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丹卓斯夜店,晏闌已經把剛才留下的三個姑娘的真實姓名和籍貫都套了出來,也就是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幾個“花裏胡哨”的小孩直接沖進了房間。為首的一人穿着綠上衣頂着一腦袋紅毛,看上去就跟大花襖似的。“大花襖”一出手就沖着晏闌而去,酒瓶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卻并沒有聽到碎裂的聲音,而是被晏闌伸手接住了。
晏闌不慌不忙地掂了一下酒瓶,兩步就沖到了“大花襖”面前,幹淨利落地放倒了他,順便抄起桌子上那瓶不知道兌了多少水的XO,圓盤一樣的酒瓶子直接拍在了後面人的臉上,那人立刻捂着鼻子跪在了地上。
晏闌小時候被自家不靠譜的舅舅訓練得能躲過軍體拳,長大了在警校格鬥成績四年第一,工作之後長期鍛煉保持肌肉和體能的巅峰狀态,又加上在一線親手抓捕了無數嫌疑人,打起架來可以說是穩準狠。眼前這幾個瘦得跟小雞仔似的瘾君子掄着酒瓶子沖上來,對他來說只算是個熱身,五分鐘不到地上就躺了一片。
剛才那幾個姑娘已經趁亂跑走,他也沒什麽可顧慮的,邁過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大花襖”就離開了房間。
晏闌狂奔到四層401房間門口,在準備踹門的一瞬間收回了腳————這事不對。今天是所謂的“交易日”,安保應該更加嚴格才對,對方不可能只找了“大花襖”那幾個人,可他這一路跑上來根本沒人阻攔,甚至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四層這些房間裏到底還藏着什麽?他稍微看了一眼,這裏一共有八個房間,如果每一個房間裏都藏着人,那他就算是美國那個Tony也沒用。
晏闌慢慢地往後撤步,結果下一秒後面的房門就被人踹開,門板拍在晏闌的後背上,拍得他一個趔趄,為保持平衡,他往401室方向跨了一步,沒想到從後面房間出來的人直接把他往401撞去,兩人雙雙摔進了401屋內。晏闌顧不得許多,本能地用腳踹開身後的人,接着在地上一個掃腿,而後向前滾去。黑暗中傳來幾聲悶響,晏闌估算了一下,剛才應該最少掃倒了兩個人。
那群人一擊未中,慌亂之中碰開了房間裏的燈。晏闌的眼睛還沒适應黑暗就又迎來了光明,這對他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人眼對環境的适應需要一段時間,驟然黑暗和驟然變亮都會讓人出現短暫的視物不清,屋裏的人為了蹲他提前關了燈,晏闌趁着他們反應不過來的時候,直接撂倒了三個,不過這短暫的優勢稍縱即逝,一把刀已經沖着他的後頸紮去。
晏闌感受到了背後的刀風,他順勢往下一蹲,抓住拿刀的手在自己肩頭一磕,腳下後撤一步,一個背摔把那人扔在了地上,同時下了他的刀。那人躺在地上三秒之後才恢複知覺,捂着手臂嚎叫了起來————肩關節脫臼了。
晏闌邁開大長腿一步就走到了站在旁邊的那人身後,一刀架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按住了那人蠢蠢欲動的右手,冷聲道:“魏屹然,你這是要幹什麽?”
魏屹然竟然頗有點臨危不懼的大将風範,他笑了起來,說道:“你不敢動我。”
“別太自信。”晏闌拿刀往魏屹然頸側一勒,“千萬別跟閻王比心狠。”
“那就試試看。”魏屹然話音剛落,周圍舉着刀棍的人就一擁而上,竟是全然不顧晏闌很有可能失手将魏屹然抹了脖子。
就在晏闌跟那群人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警笛的聲音,魏屹然和他手下都愣住了。晏闌笑着說道:“怎麽了各位?在西區有人兜着就忘乎所以了?以為市局的警察也都向着你們?”
“你不可能有後援!”
晏闌一邊往窗邊蹭,一邊開啓了嘴炮模式:“你這水平也就在分局混了。欸卧槽,你們這都哪找的工具?……那誰,你把管鉗子放下,那玩意太沉,你那細胳膊掄不動。我說魏屹然,你好歹也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天真?!”
“你閉嘴!”魏屹然已經被晏闌這種邊打架邊說話的态度給惹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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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闌卻得寸進尺地繼續嘲諷道:“你們這群傻缺,智商都下線了?我就上來溜達一圈你們就把自己全暴露了……欸,那位,我再說一遍,你把管鉗子放下,換個趁手的工具……我什麽都沒抓到,你們一個個的就要弄死我,我今兒是不是能在這兒撿到三百塊錢?”
“你他媽給我閉嘴!”魏屹然一股熱血上腦,直接從兜裏把槍掏了出來,“我就不信你次次都這麽好運,這個四樓雖然沒有城中村的高,但也足夠送你上路了!”
“多謝解惑!”晏闌卻在此時輕巧地翻出窗戶,魏屹然和一衆手下立刻奔到窗前,接下來的場景讓他們瞠目結舌————晏闌雙手抓住牆外的管道滑到三層的窗框外,又挂在三層的窗沿上向右側一悠,堪堪抓住外牆用來裝飾的突起物,緊接着用力一蹬牆壁,整個人往下跳去,途中借着一層半的燈箱緩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落地之後向前一滾卸了力,站起來飛快地跑了出去。
等晏闌跑遠之後魏屹然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警笛是假的!去給我追上他!”
晏闌剛跑出小巷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直接拉門就上,說道:“往市局開。”
“系好安全帶。”蘇行轟了一下油門,“希望你這輛車禁撞。”
晏闌一邊扣好安全帶一邊問:“你怎麽來了?”
“我說路過你信嗎?”
“剛才那個警笛是你拉的吧?”晏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小刺猬還挺聰明的。”
“坐穩了。”蘇行一個漂移把跟在車後的摩托車手挑到了地上。
晏闌擡起頭來看向車外,才發現他們已經被幾輛重型機車包圍了,蘇行借着剛才那個甩尾,把車猛然拐到了一旁的輔路上。雖然蘇行是個見慣了血的法醫,但是此刻從晏闌身上飄過來的血腥味卻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理智上他知道晏闌不會有事,從出血量和受傷位置上來判斷,應該只是皮外傷,不再劇烈運動撕扯傷口之後很快就會凝血;但感情上他現在就想找個地方停車,把晏闌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這些摩托車手今天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一直咬得很緊,而且每一次甩開之後總會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又蹿出來幾輛。丹卓斯附近的路況非常複雜,到處都是岔路小道,蘇行以前沒來過這附近,根本不知道周圍是什麽構造,再加上西區的道路不是正南正北,在這連月亮都被遮住了的夜晚,他對方向已經失去了判斷,只能全憑感覺來。
蘇行開着CRV在狹窄的道路上左突右進,最後終于成功地把車開上了主路。然而後面的摩托車卻并沒有放棄,不要命一般追了上來。蘇行之前在心裏罵了好幾天的限號政策卻在此時幫了大忙,路上的車很少,在城市道路上這些摩托車跑不過他。
“你這車改完之後斷油轉速是多少?”蘇行問。
“9000。”
“夠用了。”
“你怎麽知道這車改過?”
“我才不信你真的會買一輛這麽便宜的車擱着。”蘇行一腳油門直接轟到了轉速紅區,“變速箱還沒調教好,不然還能更快。”
“……”晏闌眼看着時速表突破了一百八,“你慢點兒……”
“他們手裏有槍。”蘇行輕打方向盤,右側即将追上來的摩托車因為高速躲閃而失控,直接連人帶車飛了出去。
“不怕,這車防彈。”
話音未落,後車窗就傳來一聲脆響。蘇行翻了個白眼說道:“到底誰是開過光的嘴?”
“艹!這幫孫子真敢開槍!”晏闌說着就把手伸到兜裏握住了手槍。
從“代表正義”的警察到窮兇極惡的“殺人犯”,這些人用行動證明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是人是鬼只在一念之間。
原本魏屹然計劃得很好,以一敵多他們的勝算本就很大,而且辦公室在四層,只要想辦法讓晏闌摔下去,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己手裏了————死了更好,僥幸沒死也肯定是重傷,送到醫院就更有辦法弄死他了,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晏闌。剛才自己匆忙之間不僅掏了槍,還被晏闌套了話,現在只能想辦法讓他徹底閉嘴。只要今天晏闌死了,無論是死在丹卓斯,還是死在路上,魏屹然總有辦法把事情解釋通;可是如果晏闌活過今晚,等待魏屹然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半個小時前,蘇行還悠然地坐在晏闌家二層客廳的大沙發上看書,此時卻手握方向盤和一幫不知死活的飙車黨一起演一出“速度與激情”,事情變化之快,讓人不得不感嘆一句“世事無常”,不過好在他們倆都自帶加血buff————照亮了半個夜空的紅藍警燈終于出現在了前方。龐廣龍帶着人及時趕到,特警們三下五除二就繳了那群車手的武器。蘇行也把車緩緩停在了路旁,他伏在方向盤上,低聲說道:“領導……叫救護車……”
“這點兒小傷,不用……”晏闌擡頭看向蘇行,此時沒有發動機聲音的掩蓋,蘇行那卡在喉嚨處的喘息聲才逐漸清晰。他手忙腳亂地從儲物箱裏拿出噴霧送到蘇行嘴邊:“有藥!”
蘇行勉強吸了一口,緊接着身子就不受控地軟了下去。
晏闌推開車門跑到駕駛室一側,直接把蘇行摟在了懷裏:“蘇行!你他媽別吓我!趕緊吸啊!”
好在林歡一向做事穩妥,這次特地叫了救護車跟随待命,晏闌眼尖地看到了遠處的救護車,立刻抱起蘇行跑了過去。他把即将失去意識的蘇行放到了擔架車上,同時語速飛快地對醫生說:“過敏性哮喘,常用噴霧是沙丁胺醇,日常口服鹽酸西替利嗪抗敏。他對自己的過敏源十分清楚,一般不會誤食誤觸,我不知道他今晚吃了什麽,但應該不是食物引起的,可能是剛才過于緊張。”?
“發作多長時間了?”
“最少十分鐘。”
“用過藥嗎?”
“剛噴過,但好像沒效果。”
“藥物過敏知道嗎?”醫生一邊問,手中一邊查體給氧開放靜脈通路,分秒不敢耽誤。
晏闌:“不清楚。”
喬晨這時也終于趕了回來,他看了一下眼前的場景,立刻說道:“胖兒,劉副局在後邊,你去跟他說一下情況,晏闌你身上也有傷,跟着一起去醫院,這兒有我,你別管了。林歡跟我走。”
晏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看向車裏戴着氧氣面罩幾乎無知無覺的蘇行,咬牙說道:“林,去陪着蘇行,我和喬晨收尾。”
“收個屁!你給我滾去醫院!”江局直接把晏闌推上了救護車,“你們全給我一邊兒待着去!我跟老劉都在這兒,輪不着你們指手畫腳。該去醫院去醫院,該回去寫報告的寫報告,帶着一身血跟這兒指揮,幹什麽?表演輕傷不下火線?用得着嗎?!”
晏闌上半身探出救護車:“江局,您不知道情況,那個丹卓斯裏面有……”
江局指着晏闌說道:“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立刻給你家人打電話!”
“……”晏闌不再吭聲,默默地坐了回去。一言不合就告家長,然而這招對晏闌還就真的管用————一邊是知道他受傷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甚至還會動手給他加點兒傷的舅舅,一邊是一直試圖彌補這些年的虧欠知道他受傷一定會趕來噓寒問暖甚至讓他調動崗位的父親。哪個都不好惹,哪個都惹不起。
喬晨給晏闌遞了個眼神,說:“去吧,我知道。”
救護車拉着警笛一路開往最近的醫院。礙于旁邊還有醫生在場,晏闌強行壓住內心的不安,只借着擔架車的阻擋,和蘇行十指緊握。在即将到達醫院的時候,蘇行終于緩了過來,他剛睜開眼睛,就聽晏闌說道:“沒事了,馬上到醫院了。”
“嗯。”蘇行輕輕應了一聲。旁邊的大夫也松了口氣,問:“能說話嗎?”
“可以。”
“最近發作得頻繁嗎?”
蘇行:“有一點,但都是因為接觸了過敏源。”
晏闌心裏一緊,蘇行最近接觸過敏源基本都是因為自己。
“有沒有覺得藥不管用了?”
“沒有。”蘇行回答道。
“上一次用藥無效是什麽時候?”
“好多年前了,還在上小學。”
“有系統治療嗎?”
“沒有。”蘇行有些虛弱地說道,“小時候試過一個療程糖皮質激素霧化,對呼吸道刺激太大,後來就沒再做。”
醫生又問:“有定期複查嗎?”
“有。”蘇行回答,“三院的淳日松教授給我看病。”
那醫生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那照着淳教授說的做就行了。不過你這種程度不算嚴重,怎麽會找到淳教授給你看病?”
饒是晏闌并不了解醫療界的事情,他也聽過這位鼎鼎大名的呼吸科大神————挂號費一千塊,每次放號都秒沒。經他救治恢複健康的呼吸科危重症病人數不勝數,是真的從死神手裏搶人的醫者。
蘇行輕聲說:“我媽跟淳教授是同學。”
“難怪了。”那醫生笑道,“家裏有學醫的就是好啊!我建議你盡快去找淳教授再看看,确認一下這次藥物失效是不是偶發。”
蘇行輕輕點了下頭。
另外一邊,喬晨終于挂斷了電話,走到又心急又茫然的支隊衆人面前說道:“第一,今晚這事的具體情況跟誰都別說,魏屹然這麽喪心病狂一定是有所憑恃,你們心裏都清楚。第二,老大車上有彈痕,我剛才已經通知孫銘睿了,在他來之前務必盯緊,誰也不許亂動現場。”
“明白!”
龐廣龍又問:“那小蘇怎麽樣了?要不要通知他家人?”
喬晨:“剛才老大說小蘇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已經醒了,應該沒什麽大事,也別多嘴跟王老說,王老那邊案子正關鍵的時候,別讓他分心,都去忙吧。”
同一時間,城郊某別墅中,有人收到消息:“dangerous,斷尾。”
三分鐘後,有人撥通了秘書的電話,定了兩張最近一班飛離國境的機票。
十分鐘後,曾誠從床上猛然坐起,面如死灰地盯着手機上的信息:“丹卓斯暴露。”
這一夜,對某些人來說,注定不眠。