十多年裏,一向在女人堆裏戰無不勝的梁少龍是怎麽追的女孩子了……怎麽換個性別他就徹底束手無策了呢?
羅夏至握着珍珠發卡,想着昨天從十六鋪碼頭回到羅公館的一幕。
一早他們全家都去江邊碼頭送笑笑,連之前一直號稱不想再見到這個忤逆女的羅雲澤也去了。
當最後衆人向登上郵輪的笑笑告別的時候,小姑娘終于摘下了寬大的遮陽帽,露出下面的一頭短發,把岸上衆人吓得一時都忘記了說話。愣愣地看着郵輪開出了碼頭,只留下一聲長長的鳴笛和一片白色的水花。
羅雲澤覺得這丫頭臨走還要擺自己一道,氣的離開碼頭,直接去商行上班去了。
羅夏至帶着哭的梨花帶雨的白鳳凰,還有巧娣和林嬸回到羅公館,他走到笑笑的卧室裏,就看到她的桌子上放着兩條被剪刀絞下的完整麻花辮,和這只珍珠發卡。
應該是早上林嬸替她梳好頭後,她趁着衆人下樓的時候幹的。
這是什麽意思呢?
是受到了昨天那些廣場上女學生們的啓發麽?
還是……她想剪發明志,開啓一段新的人生麽?
羅夏至不解,也不舍。
笑笑,小小的笑笑,孤單的笑笑,是他在這個世界裏最溫暖的,最柔軟的地方。
突然間,他可以理解他“那個”世界的母親吳女士了。
自己第一次離開家,拖着行李去上大學的時候,她想必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那什麽啊,孩子去念書麽,放寒假會回來的啊。”
梁少龍認識羅夏至那麽多年了,也是難得看到他這樣低落的模樣,絞盡腦汁地安慰道,“再說了,香港也不遠,你不是還要在那裏開分公司麽?到時候去考察、出差的時候去看看她不就好了。”
羅夏至聞言,擡起頭,正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決定下個月就去那邊看看新工地進展的怎麽樣了。”
上次考察之後,羅夏至采取了黎葉報告書中的部分方案,選擇在人流密集的彌敦道開設時邁百貨香港分公司。
“你也陪我去吧。”
他轉頭對着顧翰林說道。
“下個月剛開學……好的,沒有問題,我覺得我可以申請去看看廣州教育界的發展情況。”
看着羅夏至“兇惡”地眯起眼,和他大哥顧杏林一樣,把“懼內就是愛妻”作為人生信條的顧翰林“從善如流”地說道。
“對了,之前我說的第一批‘新貨’已經到了,剛才我讓管家冰在冰箱裏,現在拿出來喝正好!”
梁少龍拍了拍手,夏宮的管家劉叔推着一部小餐車走進客廳。
他打開冰桶,鋁制的冰桶上肉眼可見散發着寒氣,而在冰桶裏,則斜插着好幾個玻璃瓶。
劉叔将玻璃瓶一個個拿了出來。
只見透明的玻璃瓶裏分別裝着褐色、橘紅色和透明色的荷蘭水。瓶身略有弧度,瓶口上是一顆玻璃珠。
劉叔拿起幹淨的布擦了擦瓶口,然後一用力,将三個玻璃珠塞進了瓶身。
彈珠落進布滿了氣泡的瓶子裏,發出細小的“滋啦”聲響。
這個聲響,作為現代人的羅夏至簡直不要太熟悉——這,就是夏天快樂的源泉,宅男宅女的好朋友——快樂肥宅水啊!
将瓶子裏的水分別倒進三個威士忌酒杯裏,劉叔潇灑地朝衆人鞠躬,然後推着小車子離開。仿佛他剛才開的不是三瓶汽水,而是三瓶香槟。
羅夏至本來還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一看到着裝滿了汽水的被子,看着裏面不斷升騰的氣泡,就迫不及待地取了其中一杯褐色的飲料,一口氣幹掉一半。
“嗝兒……爽!”
他放下杯子,打了一個暢快的嗝兒,神清氣爽地贊嘆道!
有了可樂的世界果然更美好!
要知道歷史上“可口可樂”還要再過好多年才會被引入中國。最早的名字怪吓人的,譯作“蝌蚪啃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青蛙吃的。
之前和李家一起去了趟香港,看到那邊有賣外國人的彈珠荷蘭水,他好奇地嘗了一下,發現這不就是加了氣的薄荷水麽!原來這個時代已經有簡易的汽水了啊。
香港那邊因為地處熱帶,汽水除了有二氧化碳,糖水,還會添加一些薄荷、檸檬等消暑的食材。
對于這點,羅夏至太有發言權了啊——加了橘子汁那就是橘子汽水,加了檸檬那就是檸檬汽水。
可惜可口可樂的秘方是保密的,但是他完全可以研發烏梅汽水、還有,他記得崂山可樂裏貌似有白芷、丁香什麽的……多做幾次試驗,總歸能弄出相似的味道。
對于這個口感新奇的東西,梁少龍也很感興趣,正好他在佛山的時候聽說有一家經營小型汽水廠的外國人被征兵要回歐洲打仗去了,就将它的機器和工藝買了下來,運回蘇州。
這不,折騰了好幾個月,這第一批樣品終于出爐了!
趁着天還沒涼,賣到上海還能賺一筆呢。
“這玩意叫什麽好呢?夏至汽水?少龍汽水?翰林汽水?”
梁少龍也打了一個舒心的長嗝兒,拿着玻璃瓶報出一串毫無新意的名字。
“我們就叫它——‘笑笑可樂’吧!”
拿着這擁有經典弧度的玻璃瓶,羅夏至無論如何都想叫它“可樂”。
“可樂?汽水可樂麽?哪裏樂了?為啥叫‘可樂’?”
梁少龍不解地看着同樣一頭霧水的顧翰林。
“而且笑笑不是走了麽?她不是挺慘的麽?她哪裏‘可樂’了?”
梁少龍發出靈魂三連擊。
“閉嘴吧你!”
羅夏至忍無可忍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就叫‘可樂’!我們‘夏日促銷大戰’的殺手锏,就是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早在民初被引入我國的女士內~衣被叫做”義~乳",最早也是阮玲玉等影視明星做的推廣。很多大家耳熟能詳的文人大師都寫了文章支持這場”天~乳運動“包括魯迅,胡适等人。
可口可樂一開始被引入上海的時候名字翻譯讓人不想喝哈哈哈。
預告一下下一章《推廣可樂》
既然有了可樂,要不要搞個珍珠奶茶呢,夏天過了就是秋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