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推廣可樂
住在萊陽裏的劉老頭這天正坐在天井裏聽着無線廣播臺。
雖然已經是九月了, 但是這天氣依然悶熱的很。
他讓兒子把前後門都打開,把新買的“華生”落地電風扇搬到房門口。因為不敢直接對着身體吹,怕着了風感冒。就讓風扇對着天井的牆壁吹, 讓打到牆上的風返到自己身上。
家裏養的貍花貓“喵嗚”叫了一聲想要跳到老頭身上, 被他用蒲扇轟了下去,貓咪不甘願地轉了兩圈,最後趴在老人的腳邊。
“山含笑,水含笑,人含笑。喝‘笑笑可樂’,天天笑。男人喝了更健康, 女人喝了更美麗, 孩子喝了更聰明, 老人喝了更長壽。要快樂, 就喝‘笑笑可樂’。”
收音機裏傳來女播音員軟軟糯糯, 帶着蘇白腔調的國語, 聽得身為蘇州籍的老劉聽得很是舒心。
他年紀大了, 眼神不好,早年還喜歡讀個書,看個報紙什麽的, 這兩年眼神是越發退步了,已然放棄了閱讀。
倒是耳朵還行, 沒退化到眼睛這個樣子。
自打老太婆死了那年,兒子怕他寂寞, 就買了個收音機給他解悶。
于是他每天的生活就成了起床, 打開收音機,吃早飯,然後一整天都在無線電的聲音中度過。在臨睡前, 意猶未盡地關上電臺,進入夢鄉。
一開始的時候,無線電裏沒什麽節目,都是國語念的新聞,還有就是外國女人唱歌,唱的像被高跟鞋踩到了腳一樣尖叫。
他閑着也是閑着,就硬着頭皮聽。不然兒子上班,孫子上學,家裏兒媳婦麽忙裏忙外也不會搭理他,他不聽還能幹嘛呢?開着無線電,家裏好歹有點聲響吧。
到了這兩年麽,陸陸續續廣播臺多起來了。唱國語歌的,越劇,京劇的都有了,還有他最喜歡的蘇州評彈和上海滑稽戲,在晚飯的時候都能聽到。
屆時他們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一邊聽着彈詞開篇,一邊吃着兒媳婦做的小菜,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多美好。
但是這上海灘的廣播臺啊,這就沒個“整數(正經)”。
今天還聽得好好的,評書裏說下回繼續呢。明天到了點兒一打開頻道,這頻道幹脆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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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金粉世家》的評書聽了一半,到現在都不知道下半部發展到什麽情況了。兒子說買了書讓孫子念給他聽,他說還是算了吧,孫子才七八歲,念什麽男歡女愛的東西,教壞小朋友。
還有些頻道的主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節目播出時間飄忽不定的。昨天還是晚上播出的節目,到了今天中午卻又聽到下半回了,讓他莫名其妙,不知道明天該什麽時候調到這個頻率來。
後來他兒子告訴他,這些都是私人電臺,什麽時候播出要看開辦人什麽時候有空,這不是讓人吃“空心湯團”麽!
不過現在好了,自從有了“天外天無線廣播臺”,他就把頻率給徹底固定,再也不瞎動了。
這家廣播臺和別家一天只播幾個小時,甚至就一個小時的私營小廣播臺不同,它是從早到晚都在播送。早上七點開始,晚上十點結束,正好和劉老頭的作息時間一模一樣。
而且每天什麽時候播什麽節目,那根鐵板釘釘一樣,絲毫不差的。
老劉家裏有一個英國臺鐘,他每天都要去給這個鐘上弦,對時。就是靠“天外天”每半小時一次的準點報時。
每到一個半點鐘,“天外天”裏就會唱起歡樂的廣告歌,唱完之後随着最後一記“叮”敲擊鋼板的聲音,女主持人就會報出現在的時間,然後開始新的廣播內容。
他們弄堂裏有很多人家是沒有鐘表的,有些鄰居家裏有事情,比如約好了出去火車站接人什麽的,都要來他家問時間。現在也不用問了,鄰居們家裏有廣播的人家,都會在準點的時候齊齊發出“叮”的聲音,然後一整條弄堂都知道現在幾點了。
劉老頭喜歡聽的幾個節目,他孫子都特別貼心地用黑筆寫在了挂在客堂間的美女日歷本上,字體加大加粗,他眼神再不好也能看到。
這個美女日歷本還是“天外天”的老板,羅三爺的百貨公司送的。他家兒媳婦特別喜歡逛百貨公司,平時一有空就往百貨公司裏鑽,周末幹脆整個人都泡在裏面,硬生生把自己買成了銀卡……“喂哎屁”什麽鬼東西的會員。家裏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大馬路上的三家百貨公司裏買來的。
家裏還定了時邁百貨出的雜志,每個月的月頭郵遞員會送來,他坐在門口曬太陽的時候,也會眯着眼睛艱難地看兩眼——字是看不清楚了,彩頁上漂亮的明星插圖和廣告女郎還是可以瞄兩眼的。
然後上周末,老頭在家門口翻看雜志的時候,一不小心看到了那張泳裝女子的圖片。沒見識的老頭當時血壓一下子上來了,頭暈腦重地拿着雜志在天井裏轉了一圈,差點把腦袋磕到水井的井臺上。
要不是他兒媳婦買菜回來及時看到,把他送到弄堂口的診所裏去,老頭估計當天就要“翹辮子”了。
後來他聽隔壁鄰居張老頭說,時邁百貨在搞什麽女子新式內~衣和泳衣的促銷活動,為了聲援現在那幫女界的“天~乳運動”什麽的,反正跟清末的“天足運動”差不多。
隔壁張老頭家裏養了兩個女兒,一個是女中學生,一個是女大學生,思想進步的一塌糊塗,老張頭也跟着一起“進步”了不少。
“天足運動”老劉本人是經歷過的,他年輕的時候也要求進步。人家給他介紹小娘子相親,他之所以選了後來的老伴兒,也是因為那麽多女的裏面,只有他老婆是“大腳”。
原來如此,原來現在又開始“運動”了啊,老劉恍然大悟。
難怪他看到兒媳婦晾衣服的時候,本來的裹胸布不見了,改成了兩個之前沒看到過的形狀奇怪的東西……咳咳,他也就随便瞄了一眼而已,他是個很正經的老頭子。
劉老頭本來還以為自己看女模特泳裝照片是“下流”行為,經過老張一番點撥,才知道這是“進步思想”。于是也不再不好意思了,時不時把這雜志拿出來,翻到泳裝那一頁,還有女明星穿新款時裝的那幾頁,接受一下“進步思想”的熏陶。
因為這個時邁雜志和“天外天廣播臺”都是羅三爺名下的,所以時邁會刊登“天外天”的廣播節目預告表。接下來一整月的節目內容都寫的清清爽爽不說,還會寫文章告訴大家,哪天的節目上,将有名角,“大響裆(評彈名家)”和明星來現場演出,歡迎大家莅臨時邁七樓現場與你喜歡的名家面對面。
像老劉活到這把年紀了,最最喜歡的也就是聽評彈了。過去在蘇州的時候聽,後來跟着兒子搬家到上海還是聽。
以前腿腳利索的時候,還會每天早上帶着一撮被油皮紙包好的茶葉,去茶館書場聽書。
入場只需要一角錢,脫下外罩後把茶葉交給書場的博士,他就會到茶房去給你泡茶。每個老客人都有自己的茶具,都不需要在上面貼名字,博士自然知道哪副茶具是誰的。
等客人坐下來的時候,早就恭候多時的小二手一揚——一塊蒸的熱騰騰的白毛巾就飄到你的手上。那負責扔毛巾的小二手裏有的是功夫,他就站在那裏,甭管客人坐在哪裏,是一樓還是二樓,還是柱子旁邊的犄角旮旯,他都能百分百讓毛巾精準地落到你的手上。
擦完臉,擦完手,一路走來的煙塵氣和疲憊一掃而空。到時候你拿起毛巾再扔回去——放心扔,随便扔,只要大致方向對,小二總歸接得到的。
這時候泡好的茶也送上來了,因為茶葉是自己的,不存在喝不慣的問題。當然,也有新客人會在書場直接買茶喝,這時候的茶具也就是書場提供的了。
茶博士退下去,脖子上挂着一個木箱子的小姑娘就會登場了。
那個木箱子裏面通常放着各色香煙,用報紙包成三角型的紙包裏有花生,南瓜子,香瓜子,各種蜜餞,還有上海特産的梨膏糖,蘇州“采芝齋”的粽子糖。
買一包煙,拿一包瓜子糖,等着說書先生開場,那日子簡直就是“邪氣惬意(非常舒服)”。當然,侬要是早上出來的早,肚裏空空的話,跟小姑娘說一聲,她在後廚房幹活的阿姆馬上會送來熱氣騰騰的豬油蛋皮紫菜小馄饨,給侬墊肚子的。
一直到前年老伴兒去世前,劉老頭都過着每天追着名角輾轉在上海各大書場的好日子。後來老太婆走了,他一下子覺得自己“老之将至”,走在馬路上都怕被路過的黃包車撞死,也就再也不出門聽書了。
他把一腔的愛意全部放進了無線電臺裏,放在了各種評彈節目上。
直到三個月前,他孫子在照例給他念“天外天”節目預告的時候,告訴他當月的月底,蘇州著名評彈“大響裆”吳思蘭要來時邁七樓做現場表演的消息。
吳思蘭啊!!他追了足足十多年的吳思蘭先生啊!
為了她,他曾經特意從上海坐船到蘇州各個碼頭上去追着聽戲,足足歷跟了一個月多才回家。
和唱京昆、越劇的班子不同,這些說書唱評彈的先生只需要背着一把三弦、琵琶就能吃飯。他們通常都是在長江沿岸的各個碼頭附近的書場說書的。上午說完,下午就坐船到達下一個城市繼續說。只有像老劉這樣有錢有閑的“死忠粉”會一路跟随聽下去。
聽聞“吳思蘭”要來時邁,老頭本來已經沉寂已久的心一下子“活絡”起來了。
當天晚上兒子從洋行回家,一只腳剛踩進門,他就提出了演出當天要去時邁七樓的要求。
他兒子是個大孝子,一口答應了下來。因為時邁的現場演出票都是前一天在一樓服務臺發售的,為了滿足他幾年沒有出門的老爸的要求,小劉前一天淩晨就去時邁門口排隊了。
然後看到了一條大約三百米的可怕隊伍。
這三更半夜的,雖然是六月裏的天氣也夠冷的。不止露水濃重,還因為站在高樓下還有一陣陣的邪風,一群人穿着長袖大衣抖抖索索地排着隊。
小劉精明的很,從頭到尾把隊伍數了一遍,發現排隊人數早就超過了“天外天”規定的票數。再看了一眼排隊的人群,不少都是像他這樣年紀的,明顯就是秉了爹媽的“聖旨”來此等候的,還有些幹脆是老頭子自己上場,頂着寒風死扛。
本來麽,這個時候理所應當就是去找“黃牛”了。
但是自從“天外天”開設了這個和明星面對面的節目後,時邁就嚴抓嚴打黃牛。一開始邀請影後阮玲玉,影帝金山的那幾期,來的影迷多,來的黃牛更多。結果黃牛們被時邁和租界捕房“聯合執~法”狠狠打掉了兩回。
搞得現在黃牛們已經半放棄了時邁的業務,畢竟誰也不想因為倒賣入場券門票被脫光了衣服游街……
小劉當晚沮喪地回來了,他也不敢讓他家老頭子知道,只是告訴了等他回家的老婆。
他老婆一聽,不慌不忙地地說:侬等着吧,明天侬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保證直接可以看到票子。
小劉将信将疑地去上班——為了避開他爸一早問東問西,他特意提前在他老爸沒醒來之前就走了。
結果中午回家的時候,果然看到了兩張次日吳思蘭見面會的門票。
居然是兩張!!
看到小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表情,小劉太太捂着嘴巴笑了笑,這才道出了原委——小劉太太是銀卡VIP會員,她的小姐妹,嫁到思明裏楊家做媳婦的是金卡VIP會員。剛好這位楊家媳婦有一位同學,是堂堂銀星肥皂廠的大小姐,這位大小姐全家都是時邁的黑金卡VIP會員。
作為黑金卡VIP會員,每個月可以免費向時邁索取任意一場明星見面會的門票,一張卡最多可以得到兩張。
這位肥皂廠大小姐對于評彈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既然被小姐妹請托了,就勉為其難打了個電話給時邁的VIP貴賓管理部。一個小時候後,這兩張票就送到了大小姐手上。而坐在小姐妹家客堂間等了一個上午的小劉太太,在中午之前終于拿到了這兩張有價無市的珍貴門票。
“真的是‘贈票’!”
小劉拿着兩張薄薄小小的紙片仔細看了又看,上面寫着:本票為贈票,僅限VIP客戶及其關系者使用,不可買賣。一旦發現買賣行為,立即作為廢票處理。
“老婆,你太有本事啦!太太萬歲!”
放下門票,小劉抱着他老婆用力地親了兩口,把路過廂房門口的老劉看的差點要長“偷針眼”。
不過在知道這兩張門票的來龍去脈後,老劉自己也很想抱住他兒媳婦親兩口了——果然是太太萬歲!
第二天,老劉就在小劉太太的陪同下一塊去了時邁百貨的七樓。因為他兒媳婦是銀卡VIP會員,他們甚至可以坐直升梯直接到達“天外天”的玻璃播音室,而不用跟着其他人一起擠樓梯。
原來老劉對他兒媳婦一直在百貨商店“買買買”的行為頗有點微詞的,如今這麽一來也煙消雲散了。
當天,老劉終于見到了幾年未見,風采依舊的吳思蘭女先生了。他坐在第一排的VIP貴賓席上,吳先生穿着一身銀色繡迎春花的旗袍,腰杆挺直,就在他面前兩米不到的地方抱着琵琶,輕攏慢撚抹複挑。
——虎丘山麓遇婵娟,疑是姮娥出廣寒。展齒一笑含半羞,淑女窈窕君子逑。
一曲《笑因緣》,吳侬軟語像是清泉一樣從吳先生的嘴邊,流入了老劉的心田。
老頭當場就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我雖然老得走不動了,但是吳先生風采依舊……”
吳先生一曲唱畢,觀衆們紛紛來到樓下的唱片部購買唱片,以此獲得和吳先生握手的機會——但是VIP貴賓不用!!憑借VIP貴賓票,可以和吳先生一同到時邁五樓的西餐館喝咖啡,暢所欲言一番後,再送吳先生下樓去搞簽售握手會。
當天老劉現場聽了吳先生表演評彈,和吳先生一起喝了咖啡,在樓下買了十張唱片,又和吳先生握了手,吳先生還在其中一張唱片封面上寫了:祝劉藝鋒老先生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吳思蘭留
把老頭高興的,第二天就讓他兒子把這張封面紙送到裱畫店裏裱裝了起來,挂在客堂間裏,讓他那些親朋好友都看看!
經過那一次的見面活動,這劉老頭就成為了時邁百貨,天外天無線廣播和時邁雜志的死忠份子。他堅定地認為羅三爺是百年不得一見的天才,和那些死要錢的老板不同,羅三爺是真心實意把他們老百姓的需求放在心裏的。
所以,在看到這一期新出的《時邁SMART》雜志封面上拿着玻璃汽水瓶的漂亮女郎,看到了廣告頁上“笑笑可樂”的廣告後,他就一下子來了興趣。
更不要提在廣播裏聽到說,喝了這個“笑笑可樂”會讓老人延年益壽,孩子更加聰明的廣告詞,那是更加深信不疑了。
當天晚飯的時候,老劉就向兒子提出了要嘗一嘗這個“笑笑可樂”的要求。
“爸爸,這個就是汽水呀。沒有什麽特別的。”
小劉聽到之後,一笑置之。
“什麽汽水,羅三爺說了——是‘笑笑可樂’。你不要偷換概念。”
老劉倔得很。
現在羅三爺在他心裏的地位,可能比兒子還要高一點。
“爸爸,真的是汽水。我前幾天去時邁的時候,正好遇到他們在搞‘免費贈飲’。我就和兒子各自喝了一瓶。他們有橘子汽水、薄荷汽水、檸檬汽水和這個褐色的‘笑笑可樂’三種。好喝倒是蠻好喝的,但是我覺得有股子藥味……”
小劉太太一邊給兒子夾了個雞腿一邊說道,“是吧?兒子。”
“有甘草的味道……還有點丁香的味道。”
她兒子小小劉從小身體不好,中藥喝多了,已經能分辨出一些藥材的味道了。
“好啊,原來你們都喝過了啊!你們自己享受過了,就不記得我這個老頭子了是伐?”
老劉把筷子一扔,開始發老人脾氣了。
看看,橘子汽水,薄荷汽水,檸檬汽水……然後是“笑笑可樂”!為什麽不叫汽水,叫做“可樂”,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來裏面是放了中藥的,那一定是對身體好的補藥呀!
廣播裏說了,延年益壽,增長聰明!
這個兒媳婦也真是的,平時有什麽好東西都往家裏拉,怎麽現在有這麽好的東西倒是想不到要給他帶一點了。
“我不管!我要喝可樂!我今天要是喝不到,我就……我就不睡覺了。”
老頭說完,直接回房,“砰”地把門一關。
“怎麽辦啊?現在去時邁買啊?這一來一回都要一個多小時了。”
他家可不是住在大馬路附近。
小劉犯難了。
“不用,侬沒有看到這雜志廣告上寫的麽——全市各大藥店有售。侬現在就去門口的兩個藥店看看。中藥店沒有,就去西藥店看看。”
關鍵時刻還是太太靠譜,小劉太太指着雜志廣告頁說道。
“啧啧,還說不是補藥,是普通汽水……都放在藥店裏賣了!”
關上門就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偷聽的劉老頭得意地笑了笑。
半個小時後,踩着腳踏車回家的小劉帶着八瓶“笑笑可樂”回到家,一邊招呼他爸爸從房間裏出來,一邊對着太太和兒子說道。
“你們都不知道,我跑了好多家藥店才買到的。這汽水……這可樂剛開始鋪開來賣,藥店備貨不是很多,很快就被賣光了。”
小劉太太拿來幹淨的布,擦了擦瓶口,然後小劉一瓶瓶地按彈珠,開了四瓶可樂,遞給大家。
“嗝兒……”
“嗝……”
四人先後發出“肺腑之聲”,因為天熱,胸口憋悶的一口郁結之氣也随之煙消雲散了。
“果然帶點丁香味的好喝啊,嘴巴裏還覺得有股香氣呢。”
小劉太太指了指自己,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兒子,覺得聰明點了麽?”
“好像是聰明點了!”
小小劉握着玻璃瓶,點了點頭。
“爺爺呢?”
“我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一股丹田之氣從這裏升上來了。”
不知道是廣告的原因還是心理因素作祟,這老頭覺得自己年輕了十歲!
“那就好,這可樂可不便宜呢,比他們家普通的汽水要多兩分錢才能買到。”
小劉被他們幾個說的似乎也覺得自己也身心暢快起來。
他把剩下的四瓶汽水放在籃子裏,吊到了井水裏冰鎮起來——明天中午最熱的時候喝,一定更過瘾。
“這喝完了,我還要瓶子還到藥店去呢。瓶子都是付了押金的,要去拿回來……”
“拿回來幹嘛啦,下次去再買不就好了……舊瓶換新瓶呀。”
解決了突發的”家庭危機“,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無線電中度過了一天最後幾個小時的生活。
老劉躺在竹子躺椅上扇着蒲扇,腳邊窩着越來越懶散的貍花貓。小劉坐在桌子邊給兒子輔導功課。小劉太太則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翻看着雜志,瞧瞧這百貨公司裏最近還有什麽有意思的活動。
——假子真孫無別望,到底自家骨肉自家人。好比千朵桃花一樹生,非比尋常泛泛親。
無線電裏傳來《珍珠塔》的軟糯彈詞和聲聲三弦、琵琶。
“說真的啊,為什麽小夏你會想到把汽水和可樂放到藥店裏賣啊?”
在“笑笑可樂”和其他口味的汽水風靡上海灘後,梁少龍也問過羅夏至這個問題。
——因為最早的可口可樂就是作為咳嗽藥水在美國的藥店裏販售的呀……
當然了,羅夏至不可能說出這個理由的。
“我聽翰林說,他爸爸的藥店裏,夏天經常有人因為中暑被送來就醫。我們上海不比廣州,到處都有涼茶鋪子可以消暑止渴。我就想着,我們的汽水可樂裏不也添了薄荷,高良姜之類可以下火的藥材麽,幹脆就放在藥房裏賣咯。”
這個羅夏至說的倒是真的,他甚至親自去了“杏林苑”去考察過。
被送來的中暑病人,在喝了他們的“笑笑可樂”後,很快就因為水分和糖分得到了補充,比起沒有喝過的病人來說恢複的更快。
而且汽水口感好,又能讓人行氣打嗝兒,比起傳統用來消暑的中藥,更加受到歡迎。
于是除了時邁百貨,各大雜貨店,藥店也成為了汽水可樂的銷售渠道之一。
“你這個腦子哦……啧啧。”
顧翰林家的“杏林苑”中藥房如今已經成為“笑笑可樂”的全國藥房總代理。哪怕夏天都要結束了,前來購買可樂的人也絡繹不絕。
甚至有些特別寵溺孩子的家長們,一天來買幾次給孩子喝。
月底的時候,他家大哥大嫂一合計,發現賣可樂的錢居然比他們家收到的診金和藥費加起來更多,而且利潤驚人,頓時咂舌不已。
“弟妹”太厲害了!
這個“錢耙子”不但給自己耙錢,還帶着他們顧家一起發財啊!
“反正這個‘可樂’啊,真的讓我是樂的不行了。”
梁少龍看着玻璃瓶,真心實意地說道。
這汽水廠已經變成了“印鈔機”,比起紗廠成衣廠,賺的更多也更容易。
“三爺,這是今天剛來的報紙。”
黎葉敲了敲門進來,無視對着他擠眉弄眼的梁少龍,将一份特意折到廣告頁的報紙放到了羅夏至的面前。
這是一份日文報紙,是在上海的日本商社內流通的。
而在大學裏修過日本語的黎葉,是他們百貨裏為數不多可以看到這份基本等于“內參”的人之一。
“這個活動……看來我二哥是準備‘大舉反擊’了啊……”
看着報紙上被翻譯出來的中文,羅夏至笑着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的晚了,給大家道歉了。
我發現每次我出去玩之後回來都會感冒。今天一直睡到下午四點才醒……囧。
今天這一篇呢,其實可以叫做《上海老頭的幸福生活》哈哈。主要記錄了舊時上海蘇州書場茶館的一些場面。在我很小的時候,家周圍還是有一些傳統書場的,但是基本上現在是一家都沒有了……我現在很少去蘇州,也不知道蘇州還有沒有。書場的見聞呢,主要是我童年的回憶和我媽的口述,因為我外公以前是每天都要去聽書的,每天聽完了書再去上班。
另外我小時候喝的汽水呢,喝完之後是要把瓶子還給雜貨店的,現在的小朋友已經不會有這個回憶了吧。
預告一下下一章《櫻花反擊》。二哥要出力了哦!感謝在2020-10-31 18:13:07~2020-11-01 20:20: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八碗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