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全民通緝
冬日的一個清晨, “吉祥當鋪”的夥計一早就将門板拆下,打開大門,拿着掃帚開始灑掃庭院。這天寒地凍的, 一呼吸就看到面前一團白色的寒氣,凍得他直跳腳。
這是一家位于上海城郊的小當鋪, 也算是有着百年歷史了。上海的郊區有這麽一個順口溜:金羅店, 銀南翔, 鐵大場——說的就是在上海市區和郊區之間的三個有名的百年古鎮:羅店鎮、南翔鎮和大場鎮, 根據其富有程度,對它們做出了排名。
這間“吉祥當鋪”就位于“金羅店”,再往下走,就是江蘇太倉了。
“當東西。”
他還沒有掃完門口的落葉呢,一個穿着淺褐色的英式雙排扣大衣, 帶着一頂氈帽的男人走進了當鋪,低聲說道。
因為這件大衣實在洋氣,配着一頂土氣的紹興氈帽又着實古怪,讓這小夥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才進到後面,把還在院子裏漱口的掌櫃給叫了出來。
“那麽早就來當東西?怕是‘來者不善’啊……”
掌櫃把含着的一口茶水吐在了紫薇花下, 然後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氣。
“客官,侬要當什麽東西?讓吾給侬‘掌掌眼’?”
掌櫃進了當鋪, 小夥計轉身鎖了門,繞過高大的屏風, 和他一同站在高高的櫃臺上往下看。
舊時的當鋪, 光線晦暗不明,進去的人必須擡頭仰視。
當鋪廳堂兩側的柱子上貼着“古玩玉器周年為滿”、“失票無中保不能取贖”等标語。而掌櫃和夥計兩人,則站在高高的臺階後面, 露出黑洞洞的兩雙眼睛,透着精光。
當鋪界裏有句行話“臺高不見你疾苦,臺下莫勸我大度。”,便知道這可不是一門營善的買賣,低買高賣,火中取栗,才是業界常态。因此這當鋪裏的人,各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這個,瑞士的金表。”
男人從大衣內側袋中掏出一塊表,伸手放到櫃臺上。
“還有這個,這個德國的金筆,也很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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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國語語調生硬的奇怪,不像是江浙滬這邊人說的塑料普通話,也不像北邊那邊說的外鄉話。
掌櫃的拿過金筆和金表細細地看了一眼,然後踮起腳,想要往下看清楚男人的容貌。
男人像是要刻意躲避似得,拉低了帽檐。
“怎麽樣?都是好東西,可以當多少錢?”
他似乎很着急,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我着急用錢,你看着給就可以。”
“哎哎,這是好東西,是好東西……”
掌櫃地朝旁邊站着的小夥計使了個眼色,後者急忙繞道了屏風後面,然後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吾這裏,鄉下地方,難得收到這種‘西洋貨’。吾看大爺侬穿的也好,想必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遇到了難處。這樣吧,侬稍等會兒,吾這裏仔細地看看,給侬判個好價錢。”
掌櫃說着,拿起一個西洋水晶放大鏡,對着朝陽細條慢理地仔細端詳起來。他看的是那麽仔細,仿佛是在鑒定這只金表的年份,又好像他真的看懂了表後方的洋文似得,還搖頭晃到起來,嘴巴裏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麽。
“我不當了!”
那男人等了大約五分鐘不到,實在沒有耐心陪着這老頭繼續鑽研下去了。他跳了起來,想要把放在櫃臺上的金表和筆拿回來,老掌櫃下意識地将手一縮,男人撲了個空。
“八嘎!”
男人罵了一聲,“你想搶我的東西麽?”
居然是個“東洋人”!
掌櫃大吃一驚。
他雖然聽不懂日語,不過這個“八嘎”還是聽得明白的。
他們這裏風景不錯,天熱的時候常有東洋人帶着東洋婆娘來這裏看風景、散步,如果有中國人不小心沖撞到了他們,往往就會得到一句“八嘎”。
他一邊想着,一邊又暗罵去鎮上請保安隊的小夥計怎麽跑的如此的慢。這家當鋪沒有安裝電話,想要用電話機報警要跑到當鋪對面的茶館裏,這樣這個男人勢必就能看到小夥計。
倒是保安隊辦公的地方就在當鋪後面差不多五六百米的地方,跑快點一個來回五分鐘不到也就行了。
“這裏!這裏!這家夥穿的就是報紙上登的大衣,還要來當金表和金筆!對!就是他!”
就在這個當口,小夥計領着一群保安隊的隊員們朝着“吉祥當鋪”飛奔而來。那保安隊的人嘴裏還不斷吹着哨子,警告男人呆在原地,舉手投降。
“八嘎!”
男人大聲咒罵起來,然後一下跳起,将沒有被掌櫃握在手裏的金筆搶奪了回來。
“哎哎,抓住他!抓住這個‘東洋赤佬’!”
掌櫃的趴在櫃臺上,試圖把腦袋伸出來。
下一秒,卻吓得整個人差點從櫃臺上掉落下來,老命不保。
原來那個男人在逃跑之前,大約是惱羞成怒的關系,居然舉槍朝着櫃臺上射了一發子彈。那子彈穿過高高的圍欄,打在掌櫃後方的大屏風上面。劇烈的槍響不但吓傻了掌櫃,也吓呆了門口的一群人——
要知道他們這種小地方的保安隊,一共加起來十個人都不到,可能全部家當也就一杆鳥~槍,終年都不會聽到一次槍響的。
趁着衆人都呆若木雞的當兒,男人一路飛奔,三轉兩轉之下,就消失不見了。
掌櫃抖抖索索地從櫃臺後面爬了出來,看着手裏還握着的金表,又看着外頭依舊愣着的小夥計和保安隊員們,急忙大喊起來:“去鎮長辦公室打電話!拿賞金,拿賞金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衆人紛紛“解凍”,着急忙慌地去敲鎮長家的門了。
就在前幾天,時邁百貨和中央租界巡捕房發布了高額的賞格,羅家三爺羅夏至在接大小姐羅婉儀從香港回家的路上 ,遭遇日本浪人搶劫,身中一槍。
現在全市都在通緝這個日本浪人,凡能夠當場逮捕者,賞金條十根。能夠提供重要線索者,根據重要程度和正确性,賞20到100個銀元不等。
羅家這次是鐵了心要給他們三爺讨回公道,不止在全上海各大報紙上刊登了懸賞令。自家的雜志還不到正式出版時間,硬是出了個副刊,全市免費派發,連他們這種城廂交界處都收到了時邁的雜志。
無線電裏更是了不得了,“天外天電臺”本來每半個小時的報時後,都有一段商品廣告。這廣告投放的價格比普通節目裏插播的價格來的更貴,尤其是幾個受人歡迎的唱歌、戲曲和說書節目前後的廣告,更是貴的離譜。
但是自從出事後,時邁真的連鈔票都不要賺了,所有的整點時間廣告全部改成了男女播音員大聲朗讀通緝令。
于是全上海,乃至蘇州、嘉善等地能夠收到廣播信號的居民們,都知道了羅夏至被打劫那天穿的衣服,戴的帽子的款式,一共丢失了多少件東西。而且也知道了時邁百貨的門衛室現在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就等着大家提供線索呢。
據說已經有那麽一批無賴、癟三,帶着“敲竹杠”的心态,聲稱自己有線索,結果進了巡捕房後被證明就是為了騙賞格,直接就被關押起來了,估計有可能要在裏面過春節。
不過即便如此,像這樣的癟三、無賴還是前赴後繼地出現在時邁百貨的門口。
大家都抱着一個發財夢——萬一呢?是吧?
“我是來要債的。你們羅三爺欠了我一千塊。”
一個穿着中裝老棉襖,足蹬一雙老棉鞋的中年男人抖抖索索地走了進來,坐到木椅上。
“我們三爺什麽人,會欠你鈔票?”
這兩天為了應付這些真真假假報案,保安隊長已經頭很大了。沒想到現在不但有提供假線索的,居然還有“新花樣”出來了。
“再說了,一千塊?你有一千塊麽?你這輩子見過一千塊長什麽樣子麽你?”
保安隊長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下一個下一個,說在塘橋看到日本浪人的那個,讓他進來。”
三爺會欠人錢?怎麽不說花旗銀行,瑞士銀行會欠錢啊?
“這個,這個真的是你們羅三爺寫的欠條。”
拿出一張紙,放到了時邁百貨保安隊隊長的面前。
“神經病……還欠條……”
隊長說着拿起紙條,看了一眼末位的簽名和私章,然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他雖然識字不多,但是基本的幾個常用字還是看得懂的,尤其是羅三爺的簽名和私章——時邁所有大大小小發行的最終文件上都有羅三爺的簽名和蓋章。
高級文件他當然看不到,但是就他每個月要貼的布告、通知上就能看到不少。
這個字嘛……簽的是醜了點,不過還挺像的。
但是這個印章,他簡直太熟悉了!
這個“羅夏至印”的“至”和“印”之間,有一個很小的豁口,印在紙上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留白。這個豁口是三年前才出現的,據說那時候大小姐不懂事,拿三爺的印章逗貓玩——這印章後面綁着一條金色的鏈子——被不小心砸的。
從此之後,每份文件的私章上都多了這麽一個留白,這個是只有時邁經常接觸三爺文件的人才會知道的一個小秘密,外人是絕對不曉得的。
“你……你坐着等等!來人啊,給這個老頭倒杯茶,再進來一個人陪着他。”
他站了起來,把披在靠椅上的衣服穿了起來,準備上六樓報告——自打三爺遭了罪住進醫院後,本來在商行裏辦公的羅家大爺就親自進駐到時邁來“坐鎮”了。
“哎,我就說沒錯吧。”
老頭眼看“有戲”,頓時喜笑顏開起來,接過小保安遞上來的熱茶,美美地喝上了一口。
站在原先羅夏至的辦公室外頭,保安隊長理了理衣服上的領扣,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這三爺的辦公室嘛,過去也是常進的。但是這大爺和三爺可不一樣,三爺和善,常常帶笑,見到他們這些普通員工,也從來不擺架子,還時常跟他們開開玩笑。沒有應酬的時候,中午甚至會來時邁後樓的員工食堂和大家一起吃午飯。
但是大爺就不一樣了。前幾天大爺帶着一批羅氏商行的秘書、高級經理們入駐六樓辦公室的時候,一路上那冷峻的表情,傲人的氣勢,不茍言笑的态度,就把他們百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震懾了一番。
像他這樣的保安隊長還好,每天都坐在樓下辦公,也就大爺帶人巡視樓層的時候會鞠個躬,彙報一下工作情況。
據說六樓的那群秘書、經理和樓層經理們,已經被三爺每天至少兩個小會,一周一次大會,逐個掐着表彙報工作情況,一個不查就要被盯着盤問半天的工作作風給吓到了。秘書鄭傑森甚至在私底下說,三爺再不康複回來,他們可能因為精神壓力太大要集體得胃潰瘍了。
“大爺好。”
得到了允許,保安隊長進了辦公室的門,然後就感到一陣寒風襲來。其實雖然時邁百貨現在還沒有安裝集中暖氣,但是辦公室裏都有小型的火爐給大家取暖的,燒的也是高價的無煙煤,就是要注意通風。
但是一看到羅雲澤面無表情地擡起頭看着自己,這好歹見算見過世面的保安隊長就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
“什麽事?”
“這……這是一個老頭送來的欠條。說三爺欠他,欠他錢。”
他緊張的舌頭打顫,比剛才那個老頭子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畏畏縮縮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裏去。
“啧……夏至欠錢?這幫癟三玩出新花樣了啊。”
天天有人來冒領賞格的事情,羅雲澤自然也知道。他嘲諷地說着,然後打開了紙條。
面色凝重了起來。
“這……咳咳,這上面的印章應該是三爺的沒錯。”
保安隊長指着紙條說道,“三爺被搶劫後,随身的印章也丢失了。這個印章一定是落到不懷好意的人的手裏了!”
“把那個老頭帶上來……”
羅雲澤話還沒說話,兩個小保安就匆匆忙忙地打開門沖了進來,一邊揮舞着手裏的東西一邊分別叫到,
“金表!有人交來了三爺的金表!”
“老大,又有人拿來了三爺的欠條了!這回厲害了,一共有三四個人呢!”
保安隊長剛想回頭大聲叱罵這兩個人半點規矩都不懂,在聽到他們說的話後,也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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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掌櫃”的老掌櫃,年輕的時候也經常喜歡往上海跑的。
他們這些住在城郊的人,雖然戶籍上明明确确寫的是上海,但是從來不好意自認為是“上海人”的,謙虛地認為自己是鄉下人、鎮上人。
若是鎮上偶然來了幾個上海城裏人,尤其是打扮時髦的小姑娘,他們還會圍着去看稀奇哩。
所以他們在閑暇時候去上海城裏玩的時候,就會說自己是“去上海”,而不是“去城裏”。
老掌櫃自從年紀大了之後,就少往上海跑了。
一來是路況不好,去一趟又要坐板車,又要坐铛铛車,累都累死了。還有就是,這大上海啊,越來越漂亮了,走在馬路上讓人覺得“昏頭六沖(頭暈眼花)”,不由得生出點害怕的心思,所以一方面羨慕大城市的繁華,一方面又不想太親近了,免得顯出自己的膽怯。
所以一來二去,居然有将近十多年沒有去城裏了。
不過這一次老掌櫃去上海,那可是被人開着小轎車接過去的。這車子一路把他從羅店鄉下,接到了上海最最最繁華的大馬路上,又是最最最最有名的時邁百貨裏。
他下了車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在一場夢裏,這個夢太美了,太富麗堂皇了。
“老先生,侬來了呀。”
啊呀,夢裏還有“仙女”呢!聽着聲音有點耳熟,怎麽像是“天外天無線廣播”裏,播音小姐的聲音來。
那個“仙女”攙着掌櫃的手,将他帶到了一間小屋子裏,同時進去的還有好多脖子上挂了相機的年輕人,他們興奮地看着自己,眼睛裏閃着的光澤讓他想起了冬夜裏的黃鼠狼。
老頭有些怯場了,他回過頭,想要招呼自己的兒子和小夥計靠近他一點,給他壯點膽氣。沒想到一回頭,看到這兩個平時在鎮上還算人模人樣的大小夥子,此刻也被時邁奢華的裝修和幾乎堆到天花板上的各色商品給吸引到了,被擋在了人群外頭。
“哎,兒子!小六子!”
他掙紮地揮了揮手。
小六子就是那個小夥計的名字。
“沒事,他們可以坐下一部電梯的。”
有着好聽嗓音的漂亮小姐安慰道。
“什麽是電梯?”
他剛說了一句話,就感覺整個地板輕微地抖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居然有種升騰而上的感覺。
“地,地震了?”
他驚慌地說道,熱的小姑娘和周圍那群年輕記者們哄堂大笑。
“老先生啊,這是‘電梯’,你站在裏面,馬上門一開我們就到了七樓了。不是地震,很安全很快捷的。”
漂亮小姐捂着嘴巴笑了,讓掌櫃一下子覺得尴尬起來。
哦,這就是外國人的“電梯”啊,洋人的東西真是厲害。
然後,他那種小城鎮人的羞澀又不知不覺地透露了出來。
“這老頭挺老實的啊,看着不會撒謊的樣子。”
一個男記者偷偷地對他的一位女性同行咬着耳朵說道。
“那是,巡捕房之前都确認過了,那支确實是羅三爺的金表,如假包換。這老頭提供了重要線索,很快就會拿到賞格了。”
女記者說着,很是羨慕地上下打量了這個穿的跟出土文物一樣的老頭一眼,也不知道這家夥祖墳上冒了什麽煙,居然還有這種運氣。
全上海不知道有多少“冒險家”等着能從這件事裏發財呢,結果第一個便宜的居然是個鄉下老頭子。
電梯到了七樓,發出“叮”的一聲,又把老頭吓了一跳。看着他可樂的模樣,可能是出于嫉妒的心态,整個電梯轎廂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老頭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出電梯,被領到一間玻璃房子前。這玻璃房子外面已經圍滿了人,看着他們的模樣,個個都是記者的樣子。
“來了來了,掌櫃的來了!”
記者們看到他,迫不及待地圍了過來,還有人舉起鎂光燈打光,那“轟”地一聲的動靜,又把老頭吓了一跳。
“兒子啊,小六子啊……你們死到哪裏去了?”
老頭內心都要哭出來了,但是臉上還是維持着腼腆老實的笑容。
他擡頭,看着鑲嵌在玻璃房子外面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本來咪咪小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時邁百貨公司“天外天無線電廣播臺”。
天啊!這裏,這裏就是他每天都要聽的無線電的廣播臺播音室!
他,他要上廣播了!
“老先生,能跟我們講述一下當時的情況麽?”
主持人,也就是剛才扶着他上來的美女坐在他和小六子的對面,溫和地說道。
“吾……吾能說上海話嘛?吾國語很差的。一句兩句還可以,多了不來賽的(不行的)。侬最好也說上海話,不然吾聽不懂……”
老頭實話實話的态度,引得外頭的記者們又是一陣哄笑。
不過這又進一步證明了他話語的真實性。
在接下去的半個小時裏,老頭和小六子一搭一檔,兩人像是說書一樣複述了當天的遭遇,包括小六子如何在看到那個東洋人第一眼的時候,就根據他奇怪的服飾看出他不對勁,還有他在行跡敗露的時候,又是怎樣氣急敗壞地罵人,結果被他們看出是日本人。
“吾年輕的時候,也是跑過很多地方的。這個人哦,一看就不是中國人。吾們上海人罵人,第一個反應是‘冊那’。寧波人是‘娘希匹’。南京人是‘吊糟一逼’……那個人說‘八嘎’!‘八嘎’我懂的呀,就是日本人的‘冊那’呀!”
這老掌櫃在擺脫了一開始的羞澀後,就對着話筒開始表演起了自己的語言天賦,不但把外頭正在寫采訪稿的記者,怕是把整個正在聽廣播節目的觀衆都給逗的前仰後合。
哎,當年他還是個小夥子的時候,如果不是能說會道,老老掌櫃也不會把自己的獨養女兒嫁給他,然後把當鋪也交給他呢。
“好的觀衆朋友們,這位‘吉祥當鋪’的掌櫃楊阿發,因為提供了重要線索,他上交給巡捕房的金表也被證明,确實是時邁總經理羅夏至丢失的私人物品。因為他是首個提供如此重要線索的證人,時邁百貨經過商讨,決定破例将賞格改為一根二十兩的‘小黃魚’。我們現在就頒發給他。”
主持人适時阻止了掌櫃的發揮,然後在衆人的見證下,将一根放在檀木箱子裏的小金條,鄭重其事地遞給了楊掌櫃。
外面的記者對着他倆“噼裏啪啦”一陣猛拍,就在今天下午,這則讓人豔羨的新聞就會刊發到上海大大小小的報紙和時邁的雜志上。讓他成為上海灘的大紅人。
“另外,這兩天時邁的保安部收到了大量被印上時邁總經理羅夏至私印的所謂‘欠條’。經過專家鑒定,這些‘欠條’的簽字都是模仿羅經理的簽字。而且所有的欠條的紙張都是在‘功德林’裏現買的最普通的紙張,而不是時邁百貨和羅氏商行定制的專用紙。”
主持人把激動的掌櫃送出演播室後,對着記者們展示了這幾天陸陸續續收到的欠條。
“不過衆所周知,羅經理被打劫之後,非但中了一槍。還丢失了包括大衣、錢包在內的各種私人物品,其中就包括這枚私章!”
主播用纖纖玉指指着那個紅色章,對着記者說道。
“時邁百貨在次聲明,此枚丢失的印章已經不具有任何法律效應。而羅經理在被搶劫的時候,右手的手臂中槍,完全沒有辦法寫字。所以您如果看到任何印着這枚印章,帶有所謂‘羅夏至’簽名的任何文件——它都不具備任何法律效應!”
“它都不具備任何法律效應!”
聽着廣播裏傳來的堅定女聲,椿櫻子擡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的中國丈夫。
“櫻子……我沒想到……”
羅沐澤慌亂地說道。
“是啊,你每一次都沒有想到!每一次!”
女人怒極反笑。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你的弟弟比你來的心狠!他對自己太狠了,你這樣的陰暗小心思,他完全都不放在心上!你如果有半點他這樣的‘狠’,我們也不至于每一次都給他做嫁衣!”
椿櫻子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
只留下一臉頹喪的羅沐澤,和他辦公桌上的那一份寫在“功德林”最普通的紙上的《股權确認書》。
原來寫在櫻花百貨專門紙上的那份确認書,因為羅夏至臨時加了條件,只能作廢。于是手下就拿來了“燕來茶館”裏用來記賬的紙……
而這張費盡心機,好不容易得來《股權确認書》,在今天的廣播後,俨然已經成為了一張廢紙。
自然,他們也是可以憑着這張合同和羅夏至對簿公堂,請求專家鑒定字跡的的。但是羅夏至在使出苦肉計打傷自己後,報案時候已經說了他是被“日本浪人”所傷。
他們這個時候跳出來,合同是真是假不說,不就先等于承認自己和那個無中生有的“日本浪人”有所聯系麽?!
三弟啊三弟,你也太狠了!
羅沐澤恨的咬牙切齒。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那個東洋人是誰?
另外可能不是江浙滬的朋友,覺得上海人自稱是“阿拉”,有時候看到民國戲裏,有人東一句阿拉西一句阿拉,就讓人覺得很可笑。
因為“阿拉”其實是寧波話,因為上海早期移民裏有很多寧波人,所以給大家造成了上海話裏有“阿拉”的錯覺。
其實正宗上海話和上海鄉下話(又稱本地話)裏,“我”就是“吾”或者“伲”“吾伲”。只有在表示“我們”的時候,上海人才會說“阿拉”。
所以你如果看到電視裏,有個人明明說自己是上海人,左一句右一句“阿拉”,那絕對是笑話了。
預告一下下一章《抵制日貨》感謝在2020-11-05 18:04:31~2020-11-06 18:01: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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