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海上巧遇
南京的化肥工廠開幕的那天, 羅夏至将全套戲班都帶了過去,在江邊搭了棚子連唱了三天大戲——《肥水不流外人田》。
樊東籬是北方人,聽不懂越劇, 不過看這直白的劇名和臺下十裏八鄉的鄉親們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想也知道,這是一出專門為推銷化肥新做的劇目。
“化肥廠盈利應該不是大問題, 現在基本上整個北方的農村都已經用上了我們的化肥。外國的洋化肥都沒有什麽市場了。以後,南方農村的化肥, 就靠我們的南方工廠了。”
兩家化肥公司, 都配有專業的研發團隊。他們會深入廣闊的農村, 根據不同區域土地的實際情況,配比适合當地的化肥。
洋人的化肥先不說價格沒有優勢, 單是因地制宜這一塊, 就完全做不到。
為了化肥廠特意建造的卸甲甸港口, 如今也發揮出了巨大的優勢。
位于長江上的這個南北航運交界口, 逐漸成為了一個忙碌的超大型工業港。
在化肥廠開幕之前, 這個長江港口就已經運轉起來,如今南北貨運都集聚在此。化肥廠何時盈利不得而知, 但是這個港口已經實打實地為羅夏至帶來了利潤。
北方的煤炭,礦産在這裏短暫停留後, 通過水路和陸路分布到了江南密布的水系中。而上海和江浙兩省生産的各種棉紡織品,日用品, 乃至從國外進口來的商品, 同樣從這裏上船, 運往廣袤的北方市場。
坐擁這個港口,便是掌握了長江上一個重要的財富密碼。如此巨大的利潤,不止如今的“上海王”黃老板垂涎, 控制着長江下游漕運的張曉林等人又如何不動心呢?
不過這裏早就被梁少龍派人保護了起來。這位昔日“青龍堂”老大的兒子,雖然不在江湖上,但是江湖上依然有着他的傳說。
何況梁少龍這幾年都是為軍方提供物資,自己握有一股武裝力量。保護卸甲甸周圍,還是綽綽有餘的。
樊東籬雖然也對這個港口進行了投資,但是他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化學工業上,對于這個港口的管理并不上心,基本上都交給羅夏至打理。
與之相反,制堿廠和化肥廠的生産問題和工藝問題,羅夏至也絕不插手。
他知道,圍繞着樊東籬的那群科學家們都是這個時代最精英的人物,是中國真正的“脊梁”,他們突破了歐美對制堿工藝和化學工藝的層層封-鎖,才研發出了如今的工藝。
他要做的,就是幫他們把這些産品賣的好些,更好些,遠些,更遠些——如果能返銷回歐洲,讓洋人們看看如今中國的科技水準,那真是大快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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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羅夏至前往南京參加化肥工廠開幕,将孫小開也一并帶上了——這個港口,就是他進入國內航運事業的第一步,也是他和孫家讨價還價的資本。
看着碼頭上那十幾層樓高的雙杠萬噸起重機,将船上的貨物輕松的卸下,孫小開捏着他白色禮帽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上海的十六鋪和楊樹浦碼頭上也開始使用起重機,但是基本上還是以肩擔手挑的人力勞動為主,和這邊的已經開始的機械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邊的大戲嗆嗆熱鬧地唱着,孫小開的眼睛卻半點都沒有挪過去,全部都放在了這江邊的鋼築大家夥身上。
僅用了一個小時,他就看到從美國開來的貨輪上,那個至少有幾百噸重的化工合成塔,被吊起、裝卸到徹底運走的過程。
“太了不起了……三爺,你說這起重機是完全由國內設計制造的?真的太了不起了!”
直到卡車将拆解完畢的合成塔運走,孫小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激動地回頭抓住羅夏至的手,激動的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
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抵抗挖掘機和大吊車的魅力……藍翔技校誠不欺我。
羅夏至止不住點頭,同他不住地握手,“是,這個吊車是我們交大的工程師花費了一年多的心血設計建造出來的。在全國能做到萬噸起重的,目前只有我們這碼頭上的這一架!”
當然,砸的錢那也是相當可觀的。別的不說,這全鋼材的機身材料,基本上都是從國外進口的,花費的成本建一個普通碼頭都綽綽有餘了。
“這裏,将會是長江上最好的工業碼頭。成為全中國最繁忙的內江港口。”
羅夏至讓黎葉拿來地圖,“另外,這兩個地方……”
他指着天津和上海兩個點。
“這裏,将會建成全國最大的沿海工業碼頭。不……有朝一日,會成為和鹿特丹,和路易斯安娜一樣,世界級別的巨港!”
其實應該還有一個香港維多利亞港口,不過那裏現在是英國人治下,羅夏至即便想把手伸過去,目前也是有心無力。
“孫少爺,有沒有興趣一起……共襄盛舉?”
時隔兩個月,羅夏至把孫小開在火鍋店裏引誘他差點掉入圈套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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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化肥廠正式投産,羅夏至轉身回到上海,開始準備赴歐洲考察的事宜。
羅家涉足航運已經是鐵板釘釘了,他們兄弟倆決定同時邁開兩腿走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一條是羅夏至的工業港口路線。按照他的規劃,三年內完成對目前海王制堿廠所在的塘沽港和上海吳淞港口碼頭的初步改造,并與孫家一起聯合進行內江郵輪和沿渤海到東海的船運業務。
羅家負責建設港口,孫家負責收購郵輪。現在國內局勢基本還算穩定,除了雲貴川地區和東北地區還有小股軍閥久驅不散,基本上可以實現長江和沿海南北段的暢通運輸。
國內經濟目前穩定繁榮,運輸需求猛增,這兩條運輸線之後也被稱為“黃金水道”,沿岸老百姓更是在很長時間內,把在這兩條航線上跑運輸的郵輪稱為“黃金輪”。
另一條是羅雲澤已經暗暗進行了一年多的國際郵輪擴張業務。
羅家兄弟并沒有以“上海羅氏”的名義注冊投資,而是借了一個叫做“舒曼”的“代理人”的名義,在巴拿馬國注冊了一家郵輪航運公司,與歐洲那些瀕臨崩潰的郵輪貨運公司接觸,洽談收購海運船只的事宜。
“到底是你叫做‘舒曼’,還是那個人叫做‘舒曼’?”
在開往倫敦的郵輪上,顧翰林一手搭着羅夏至的肩膀,一手指着甲板下方,那個手持一束玫瑰花,正對着一位白人女士窮追猛打不舍的男子問道。
“他是對外談判時候的‘舒曼’,我是幕後老板‘舒曼’。”
炫目的陽光曬在羅夏至年過三十,卻依然年輕的臉龐上,他從兜裏掏出一副太陽鏡,架在了鼻梁上,得意地笑了笑,“顧局長,感謝我這個‘資本家’吧,不然你們這群人哪裏能住上一等艙。”
沒錯,所謂的“舒曼”其實就是羅夏至的英文名字——Summer。
現在在甲板上奔跑着的那個可能帶有西班牙血統,熱情奔放的男子“舒曼”則是他們兄弟請來的“臨時演員”,一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
羅夏至和黎葉、梁少龍兩人,一早就在十六鋪碼頭登上了這艘從上海出發,途徑日本橫濱,最後到達倫敦的“思凡特號”。
然後非常“偶然”地巧遇了上海市教育局,一行同樣前往倫敦考察的顧翰林等人。
教育局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這一行七八人能夠坐上二等艙,還是顧局長從接到考察通知開始,就努力争取的結果。
不然他們這群衣冠楚楚的“斯文人”說不定就要和那些苦勞力一起,去擠髒兮兮,臭烘烘的三等艙了。
衆所周知,顧局長和時邁百貨的羅三爺是好朋友,這羅三爺果然是財大氣粗的人物,知道和他們同路後,就大手一揮,把所有人都升到了一等艙。
“多謝羅三爺。”
“三爺到了倫敦預備去哪裏?說不定阿拉在倫敦也能遇上呢?”
“不不,關鍵是,三爺預備什麽時候回程,要是能和三爺一起回上海,那是再好不過的啦!”
一群人狂拍羅夏至的馬屁,打的算盤确實再清楚不過了。
“你們教育局的人,都挺不一般啊。”
回到羅夏至訂下的豪華包廂裏,梁少龍一臉嘲諷地對顧翰林說道,“有這本事,何必留在教育局,去工商局起步是更好?”
“主要還是窮啊,知道南京一年才給我們多少經費麽?都不夠梁大爺您一年的置裝費來的多。”
從酒櫃裏拿出一瓶威士忌給衆人和自己倒上,顧翰林無奈地搖了搖頭,“都說再窮不能窮教育,我看我們教育是最窮的。要不是靠着各國退還的庚子賠款,幾個大學都難以運轉下去。更不要提中小學的教育了——約等于沒有經費。”
說起這些年工作遇到的難處,饒是顧翰林都忍不住長籲短嘆一番。
羅夏至聽了,也是無言以對。
被後世某些人追捧到天上去的所謂“民國出大師”,那不過只是金光閃閃的金字塔的頂尖,它的背後,是整個中國目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文盲,基礎教育異常薄弱的現實。
日本明治維新之後,就開始推行國民普及教育,這也是他們能夠在短時間內富強起來的重要原因。歐洲之所以能夠産生工業革命,也是生産力發展的結果。
無論如何,都離不開教育的普及,只有掌握了基本文字和知識的工人,才能适應現代化的工廠,創造更大的價值。
“國內現在是缺大學,但是小學缺的更多。如果可以的話……兩位——”
顧翰林放下酒杯,朝着羅夏至和梁少龍兩人拱了拱手,“兩位財主,多少捐一點吧。”
“你瞧瞧他,說的什麽話,我這女童學校開了多少年了,也沒要你們教育局一分錢的款子啊。連後續就業都是我們自己解決的。”
羅夏至端着玻璃杯,斜眼看了梁少龍一眼,“是不是啊,梁二哥?”
梁少龍汗毛一豎,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你每次叫我‘梁二哥’,那一定沒什麽好事。”
衆人聽了,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樣吧,我多了也管不了。之後我會在蘇州那邊建一個學校,招收附近農村的孩子們,還有我那幾個工廠的職工子女,讓他們免費入學讀書,再免費供應一頓午餐,行了吧?”
“我代那些孩子們的家長謝謝您了!”
顧翰林再一次舉起酒杯,衆人紛紛附和,對着梁少龍一頓撸毛。
“說什麽帶我去歐洲‘發洋財’,這船還沒開出十海裏,已經欠了一座學校了。你們兩‘夫夫’狼狽為奸,害我破財。”
梁少龍故意大聲嘆氣,然後拉過黎葉猛地親了兩口,“我們也要恩恩愛愛呀。”
被後者紅着臉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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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郵輪到達倫敦港,兩邊人馬分開行動。
顧翰林領着他的教育考察團前往康橋、牛津等大學展開演講和考察活動,然後再坐火車前往其他歐洲國家,逐一拜訪。
而“舒曼二人組”則一搭一唱地開始了在歐洲各大船廠和郵輪公司的表演。
這個看了美國人撰寫的上海冒險家樂園的叢書後,就一心幻想着來到大洋彼岸撿黃金的西班牙水手,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擁有表演天賦。
他慷慨的中國老板,需要他扮演一個巴拿馬的暴發戶,一個嘴裏叼着雪茄,上衣口袋裏插着玫瑰花的花-花-公-子。
而這位真正的老板,和他的生意夥伴,則扮演他的私人秘書和仆從的角色。
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麽駕輕就熟,簡直可以用“本色出演”來形容。
他每天都出沒在各種原先以他小混混的身份,根本無法進入的各種奢華酒店、洋行和無休無止的派對中。
揮霍不盡的美金,散發着水果清香的香槟,昂貴的雪茄,他的老板甚至毫不吝啬地送給他一套藍寶石的首飾,讓他可以追求巴黎的貴婦。
當然了,這位老板也是非常嚴格的,在每次和那些商會的老板,航運巨鱷洽談之前,他都必須将那個看上去簡直就是高中剛畢業,但是實際上非常有手腕的黎秘書準備好的腳本徹底背下來。
有時候他也被允許現場發揮,不過必須根據他老板的指示來進行。比如咳嗽啦,用手捂住嘴打個噴嚏之類的。他們有事先安排好的暗語,從而保證工作能夠順利地進行下去。
在歐洲的三個多月內,他們輾轉在各個港口,甚至回到了西班牙。
只是可惜,他的老板不允許他回家,因為這有暴露他身份的可能。
否則的話,他真的非常想把老板和他的夥伴們帶回他的家鄉,讓他親愛的媽媽給他同樣親愛的老板,做一頓最正宗的西班牙海鮮料理。
當然,也讓那些總是說自己想去遙遠的東方發財是白日做夢的鄉親朋友們看看,他現在的生活是多麽夢幻和奢侈。
不客氣地說,他簡直就是一個國王!
三個月後,他們又輾轉回到了倫敦港。說真的,他現在非常惶恐,害怕回到上海之後,又要回到過去颠沛流離的生活。在碼頭上讨生活的日子,他真的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羅夏至一行人入住了港口旁的一間瑪麗酒店,他和顧翰林約好了在這裏彙合,一同啓程回上海。
雖然顧翰林的同事們也非常想和羅夏至乘坐同一艘郵輪回國,沾沾羅三爺的光。
不過非常可惜,南京方面拍了電報過來,只招顧翰林立即回國,讨論在上海郊區設立一所新成立的大學的事宜。
剩下的人,則還有半個月的考察期,他們還需要在英國呆上半個月後,乘坐原先預定號的郵輪回國。
瑪麗酒店雖然名字樸素,不過設備卻非常豪華,出入的也是高檔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在這裏等待郵輪出發,前往世界各地的游客。
顧翰林要兩天之後才會到達倫敦,羅夏至就住在這裏等他,然後衆人一起上船。
羅夏至等人此行收獲頗為豐富,除了帶回厚厚的幾打合作協議,他們還參觀了歐洲的各大老牌百貨公司,進行了一次次的掃貨。
歐洲的經濟危機可能比去年羅雲澤來的時候更加嚴重,像是羅夏至一行人這樣一擲千金的客人,不管是在巴黎還是米蘭,都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不過受死的駱駝始終比馬大,通過近距離地接觸這些老牌百貨公司,尤其像是哈羅德這樣百貨業的老祖宗,依然保持着巨無霸的體量。
羅夏至此行體會頗多,決定回到上海之後,對時邁百貨進行進一步的升級改造。
比如現在已經徹底被“新世界游樂場”搶走風頭的屋頂花園和游樂場,就可以改造成一個屋頂籃球場和一個屋頂游泳池,以全新的面目重新對公衆開放。
“老板,我是說……羅三爺……”
這個西班牙人已經能夠說一點點的中文,甚至上海話了。
“不知道您回到上海之後,是否還會繼續雇傭我呢?”
搓着手,舒曼先生謙卑地問着正在露臺上享用下午茶的羅夏至。
“吃呀。這可是正宗‘英國下午茶’。這樣一份,回上海的話,在和平飯店裏要花二十個銀元才能吃到哦。”
他拿着餅幹,逗弄癱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的梁少龍。
“吃什麽吃,英國菜太難吃了……這裏就沒有一個中國館子麽?我想吃大米飯。”
加上海上漂泊的一個半月,足足已經吃了四個多月西餐的梁少龍已經徹底沒有了剛出發時候的興致勃勃。
什麽購物,什麽參觀博物館,對他來說都是狗屁。他只想要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哪怕配菜這是一碟醬瓜,或者一塊腐乳也行啊……
過去最遠也不過跑到馬來西亞,而且都住在當地華人豪宅和酒店裏的梁少龍,這輩子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在花錢“遭洋罪”。
實在不想吃西餐了,嗚嗚嗚……
“唔……老板,您的意思是,回國後,您不會再雇傭我了是麽?”
舒曼可管不了這位老板合夥人現在的心情,他比較想知道他之後是否還能繼續為這位老板服務。
“你不能呆在上海。”
羅夏至示意他坐下。
“你會被我安排去香港。”
看着這位熱情的西班牙人挑起眉毛,羅夏至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那裏,已經注冊好了一個航運公司——‘巴拿馬郵輪公司’,你會作為那個公司的老板出現。”
“老板?”
哦,天啊,他剛才差點以為自己都要失去這份工作了。沒想到老板只是讓他換一個地方打工。
香港?
他知道,那也是一個快速發展中的東方都市,有着“小上海”的稱號。
“在那裏,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位能幹的女秘書,租好了公寓,也已經招聘了一部分的職員。你的工作任務和這段時間沒有什麽區別。只需要聽命于我,不要多問,不要多說。明白麽?”
梁少龍抱着靠着歪在沙發上,看着現在形式越發老練的羅夏至,不由得感慨時間過的真快。
當年他第一次走進時邁百貨裏,一把勾住這個“小四眼”的時候,羅夏至甚至還會臉紅吶……現在可能子彈都打不穿他厚黑的臉皮了吧。
“如果這位舒曼先生,知道那位‘成熟又具有魅力’的女秘書就是舒秘書的表姐的話,他一定不會像剛才那樣開心。”
看着哼着歌離開的西班牙人,黎葉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想也知道,羅夏至怎麽會放任這個西班牙人在他的産業裏胡作非為,表姐龍女士才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代替羅夏至在香港行使權力。
說起來這位總是勸別人離婚的“知音姐姐”終于自己也走上了離婚的道路。
在掌掴出軌丈夫的第二天,就自己拟了一份離婚聲明,刊登在包括《時邁SMART》雜志在內的一衆上海灘的報紙雜志上,讓龍姐夫想要挽回都沒有可能。
這邊辦理好了離婚手續,那邊龍小姐就往歐洲這裏拍電報,想要辭職,離開上海灘這個傷心地。羅夏至自然不會放那麽好的人才離開,于是将她調去香港,主管航運公司的籌建開張事宜。
反正她在羅氏工作的時候,是只在幕後拿着筆刀煽風點火的“知音姐姐”,從未露過真容。去往香港之後,也不會有人猜出她和羅夏至,和上海羅氏的關系。
羅夏至相信,以這位姐姐的能力,這個“舒曼先生”面對她,那就是被捏在佛祖手掌裏的孫猴子。
“羅三爺?這不是羅三爺嘛?”
衆人用完了下午茶剛準備離開露臺,就聽到一記熟悉的打招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不是吧……這裏可是倫敦啊。”
羅夏至緩緩轉過頭,看着站在飯廳門口拼命朝着他揮手的,上海人民的老朋友——
“三爺!這是……‘飛龍’?我在喻美惠小姐早期的雜志上看到過你!你就是那個神秘的,擁有尊貴皇室血統的模特‘飛龍’!”
宮本俊已本來只看到了羅夏至,不過在看到了站在他身後,這位一臉陰郁(沒吃飽飯)的美男子後,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他作為“喻美惠&鄒璇兒雙姝影迷會東京分會”的會長,雖然身在日本,卻是花重金将喻美惠和鄒璇兒早期的出道作品都一一購入,反複拿出來欣賞。
鄒璇兒早年的電影和唱片不談。喻美惠剛被選為“時邁小姐”,還沒有走上電影道路的時候,為時邁百貨和《時邁SMART》拍攝的雜志封面和海報他都悉數入手,并且不知道一天要瞻仰多少遍。
連帶着,那個和她一起出鏡的男模特他也是熟悉萬分,雖然眼前這位猶豫美男子的氣質和打扮與之前海報上的熱烈奔放,渾身散發着魅力的樣子截然不同,但是怎麽看都是同一個人啊。
“三爺,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倫敦?難道你!”
宮本俊已拍了拍手掌,“你是為了拍攝下一部電影,來考察的對不對?”
“唔……”
羅夏至很想否認,不過這個确實是個很不錯的理由啊……之前教育局的那群人也曾經問他此行去歐洲做什麽,他回答是商務考察,對方想要細問,被他技巧性地躲開了。
等他回到上海,一定也有記者到碼頭上迎接和訪問。如果只是說考察歐洲百貨公司,未免顯得太單薄。
但是如果加上學習拍攝電影的話,花上兩三個月,那也不算很長嘛!
“是的!”
羅夏至一把将恹恹的梁少龍推到了宮本俊已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我下一部戲的男主角!他将會和鄒璇兒小姐,共同拍攝一部全新的電影。”
“蛤?”
梁少龍一臉懵逼。o((⊙﹏⊙))o
“太好了!”
宮本俊已則是興奮不已。(p≧w≦q)
“其實我這次是為了《新封神榜》的歐洲發行來到倫敦的。可惜我的女主角已經不知所蹤了……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羅三爺,還能遇到神秘的‘飛龍’。我真的太開心了!”
宮本俊已笑的跟二傻子一樣。
于是兩天後,緊趕慢趕來到倫敦的顧翰林,剛踏入酒店,就看到鞍前馬後圍着羅夏至和梁少龍轉個不停的宮本俊已。
他将和他們搭成同一班航班回國。
“我們這是什麽運氣啊。跑到地球另外一邊都能遇到這家夥。”
站在甲板上,顧翰林長嘆一口氣,将肩膀和羅夏至的肩膀靠在一起。
本以為分別了幾個月,終于可以在封閉的船艙裏和羅夏至過過“二人世界”,享受享受海上生活,誰知道這家夥前前後後纏着他們,半刻都不消停。
幸好他這會子去煩“飛龍”去了,否則他們兩個想要坐在太陽下面一起曬個太陽聊個天都困難。
“再過十天,這船就要停到橫濱港了吧?”
海風吹到身上,帶着絲絲的涼意,顧翰林摸着胳膊憂心地說道,“我們不會……再遇見個什麽日本方面的‘老朋友’吧?”
羅夏至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十天後,日本橫濱港口上,看着穿着一身白色海軍軍服,沿着船舷拾級而上的某個人,顧翰林和羅夏至不約而同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
“兩位美人,好久不見。”
乃木宏故作潇灑地摘下海軍帽,朝着顧羅兩人鞠了個躬,“有幸和兩位乘坐同一艘郵輪返回上海,是鄙人的榮幸。”
做作至極的語調,把兩人弄的一身雞皮疙瘩。
“就是你!就是你,害的我失去了我的女主角!”
宮本俊已自然也認出了乃木宏,幾步之外就飛快地奔了過來,舉起胳膊就要對乃木宏飽以老拳。
對于“蘇妲己”楊柳絮的不告而別,他可是把賬全部都算在了黃老板和乃木宏身上。
如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就在他的拳頭距離乃木宏還有半個身子的距離的時候,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抵在了他的腦袋上。
“宮本先生。”
乃木宏擡了擡手臂,用冰冷堅硬的槍管敲了敲已經完全吓傻的宮本俊已的腦袋,笑的眼紋都出來了。
“請注意你的言行。”
“畢竟你現在面對的,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
作者有話要說: 高能預警,下一章會死個把人感謝在2020-12-03 19:27:11~2020-12-04 21:20: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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